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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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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下来的时候，我正在能量塔外缘检修输导管。这雨来得蹊跷——灰白色的，像稀释过的牛奶，落在皮肤上却不痛不痒。自从我的胸腔里埋进那颗蓝色核心，北极的天空就再没下过正常的雨。
"人造降水。"一个女声从检修平台下方传来，"大气调节部门的新把戏，说是能中和辐射尘。"
我低头看见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女人正仰头接雨，黑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像一团纠缠的水草。她的手腕很细，挂着一串暗红色佛珠，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脐带。
"未经许可人员不得进入A区。"我机械地背诵规定，右眼的视觉传感器自动调焦，读取她虹膜上的识别码：游江，45岁，诗人协会一级成员，核心计划第33号实验体。
她笑起来时嘴角有很深的纹路。"规定还说活体核心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呢。"她的手指突然指向我胸口，"你的护板松了，蓝光漏得像小孩尿裤子。"
我下意识捂住制服裂缝处渗出的微光。核心已经和我共生三年零四个月，但被人直视这非人的部分仍会让我胃部抽搐——如果那里还算是胃的话。
游江攀上钢梯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矫健。她身上有股苦杏仁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当她在距我半米处站稳时，我才发现她的白袍下摆沾着血迹，已经干涸成铁锈色。
"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雨没有腐蚀性吗？"她掏出一个扁酒壶喝了一口，"因为大气层里飘着你同胞的骨灰。B-17区的活体核心昨晚集体过载了，二十三个。"
我的核心突然剧烈震颤，导致输导管接口迸出几颗火花。上周确实有批高同化率核心被转运到B-17区，肖拾还参与过运输清单核查。
"自杀？"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在讨论天气。
"慈悲。"游江的指甲抠进酒壶的锈痕里，"当你的记忆被核心吃掉80%，连爱人的脸都记不起来时..."她突然伸手按在我太阳穴上，那里有块皮肤正在金属化，"...死亡就是慈悲。"
雨变大了，白色的水帘在我们之间晃动。我注意到她锁骨下方有个不规则的凸起，随着呼吸忽明忽暗——那是颗濒临衰竭的核心，蓝光弱得像快要溺死的萤火虫。
"你来杀我。"这不是疑问句。我的机械右手已经进入防御模式，指尖的激光发射器在雨幕中微微发烫。
游江却从袍子里掏出一本泡湿的诗集。纸张黏连在一起，封面上《死在火星的下午》几个字正在化开。"我读过你伴侣写的申请信，为了给你换新型液压关节。"她撕下一页纸，上面印着首诗，"知道吗？真正的爱情应该像这雨..."
纸页在她掌心碎成糊状，"...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一个变成电池，一个变成换电池的扳手。"
警报声突然刺破雨幕。游江的白袍在强风中鼓胀起来，像面即将升起的白旗。她最后看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想起实验初期那些被切除的、装满恐惧的脑区。
"他们没告诉你，每个活体核心的能量都连着死刑室的电椅？"她向后仰倒时佛珠散开，暗红的木珠在乳白雨水中沉浮，"明天会有更多雨，阮徇。更多慈悲的雨。"
我扑到平台边缘，只看见她的白袍在百米之下的钢架上绽开。没有血，只有她胸前那颗衰竭的核心终于熄灭，像被雨浇灭的烟头。
监控无人机嗡嗡飞来时，我正盯着自己掌心。雨水在这里积成一小洼，倒映出我部分机械化的脸——右眼是纯粹的蓝晶体，左眼还残留着人类的瞳孔。一滴白色的雨落下来，涟漪中浮现出肖拾昨晚说的话："窗外的雨停了，我们要不要..."
记忆在这里断裂。核心又吃掉了我某个碎片。
我弯腰捡起游江留下的诗集残页，只有半句诗还能辨认：
"我们相爱时，铁锈正爬满上帝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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