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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质壁分离 ...

  •   人群稀释了一点,趁这个空档两人并肩往五楼走。

      陈三森习惯靠右,荀赴就默认护在他左边,空出一台阶的距离,拿身体隔断行人,跟扶手之间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半包围空间。

      陈三森就被好好放置在这个空间里。

      做的这么明显,要说不知道就太假了。

      “谢谢。”陈三森难得开了口。

      简单两个字,却哄的对方很开心。落在后面的辫子都好像翘了起来,一扬一扬的。

      至于吗?陈三森不理解,看着看着嫌弃的弯了眼。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奇妙的是,就算不说话,跟荀赴待在一起的感觉,其实也压根不糟糕,一点也不难受尴尬。

      楼层升高,陈三森一直盯着脚下的步子,一级一级的走。

      他落后荀赴一步,所走的路都是荀赴为他蹚出来的。

      他没出声,静静享受着这种莫名的眷顾。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他就只偷这一时。

      不问这个男生叫什么,不问他是哪个班。

      然而男生始终跟他一路,自己并没说过自己是几楼,毫不犹豫就往五楼去。陈三森滋生了一股难言的错乱。

      感性让他萌生期盼,理智又告诉他,不要预设任何事。

      眼前男生的发尾近在咫尺,会因为偶尔的拥挤停顿扫过他的下颌、下巴。陈三森放任它的越界,嘴上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为什么留长发?”

      突然的提问令荀赴一愣。他没想过陈三森会主动问他私人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缩近了一点。

      忍不住心里高兴,荀赴带着笑略微偏头,这张容易让人脸红心跳的脸忽然凑得很近,陈三森一时忘了后退。

      一瞬间,他将荀赴看的很清楚。也是头次静下心,认认真真观察。

      他原来这么白,白的过分,也过分的瘦,棱角锋利的好像能割出伤。

      陈三森看着他笑,看着他指自己的鼻尖,又好像在指那颗痣,听见他带着释然、怜悯的声音。

      “荀赴,这副身体的主人荀赴,他生了病,很难过的病。他在一年前跳楼自杀了,现在这具身体刚醒,刚从上海回来。”

      他又笑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去剪。”

      随口挑起的话题,却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陈三森这个与此无关的人心上。

      为什么呢?

      他这样家世好、性格好的家伙,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病?苦难不是专挑苦命人吗?

      陈三森彻底软了下来,没说对不起,而是绕了过去,远离刚才的警戒线,“这边理发店剪头发都蛮丑的。”

      比起继续停留上个话题的悲伤,不如开启一个新的。

      “我可以自己剪,但我家里人应该不准我用剪子。”

      荀赴答得很快,距离一班也仅剩几步。听到制止使用剪刀,陈三森想起了装有监控跟围栏的那间卧室。一旦跟自杀相联系,这种极端保护的缘由也就不言而喻。

      教室窗边,荀赴问他,“那你会剪头发吗?”

      被问的人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会。”

      接着他就见那人眼睛亮了一下,因为长相冷感所以意味并不明确,但陈三森就是觉得他憋了坏。

      “陈同学,你帮我剪吧。”

      ……果然憋了坏。

      “不了,”陈三森直接拒绝,他跟荀赴终究不一样,他的生活需要能省则省,而荀赴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找最贵最好的就可以。不需要像他似的,根本经不起试错,“我剪的不好,你会嫌弃。”

      面前的人显得疑惑,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自己的倒影,“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他好像不懂才反问,又像什么都懂才故意这么反问。

      最后在陈三森听来,就成了“给我一个嫌弃你的理由”,因为荀赴自己想不到嫌弃陈三森的理由。

      陈三森烦了,他很想说阶级就是最大的嫌弃。但这个人那么脆弱,难听的话他就没能说得出口。

      “下次吧。”他拒绝了第二次,留了一线。

      也许有下次。也许没有。

      打动陈三森需要耐心,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对他耐心。

      就跟这个人现在对自己的好奇心同理,他可以对任何人有好奇心,未必只会放在他身上。

      “好,那就下次,”荀赴应道,看了眼新的微信消息,“我走了,我妈喊我去报名了。”

      陈三森喉结微动,话到嘴边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朝他喊:“你不是一班的?”

      人潮拥挤,荀赴没有回头。盛夏炎热,他在人群之中挥手:“陈三森!我是三班的!”

