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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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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集市人挤人，喇叭长按，贯耳的车鸣声催促人们让路，好不容易让出一点地方，又被下一波人站定。司机摇下车窗，猛探出头，左手落在车门处敲打：“让啊！听不见声啊！”
前面的人瞅了司机一眼，推搡着前人：“快走快走……”
开出一条道过后，司机冷哼一声，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妈，我听见汽车的声音，是不是哥开车回来了。”庄旭一边摸着脑后被他摸得油溜溜的长生辫，一边摇着母亲陈贻的衣角，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看不到尽头。
十一岁的庄旭在镇上读六年级，下一年就要到离家更远的地方读初中。现在的初中不像以前要考试，是想去就去，更别说上学期庄旭的成绩位居全镇第四，就算是市里的初中，他想他也是去得的。也就在那时候他哥哥庄垲结婚，跟新娘搬到了市里，工作也迁了过去，平时也就节假日能回来一趟。
正忙着在孩子叔叔那买烟花的陈贻顾不上刚才的问题，只问：“你还要什么，让叔叔给你拿，过会儿你再想买可就没有了啊。”
整理摊子的庄权健也停下了手，问小侄子要什么。
庄旭拉着母亲的手，将眼前的物品囫囵扫视一通，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情，说他想要的这里没有，扯着母亲的手让她去别处买。
陈贻没理他，自顾自地挑了一些付钱，结账的时候，庄权健顺手塞了几盒小炮仗，说给孩子玩。买完庄旭还是执拗地想要去别处买，陈贻只得从怀里拿出十五元，另一只手则抓着庄旭的小臂。
果然，当她把钱一放到庄旭手里，他就像是被打开了引擎般，直往外拱。
“妈，你干嘛？”
庄旭想要甩掉母亲紧紧拉着自己的手。
“你要是买回来些这里都有的东西，你看我不弄你。”说完，陈贻便放开了儿子的小臂。
庄旭听着倒吸一口凉气，他深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现在自由欢腾在他的心头，还没应下，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下一处的拐角。
他知道财不外露，将钱捂在怀里，路上遇见熟人喊他，他也不应。
江家的烟火摊还没什么人，只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挽着头发，穿着灰色围裙，戴着袖套在这里搬上搬下。
庄旭凑到摊子前面问：“江鸭绿在吗？”
季嘉姊抬头一看，这不是江鸭绿的同学吗。
“我让她去买早饭了，就在前面的摊子。”说着季嘉姊给庄旭指了个方向：“你吃早饭了吗？”
“我吃过啦。”
季嘉姊给庄旭拿来个塑料凳子，让他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
庄旭揉搓着怀里的钱，问：“姐姐，这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没有的烟花啊，我想买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烟花？大家卖的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啊——”
看着庄旭失望的神情，季嘉姊问出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就说，你想买的那个钱不够不就行了，都说是特别的了，能不贵吗？既然买不起，就只能买些大家都有的了。”
正当庄旭惊讶于眼前姐姐超乎常人的智慧的时候，江鸭绿手提着包子豆浆回到了摊子，她本是慢悠悠地走着，看见摊子前面有人就变成了小跑。
“你要买点什么？”
江鸭绿跑到摊子前面，将包子豆浆放在一旁，头也没抬，直到庄旭开口，她才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玩伴，心中很是惊喜。
渐渐地，客人多了起来，摊前摊后伸出手来挑挑拣拣，江鸭绿忙着给人撑袋子。有人专挑她砍价，说能不能便宜点，买两个呢，都是熟人，每当江鸭绿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季嘉姊就过来推荐点其他的。
忙忙碌碌之间，原本坐在中间的庄旭也不得不移转阵地，扯着屁股底下的凳子拖到人少的角落坐着。
他抬头望着天，看看云，一朵云，两朵云，看看远方，一重山，两重山，雾寥寥盘庚山前，云飘飘映照五彩。撩开雾间一角，探见一木屋旧舍。庄旭手掌闭紧放在眉前，眯着双眼，觉得那是书中仙人的居住圣地，想要拉江鸭绿也来看看，但看她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作罢了。
庄旭看得入神了，恍惚之间竟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仿佛精灵的耳语，柔和温暖。
“旭儿！庄旭！”
庄旭寻声看去。
“啊！”他惊叫了一声，亲爱的人儿现在就站在那里：“哥！”
庄旭一瞬间从凳子那下来，冲到庄杨面前，抱住他的双腿，身体兴奋地晃动，一旁站着的嫂嫂笑着摸了一把庄旭的脸蛋。
“哥，你们待几天？吃了汤圆再走吗？”
“哎哟。”庄杨将庄旭抱举在空中：“不走了，就待在这了。”
“真不走了？”
“我们初四走。”嫂子肖璇柔声说。
庄旭失望地嘟了嘟嘴，揪着哥哥的衣服要下来，落地之后，他的眼睛往前面看去。
“鸭绿妈妈也回来了！”
赵雪松搭庄旭哥哥的车从市里回来，也是刚刚才到，冗长的归途让这个女人脸上灰蒙蒙一片，沾染着灰尘的棕色外衣下是一条长而拖地的裤子，盖着不知道什么的鞋子。她是漂亮的，但不知道被什么深深地掩盖，似乎就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她立在那，充满思恋与爱意的眼眸注视着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江鸭绿。
“妈妈。”
江鸭绿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季嘉姊笑了，赵雪松却眼神飘忽，咧了咧嘴，说她先回家放行李。
等到妈妈离开，江鸭绿嘭嘭直跳的心脏才渐渐平缓下来，她太久没见妈妈了，模糊的模子变得清晰的时候总伴随着惊恐。妈妈是那样子吗，那是我的妈妈吗？这次江鸭绿没有跟着等待已久的庄旭出去，她早早地回到了家。
江鸭绿一进门就闻见了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饭香味，她有些害怕，当她走到客厅，正碰见赵雪松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我买了鱼回来，待会儿红烧。”
“嗯嗯。”
江鸭绿坐在沙发上偷偷打量着这个女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饭桌上，江鸭绿只能低头用筷子往嘴里刨饭，不敢抬头，像个案板上的小鸡崽子。
“你平时都在姑姑那里吃饭吗？”赵雪松问着给江鸭绿夹了一筷子鱼肚子肉。
“…有时候。”
“那你不去你姑姑那，你吃什么啊。”
“我去堂哥那吃。”
“哦。”
晚上的时候，赵雪松躺在床上，江鸭绿站在墙边，低着头，扣着墙皮，迟迟不过来，过了良久她才开口：“妈妈，我可以一个人睡吗？我一个人睡习惯了。”
“……当然可以啦。”
熄灯之后，江鸭绿独自蜷缩在被子里，脚掌冷地像冰块，她不得不起床烧一壶开水，倒进塑料瓶子里面，尽管瓶子早已因为多次的高温缩得很小。紧紧盖上瓶盖之后，再偷偷溜回卧室，将装满热水袋塑料瓶子放到脚边。
天黑了，时间却很早，房外陆陆续续响起了烟花炸开的声音，庄旭呢，他现在肯定在跟家人开开心心地玩烟花吧，还有仙女棒。外面越是热闹，江鸭绿的心里就越空落落。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酸得要死，鼻涕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江鸭绿摸了摸眼睛，将全部头都埋到枕头里面，很快便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