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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绝非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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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筷子猛地被撂翻，女人气得站起来指着他：“你差十几分我花钱给你塞进国际班你不乐意到现在？那是一中！你昏头了？你不进去学习你想干什么？”
这样的话术林赫野已经听了很多遍，理所当然的语气依旧令他不适。
他们似乎永远也听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总对别人的人生有那么强的掌控欲。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与她面对面，下巴习惯性地扬起一点，“我说过我不需要，那都是你硬要塞给我的，你硬塞给我还要我对你心生感激。去哪都一样，我想学就会学，不学你也拿我没办法。你不用说什么为我好，你只是顾及你自己的面子，接受不了我去了个普高。”
“另外，不用你一遍遍提醒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如果真觉得我会这么差劲我没有底线，那我只好都做给你看。这样你骂的才理所当然不是吗。你觉得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你一定会看到的。”
“林赫野！”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发话了，望他的眼神跟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毫无区别。
外公外婆轻声规劝那两口子，叫他们别再说了，先好好吃饭。但谁也没真正听下去，两边都呛着，谁先落座谁就先输。
荀赴仰头，角度原因，只能看见林赫野的侧脸。他脸色照常，不算糟也不算好，还能在这种场合下坦荡自若，理性辩驳。衬托得对面极其不理智。
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情绪绑架的那一方，而林赫野理智到能给情绪几巴掌，告诉它他才是爹。荀赴佩服他这点。但在能做到这点之前，他这颗心到底死了多少次？
他看他，既然林赫野因护着他闹到这个份上，那他也得做点什么才对。
几人略显讶异的看着忽然冒头的荀赴，林赫野也不动声色地挑眉，目光深沉地盯着哥哥的后脑勺。看他伸手捞在自己面前，侧身挡住了自己。
跟母鸡护小鸡一样。
想到这个比喻，林赫野不自觉勾了一点笑意。
“舅舅舅妈，能不能让表弟陪我玩几天？太久没见了，有点想他。”
这是今天晚上荀赴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句彻头彻尾的谎话。
他突然很好奇这个人会用什么表情说这句话，能说想他，还敢让他去他家住。他忘了前几年自己害过他吗？
正因为这件事，两家阖家团圆的场面上，再也没出现过荀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赫野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荀赴世界的头号危险人物。
双方据理力争了几句，荀赴始终从容应对，拿软的拿软，讲理的讲理。林赫野回神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短马尾向左偏动，荀赴自下而上瞥了他一眼，“走了。”
简单的两个字，林赫野却很喜欢。
好像真就从一地鸡毛的生活中走了，拍拍屁股，就可以一走了之。
黑夜降临的速度很慢，天还是一片橘红，扑面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身上，烧灼着少年微凉的心脏。
老街道，一前一后两个影子，走的同一个方向。
“你吃饱了没？我请你吃点？”后边的那个影子问道，慵懒又随意。
荀赴点点头，肯定地说，“你饿了我可以陪你去买点。”
毕竟自己一上桌就一声不吭在炫饭，而林赫野不仅挑食，后边还一直前线冲锋。
怎么看没吃饱的都该是他。
林赫野也不难为情，乐乐呵呵买了一堆街边小吃，给荀赴也塞不少，美其名曰养养身子骨。这倒是给荀赴整乐了，头一次听垃圾食品能养身子骨的。
“你不热吗？”荀赴吃着串，辣的满头大汗，若有若无地看他那件黑色外套。这种滑溜溜的料子凉快也凉快，闷热的时候也真能闷死人。他居然能忍住不脱。
“热啊，”林赫野一懵，很快发觉对方视线的落脚点，便明白对方脑子里在思考什么。他捞了一把，露出了一小节腰腹：“我里边没穿。”
小吃街人渐渐多了起来，林赫野并不忌讳，直白的言语直接的举动，少年张扬帅气，惹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荀赴不知道怎么称赞小孩的新潮，也就没有说话，只淡淡扯了个笑。
