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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展浊在天黑之后才悄悄出门,甚至还确定了一下周围没有人。
      硼砂住得不近,从杂货街到材料街,得穿过三条街道,有一条还没法穿越,得走到街尾再折返一段。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路面还是积着一个一个水洼。
      往日里苦沟还是热闹的。由于没什么能见光的活计,所以不管是分配劫持来的肥料,还是招揽皮肉生意,又或是收工了喝上几杯,都是入夜之后才得进行。
      这里路灯稀少,但有点燃的火把。火把在炊烟之间燃烧,也能给这湿冷的苦沟带来些光明。
      但碰上巡岗兵来的前后,街道就没什么人了,火把也没亮起来,偶尔得见行人都行色匆忙。以至于整条街道只有粮油区探照和巡岗区灯火遥遥,而苦沟居民的灯盏则像是没点燃的炭块,要亮不亮,羞涩晦暗。
      展浊也不点灯火,走了好一会,直到看见材料街的火把,才放缓了脚步。
      硼砂的屋子在材料街的街尾,几乎可以算是整个苦沟治安最好,最和平的地方。硼砂只有自己住在这里,他的手下要不驻扎在货物仓库,要不像良隽这等级的亲信,就放在了巡岗区。
      硼砂的屋里亮着灯,屋前还有刚油漆过的栅栏。硼砂不干这些,但良隽会过来帮他干,收拾屋子,清理酒瓶,洗濯衣物,再购买日用。为此展浊甚至也考虑过是否该弄个像良隽一样的帮手,毕竟他也不喜欢干杂事,但想来想去只想到朗浔。而真让朗浔来屋里收收洗洗,又觉着很不自在。
      不过之前说了,朗浔足够聪明和识趣。即便展浊不说,他倒是得了机会就顺手帮忙。若不是这次给挑去做随身奴,朗浔也会帮他把厅堂和后院收拾干净。
      展浊不仅带了匕首,还带了酒。
      来到了门前才想起硼砂不嗜酒,而他口袋里却没有烟。
      他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不过他看到屋里的灯光晃动,硼砂听到了,只是出于谨慎他得拿了枪再开门。
      果然,等了好一会,灯光调暗再拉上窗帘后,门开了。
      硼砂见着展浊,展浊不用多嘴,硼砂也不稀得询问,让对方迅速地闪进来后,展浊直接走去熄灭了灯火。
      门关起,房间一片黑暗。
      “怎么了,求我要粮食啊。”硼砂讥嘲,摸出烟点燃,而后顺势指了指椅子,“坐。”
      硼砂向来说话难听,展浊不和他计较,咬开一瓶酒丢给硼砂。
      硼砂的身手仍像之前一样好,借着晦暗的光也精准地接住了酒瓶,而硼砂礼尚往来,丢过去的烟盒也被展浊稳妥地抓在手里。
      两点烟蒂的火光是黑暗里微弱的光源。
      “好久不见了,硼砂。”展浊喝了一口酒,开口。
      “你就不用跟我别废话了,训练官,”硼砂嗤笑着省略了寒暄,开门见山地道,“你想问什么,直说。”

      于是,展浊不绕弯子了——“巡岗区怎么回事。”
      “那地下室跑了个东西,我去问了,有打斗和枪械使用痕迹。”硼砂答。
      “什么东西?”展浊问。
      “不知道,湿货。”硼砂答。
      “肥膏们给出什么说法。”展浊问。
      “说是偷窃,不认逃跑,要调来的火靴进苦沟搜那东西。”硼砂答。
      “顺手清理苦沟?”展浊问。
      硼砂不答。
      “为什么要清理苦沟?”展浊问。
      “听肥膏们的意思,说油水不足。”硼砂答。
      展浊听罢反应和硼砂一样,给了一个轻蔑的哼笑,硼砂则狠吸了一口烟。
      两人沉默片刻。
      “为什么没有肥料?”轮到硼砂问了。
      “有湿货。”展浊答。
      “什么湿货?”硼砂问。
      “不清楚,看着是沃水的东西。”展浊答。
      彼此继续沉默,一口烟,一口酒。
      “为什么渣市没有肥料?”硼砂问。
      “所有人都没有。”展浊答。
      “湿货在哪?”硼砂问。
      展浊不说话了。
      “在你那?”硼砂问。
      展浊还是没回答。
      轮到硼砂嗤笑了,展浊则狠狠地闷了一口酒。
      两人就这样继续一口烟一口酒,直到一瓶酒见了底。
      晦暗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直到硼砂再开口——“既然你不愿意说,就把你的人藏好了,别让岗屑们找着,否则我只能——”
      但硼砂还没说后半句,展浊插嘴抢话,“朗浔给挑去做随身奴了,为了回报你,你得看好良隽,别让他落单了。”
      这话一出,硼砂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他似乎看到窗外有黑影闪过,于是立刻顺着对方转了话题接茬——“你敢对良隽下手,我能凿穿了你的婊子。”
      展浊的目光紧盯着窗口,却仍带着笑意挑唆——没想到你还真看上了良隽,怎么,换口味。
      “是啊,我还想尝尝朗浔那款式,”硼砂喝干了酒瓶,顺手丢在地上,轻轻地踢了一脚,让它往展浊的脚边滚去,“等到硕队长训练好了他,我得试试。”
      展浊踩住了酒瓶,用手抹了一下瓶口,而后站起来。他扫视了一圈,说,“不,硕队哪比得了你,这方面,没人比你会训练。”
      “滚。”硼砂说。
      而展浊也没犹豫,戴上了雨衣的帽子,打开房门出去了。
      硼砂则坐在晦暗的房间许久,直到门口那隐约可见的黑影离开,才特地骂了几句粗话,再泄愤般地狠踢了几脚展浊坐过的椅子,而后,猛然把窗帘拉开。
      还好,展浊已经躲进了黑暗里。
      硼砂扫了一圈没见着副手,压低音量叫唤——“良隽!”
