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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雁回刚拿起酒杯，斜刺里突然探出只缀满碎钻的美甲。
俞烬秋暗道不好，他侧了侧身，尽量让自己缩在林雁回的阴影里。
可惜大小姐看不懂他的抗拒，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俞烬秋说，“小俞同学迟到五分钟，罚你……”尾音在瞥见楼归迟时突然飚成女高音，“这谁家手办成精了！”
楼归迟被这声惊得往后缩了缩，俞烬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大小姐，你上周还说小林同学是脸蛋天才，现在又‘移情别恋’了？”
“这能一样吗！”夏枝跃说得激动，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她精致卷过的栗色发尾蹭过林雁回的手背，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像细微电流通过般让后者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林雁回是3D建模的完美，这位可是……”
大小姐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手机，尽力在脑海搜刮能准确概括楼归迟给他感觉的形容。视线扫过他直直下垂的眼睫，眼下那粒浅褐色小痣正随着他眨眼的频率忽隐忽现。
她激动地拍了拍大腿：“二次元撕漫男本男！你的睫毛可以停雪了！”
俞烬秋摸了摸下巴，假装严肃地盯着楼归迟同学，声音拖得长长的：“唔。我——同意。”最后还是没忍住笑。
楼归迟的生命里从未预留过这样的时刻。他以前总是太忙太忙，忙着学习，忙着给爷爷奶奶帮忙，忙着长大。
他好像没有朋友，课间操时前排女生递来的橘子汽水，总被他悄悄放回对方桌角，像退回一朵不敢触碰的睡莲。初中同学就像匆匆掠过水面的蝴蝶，留下一圈圈渐弱的涟漪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太敢和别人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也从来没有被其他人当作亲近的人介绍给朋友的经历。所以不知所措，所以笨拙地发现，原来当有人认真注视你时，呼吸会变成春汛时松动的冰棱，在胸腔里发出细碎的、不可控的裂纹声。
俞烬秋看见楼归迟不自觉攥着校服下摆的手，不留痕迹地隔开他与夏枝跃的距离。“大小姐，您再激动点，我弟的社恐就要变异成哥斯拉了。”
“切，小气鬼。”夏枝跃靠回沙发，薄荷绿裙摆扫过林雁回膝盖。“要不要玩游戏！弟弟一起呀！”她狡黠地对楼归迟眨了眨眼。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比如昨晚俞烬秋是不是抱着电脑睡觉的。答不出来就喝酒！”
俞烬秋扶额，往楼归迟手里塞了一瓶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牛奶。“别理她，小孩子不能喝酒啊。”
夏枝跃刚要发作，林雁回突然指了指她手机，低声提醒，“枝跃，你手机在响。” 趁她转身的刹那，冲俞烬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指向的正是夏枝跃藏在花瓶后的告白信。
俞烬秋：“……”
目光却在扫到旁边僵硬的小楼同学时失笑——这人自从坐下就没有变过姿势。突如其来的，想要逗一逗，凑近在他耳边低语，“等会就说你作业没写，咱们提前开溜。”
夏枝跃一回头就看见楼归迟瞳孔地震的表情，她愣了一秒钟然后爆笑。“俞烬秋你对弟弟做了什么！”突然正色，“说真的，借弟弟当我下一部微电影的男主怎么样，他这个脸不拍出来真的可惜啊啊啊。”
“不、借。”俞烬秋都懒得讲她写的猎奇剧本，抓起楼小迟同学的书包就要走——他自己当然是没有的。
“我们走了，明天少爷得早起背单词。”
*
楼归迟被带着走出好远，神使鬼差回头看了一眼。夏枝跃正把告白信折成纸飞机射向林雁回，大家很快又热热闹闹地聊起天来。他对这种场合感到陌生，或许体育课落单的仰卧起坐以及社会实践孤零零地扫落叶会更适合他。但是每次在自己即将被热闹的余波掀翻时，总有个人温柔地托住他。夜风缓缓掀起他校服衣角，楼归迟低着头闷闷地开口：“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俞烬秋一愣，低头看这个还只到他下巴的少年。楼归迟一直很安静，一直很坚强。无论是他破天荒地和他讲了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还是藏不住的失落的语气，都让俞烬秋怔愣。他弯了弯眼睛，眼尾的弧度看起来很温柔。
他稍稍弯腰揉乱楼归迟的头发，像在撸一只小狗，“说什么呢。”他指了指酒吧红砖墙缝的一抹微绿，“知道苔藓为什么总长在背阴处吗，”他没有卖关子，而是迎着楼归迟微微亮起的眼睛继续，声音缓缓，像吹过的晚风。
“因为它们最清楚——不是所有生长都需要站在太阳正下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