手上忽地使了力，竹签轻轻掰断，林赫野望着这抹如出一辙的笑容，心里就有了些难过。
“以前是我的问题，非要带你去危险的地方玩，害你从山坡摔下去了，真的对不起。”
这张脸就像剧情重演，他当年哭着疯狂道歉的时候，荀赴也是这样木木的，茫然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会儿荀赴是抑郁期，痛苦到根本感觉不到痛，腿上流好多血也感觉不到，甚至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再后来，就是上海病房，荀赴睡得很沉很沉。林赫野的对不起，荀赴无法听见。
这是一场迟到两年的致歉。
“伤现在还会疼吗？”
“应该不会？我也不知道伤在哪了，”荀赴侧身挽起裤腿，白细的小腿疤痕遍布，深浅不一，“我其实很多事都没什么印象了，你就也把一切放在过去吧。”
“我会放在过去，”林赫野蹲下，没上手，指示荀赴自己把裤腿往上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我不会忘。”
拉动布料的手微微一停，林赫野还在继续：“你现在不记得了，我也就当不记得。等你想起来了，我就把这件事再从过去里拿出来一次，那一次才是我真正的道歉。我现在说的对不起，对你很不公平。”
“当然，”他低着头笑笑，“对我也很不公平。”
裤子挽至膝盖上方，林赫野虚点了点，被指的地方躺着条缝针粗制的旧疤。褐红色针脚，通体光滑还带着点反光，在他的皮肤上异常突兀。
那里本该光洁如新。
“这是我欠你的。”
面前蹲着的家伙无征兆地站直，灯光自他背后袭来，光晕之下，他朝坐着的荀赴递了只手，稍稍使劲就把人拽起来，“反正以后我罩你，一句话，我就从一中杀来二中。”
他身上总有一种魅力，野性到直率，行为举止似乎也与社会要求的稳重背道而驰。他是规训的反调，谦卑的绝对碾压者。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最重情。
荀赴笑了，“好啊，找你一起打架。”
林赫野也笑了，“陪！”
逃避父母几天，表弟告别了爷爷奶奶家，回了一中附近的学区房，准备参加即将开展的军训。临走前小孩还给荀赴买了好几袋零食。
荀赴对此哭笑不得，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本来还有点怪自己，怪自己突如其来的英雄主义，将老厂房那边的事情不得不延后。荀赴无法跟林赫野解释，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所有人眼中的陌生人，拥有这样强烈的关注度。所以他忍住了，打碎咽回去，反正他还有无数耐心为陈三森重新塑好。
他不怕疼。只要值得。
日子平淡过了两三天，这几天林赫野几乎一直陪着荀赴，陪他解闷，理性又浪漫地探讨很多深奥的问题。或多或少出于当年的意外，出于歉疚，寸步不敢离开。
直至今天。
手机顶部跳出横幅，看着新联系人发来的信息，荀赴不禁挑了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赫野刚从这个门走出去一个多小时。
长兄如父，难道是他的父爱太吸引他了吗。
荀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也许哥哥当多了确实是会散发父爱。
对方仅发来一个链接，除此之外没带任何附加信息。链接的标题叫做“卧槽今年帅哥好他妈帅！！！！！”。
朴实无华的最高赞赏。
地气的溢美之词夸得荀赴有点心虚。帅是真帅，不过帅的不是他，是他借用的这具躯体。
他其实很乐意别人夸荀赴，也会抱着欣赏的态度翻看那些照片，他甚至可以很开心地回对方一句“谢谢你喜欢荀赴”。
但他把林赫野当自己的朋友了，所以面对林赫野对荀赴本人的夸赞，21岁的陈三森真的很想装死。与经典辩题“他爱的是我还是她”有异曲同工之妙，难言的一塌糊涂。
半晌，荀赴发过去几个大拇哥，给年轻人一点老干部文化的摧残。
【HEYE】：……
【F】：不幽默吗？（玫瑰盛开）
【HEYE】：不幽默。很恐怖。（骷髅）
过了一会儿，对方默默添上一条：我差点以为发给哪个亲戚了……
【F】：发给我，你算是发给亲戚了（爱心）
可惜林赫野不懂24年的梗，否则他就知道这句话在荀赴脑子里是以什么样的调子响起的，原话有多好玩。
逗完小孩，荀赴才真的点开链接看了两眼。如他所料，果然是夸颜值的帖子。帖子转载于“第二中学吧”。
说是第二中学，其实辐射范围甚广，几乎把市内仅有的五所高中全拉出来点了一遍。中心话题就是各个学校的帅哥新生，还顺带踩了一波前几届的学长们。
被踩的那里，荀赴在看到许清扬名字的时候脸都快笑烂了。
他记得许清扬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风评，以前总能在他耳边抱怨八百回“风评被害”，哭丧着表情说怎么又点我。然后自己就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是你太有个性了。
那段时光已经离开太久。
曾经他也以为会永远这么走下去。
但天不遂人愿。
他好像还是没办法怪许清扬。
毕竟许清扬在他的记忆里，纯粹又美好。
哪怕就是现在，他也还是看到这个人就觉得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