      没人回答。
      硼砂又低吼了几回,良隽才从不远处跑过来。
      “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你在窗口?”硼砂问。
      良隽说不是,我刚才就在门口守着呢,但是有人埋伏,“我想追,但他动作太快了,我压根找不着他往哪去了。”
      好样的。不单有人跟踪展浊,竟还有人敢监视硼砂。
      看来,这个硕涵可不那么好对付。

      朗浔是在几天后才去的酒馆。
      他是想把那几个货单跑了,但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以至于当他想顺便去见见展浊,展浊却又已经出沟了。
      “东西少,他们得多去找找。”老板把货单收了,让朗浔这段日子别去渣市,货少,等他吩咐。
      朗浔的情况还好,队长屋里吃的肯定管够。他本想请示硕涵能不能多给他一些粮食,他想分几个朋友,但前天硕涵又负伤,料想脾气也不好,就没敢和他提。
      “最近还好吗?”老板还是给朗浔斟了一杯酒。东西不多,但到底是个礼貌。
      朗浔说好,还挺好的,硕涵人不错,没亏待他。
      但事情可比说出来复杂多了。
      和他以为的不同,他以为硕涵和硼砂差不多,上班下班,巡逻收税,偶尔再进巡岗区或粮油区开会。
      但硕涵一天也没有巡逻过。
      他的行踪很隐蔽,有时候午夜才出去,有时候又天亮才回来。他从不在家里吃饭,也交代朗浔不用等他。所以朗浔除了搞搞没什么要搞的卫生,是买菜做饭都不用。毕竟那场搜身后,他们基本见不着,见着时硕涵也基本立刻钻进书房里,以至于他们的交流是直到硕涵负伤才多了些。
      那天硕涵也是午夜过后才回来,朗浔刚好没休息,他便起来问候。
      硕涵没开灯,而当朗浔打开灯盏,却见着硕涵的手臂往下,在地面滴出一滩血迹。
      硕涵似乎太疲倦,以至于灯亮的时候只微微举手挡了挡,便让朗浔把灯关了,滚开。
      朗浔哪里敢滚,他赶紧找来了纱布。可碰到硕涵手臂的刹那,硕涵猛然抓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酒味钻进朗浔的鼻腔。
      “我……我是帮您处理伤口。”朗浔用被掐得喑哑的嗓子说。
      硕涵的醉意混杂警惕和杀意,他看清是朗浔才放开了对方,由着朗浔解开他衣衫。
      他身上的刀伤不止一处。是快刀,而且刀刃极薄,贴身镌刻。看着伤口好像不大,实则每一刀都向着薄弱处镶嵌。
      朗浔用了一整卷纱布都没让伤口包扎完整,消炎的粉末居然也不够了。
      “队长,我去找展浊哥借些纱布。”他说着就要丢下药箱。
      然而硕涵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勒令——“不行。”
      朗浔说可是您的伤太深了,薄刀的伤一定要处理,若是有留在伤口里的刀刃,或者、或者有毒的话——
      “我说了,不许去,”硕涵咬紧牙关,手劲甚至让朗浔的腕骨作痛,“没有毒,你给我拿些消炎的药来就行。”
      朗浔纠结,他又打开药箱翻找,但可惜——“没有了。”
      消炎的也没有了,本来硕涵这的物资就不全,之前就想提醒硕涵,但又觉着人都是队长了或许也没谁敢伤他,就没提。
      是朗浔的失职。
      “那不用了。”硕涵说着,让朗浔拿瓶酒就行。
      朗浔觉着这肯定不行,又不是用烈酒消毒。何况他们的酒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可能还会让伤口——对了,朗浔想到了一件事。
      “队长,我的脂粉油可能有用。”朗浔纠结了一下,还是说。
      脂粉油是债奴屋所用,由于债奴屋招待巡岗兵,伤痛在所难免,所以不同的稀释浓度,或内服外用的使用手段可产生区别,有的能促进欲求,有的却具备止痛抗炎的效果。
      朗浔想的是后者,他那会想着的只是若遇到巡岗兵被弄狠了,他至少能爬回去。
      硕涵听后愣了一下,竟觉着好笑,“你给我用那个,你是觉着我已经虚弱到不能对你做什么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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