      得到确凿的答案,陈三森越发狠觉地盯着那道背影,势要把人盯穿、看破。

      “荀赴。”他念。随后恶意的低笑出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要挤进他的圈子,自以为是的融入他。然后又转头丢下他。

      多难能可贵的精神。

      多自我感动的愚蠢。

      不是一个班的,就不要硬留。

      花坛边许清扬百无聊赖,踢石子,拔花坛里的草,什么无聊事都干了。摸摸裤兜掏手机一看,一小时前发的信息陈三森连个标点都没回。

      正阴暗吐槽,槽点的制造者终于出现在一楼。许清扬定睛,望见陈三森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男生。

      男生旁边似乎是他妈妈,两个人边走边交谈着什么。

      “你在看他?”

      小邻居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许清扬忽然奇怪的瞄陈三森一眼又垂下,神情复杂,“……倒也不是。”

      某些刻在他这类人基因里的东西,无需交锋,仅仅只凭感觉,微妙的信息便能完成交互,彼此心知肚明。

      但刚才那个男生看陈三森的眼神很奇怪。

      不是欲望,不是猎手在看猎物。

      比死强大,比生庆幸。

      那样的眼神有多珍重陈三森,许清扬不是看不懂。

      他本来想透露点什么,可陈三森冷着脸把他的话憋了回去。

      “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吧。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讲太多了。陈三森是他朋友,他要讨厌某个人,那许清扬只会跟他站在一个立场。

      被念叨的某人此时正在弯腰下车,脑门咚地与车框相撞,力道之大,不清醒也被撞醒了。

      越揉越酸爽,疼的荀赴鼻子发酸。

      好在林自芳早早下车,跟人在酒楼门口攀谈,并没注意到荀赴丢脸的小插曲。

      一口凉气刚吸一半,隔壁轿车的车窗毫无预兆地打开,玻璃下移,露出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嘴角勾起欠揍的弧度。

      没见过,不认识。

      荀赴任凭这人笑,不为所动,对方怎么看他,他就怎么大大方方的回看回去。

      凭良心讲,这家伙审美很前卫,黑色低领机能风外套,锁骨一览无余,戴着的银色细链从中心凹点下漏,显得脖子修长漂亮。左边耳朵打了只耳洞,坠了只莫比乌斯环形状的耳饰。

      欠儿登似的架副墨镜,望不清脸,但眉宇飞扬,气焰嚣张。

      “没意思。”男生闷哼一声,估计意识到跟他呛不来火,嘴角拉得又臭又长。

      车门猛地拉开猛地关上,震得荀赴太阳穴狂跳。

      那人踩着白球鞋,穿条工装裤,长腿一迈,径直往林自芳那边走。几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不小,他便听到了一个名字。

      林赫野。

      荀赴不禁感慨还真是人如其名。这人确实很野。

      进了酒楼,预定的包间统共七个人,外公外婆,林自芳荀赴,以及林赫野一家子。

      长辈入座后,林赫野才不紧不慢晃着墨镜哼着小曲走进来,视线肆无忌惮地锁定在了荀赴身上。

      “表哥,”林赫野自顾自坐下,偏过头好笑的叫了一下。深瞳陷在黑暗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位哥哥的神情。

      血缘关系的相近,使得浑然不同的两者之间,硬生生溢出几分相似。同样继承浓颜,同样近似的眉眼形状。荀赴是不经意勾人的那种,林赫野却是不加掩饰的流氓,盛意到就是要叫你知晓,叫你为他所获。

      荀赴上辈子只有妹妹,没跟弟弟相处过,突然被喊住,只好对他眨巴两眼示意自己听见了。

      看着两片蒲扇乱煽了两下,再回归入党一样的表情,林赫野真的绷不住笑了:“你还真吃软不吃硬。”

      怎么?非要梆梆揍两拳?荀赴皮笑肉不笑。我这身子骨像是能打得动架的吗?别欺负老年人了。

      这桌饭局本就是因为两个孩子开学组的,又都是自家人,吃菜喝酒,没一会儿气氛就上去了。气氛一好,话就免不得要多起来。

      “洋洋怎么去了二中啊?”舅妈夹了一筷子鱼肉忍不住问,“你们也知道二中什么样子,任由他胡闹啊?”

      话虽耿直了点,但荀赴也能理解她对小辈的关心,被动进入话题后,知情的不知情的都望着他,荀赴怕场面太僵,陪衬似的保持微笑。

      林自芳跟外公外婆是知情者,这个问题太刁钻,荀赴当时也没给出个合理解释,更不必说叫舅妈能感同身受。迁就他的人,只不过因为爱。

      嗯……还有一个可能因为暴躁。

      “他复旦附中的你觉得他胡闹?我表哥爱去哪去哪,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林赫野停顿了一下,一挑眉稍,“还是你想他来一中,陪我一起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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