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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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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浔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觉着暂时凑合,等到天亮了他就能去集市买。当然非得说的话,他也确实觉着硕涵不能做啥。
硕涵不用。他说我和你讲了没毒就是没毒,你不要管了。
而且那玩意有一定的依赖性,否则怎么那么多巡岗兵搜刮了债奴的金币,完事又全用在债奴身上。
硕涵从不觉得债奴是无辜的一群,相反,他们的手段花样多的是。
朗浔不勉强他,毕竟是队长,人家的体魄怎么会和长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债奴一样。但朗浔还是把脂粉油拿出来,分为两份,一份加些酒精溶解稀释,另一份原装放在瓶子里。
他说队长,您看自己的需要,“我不推荐服用,但可以用纱布蘸了擦擦。”
朗浔帮阿欢和展浊处理伤口多了,培养出了不少经验。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善意之举,却变为硕涵怀疑他的理由。
次日起来时,集市还没开放,硕涵不知道已经在哪处理过伤口了。纱布崭新,药味也换了。他坐在厅堂点着根烟,见着朗浔出来便让他坐。
“你怎么知道我是薄刀所伤?”硕涵开门见山。
朗浔不敢撒谎,实话实说是之前帮肥料队员处理过,说着他还观察一下硕涵表情,没报出展浊姓名。
硕涵也没问,他感兴趣的是,“那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情况下,什么人伤的?”
这倒是问住了朗浔。
见着他犹犹豫豫,硕涵补充,“我不是要追责你们的肥料队,过去的事我不管,你但说无妨。”
朗浔仔细想想,说好像是很久之前,有次肥料队遇到了渣市的人,据说渣市有个挺厉害的杀手掮客,他和他手下的人就用这类薄刀。
“当然也可能不是渣市杀手,”朗浔继续说,“您知道,有的执政官会买这些杀手贴身。”
朗浔没说渣市最著名的杀手掮客之一还是展浊的旧识。
“你了解不少。”硕涵给了个听不出褒贬的评价。
朗浔说毕竟做跑工往返渣市,或多或少听说过。
硕涵没再说什么,而朗浔也以为自己的口供完美。他回答了硕涵的问题,也为每个答案找到了理由。
“你在来这里之前,是哪里人。”而不知道为什么,硕涵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已经很久没人问过朗浔的过去了。苦沟的债奴不提往昔是默契,每个人来路差不多,被侵略,被征服,被贬谪。有的人城邦还在,但沦为附属。而有的则像朗浔一样,那地方已彻底夷为平地。
朗浔沉默一会,说那地方已经找不到了,“我被带走的时候,士兵们烧掉了它。”
和抛出这个问题一样莫名,硕涵的目光竟有闪过少许讶异。
那会朗浔以为硕涵只是闻及平民城邦被烧毁而产生怜悯,以至于他甚至对硕涵增多了些好感。
但或许阿欢说得对,像朗浔这样的脾性活该变为岗屑的牲口。
毕竟硕涵可不是怜悯,而是对于有抵抗的城邦,屠戮和烧毁是硕涵惯用的手段。
朗浔从市场回来的时候,刚好见着良隽放了粮。
老实说,打从朗浔做队长随身奴的事情传开,人们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之前交好的市场商贩对他冷漠起来,瞧不起他的平民也变得客气。而他的债奴朋友基本也是笑脸相迎,只是他感觉得到笑容背后的淡漠。
苦沟结构简单,人们的情感就赤裸,很多人甚至不稀得为自己的情绪找理由。
但至少他不用再受那么多欺负,也没人敢从他手里抢食物。
“朗浔。”良隽见着了对方,从后备箱提了一些压缩干粮,招呼他过去。
朗浔赶紧把剩下的几张钞票给他,接过塑料袋。
“东西不多,省着吃。”良隽说,“里面还有几个软夹糕,你舍不得就给你那队长试试。”
朗浔谢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良隽像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多说什么,而是往阿欢的屋子去。
自从上回留了膏药给阿欢后,朗浔一直没能回来。但至少良隽来了,那证实阿欢还有人帮着。
是,良隽偶尔会把阿欢接进巡岗区。
不止朗浔不理解,阿欢也不理解。
之前是以为良隽看上了阿欢,所以借着硼砂出去的机会尝尝他。后来阿欢说不是,他说良隽从来没碰过他。
阿欢刚被粮油区的人丢出来就去过巡岗区的宿舍了,那会的他好不容易爬回屋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他饥寒交迫,下身的伤又让他步履维艰。以至于他只能就这么在屋里耗着,直到他感觉到有人带着棉被把他卷了起来,塞进车里送到什么地方。
那地方很温暖,有人帮他疗伤上药,还有人给他吃喝。唯一的不适就是他脖子带着项圈,他没法逃走。
前几天他只见过黑市医生,问什么,医生都不回答。
直到后来有一天见着良隽推门进来,良隽也不和他过多交流,只是查看伤口又离开。
他就这样养到了基本能走动,精神劲也起来了,良隽才把他送回苦沟。
而之后每次被硼砂弄狠了,朗浔的帮忙也没法愈合伤口了,良隽就又会把他带走。蒙着眼睛丢进公寓,戴项圈,再叫黑市医生。
“他好勇敢,”朗浔听了后,评价,“他不怕硼砂扒他皮。”
“我不知道是不是勇敢,但我觉得……硼砂默许他碰我。”阿欢说,“只是可能他人好,或者没看上我。”
有时候巡岗兵是会分享,拿来犒劳手下或者建立友谊。阿欢猜测他也有这个用处,毕竟之前他不就给队长送给肥膏了。虽然硼砂看着是对他占有欲强,但良隽是他亲信,甚至和他弟弟差不多。
阿欢说,“我在那屋子见过硼砂。”
因为那公寓甚至不属于良隽,而是肥膏分给硼砂的队长宿舍。
朗浔瞠目结舌。
阿欢说,好像是硼砂不稀得住巡岗区,所以即便分了队长宿舍,他也基本待在材料街那屋。而宿舍就给了良隽,反正也都是良隽去替他汇报工作情况。
刚开始阿欢是吓坏了,他在粮油区受的那些非人折磨到这会想起来还战战兢兢。所以见着良隽,手旁有什么就朝他丢什么。后来见良隽不生气也不回应,阿欢才没那么抵触。
到了这会,项圈也不用戴了。反正阿欢也没想着跑,在巡岗区怎么跑啊,哪怕能跑出公寓,别人一见债奴还不突突突了他。
这会也是,朗浔回想起前几天给阿欢上药膏的时候,下身那撕裂的程度他都有些不敢碰。硼砂脾性太恶劣,难为阿欢了。
阿欢还是走得艰难,所以是给良隽打横抱出来放进车里。朗浔目送着车辆消失在街尾,才提着物资袋往回走。
阿欢难得地好好睡了一觉。甚至在渣市医生来的时候他都没睁眼,由着对方打开被子查看伤口,再给他抹了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
然后他又继续睡。
良隽这里的被子很软很舒服,而且窗户透气,能闻到屋外灌木丛的味道,和苦沟熏人的污水不同。偶尔放晴了还能有光线透进来,打在矮柜的餐盘上。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他睁开眼睛,而良隽刚好把吃的东西送进来。
“粮油区的东西,稍微用些。”良隽说。
良隽对他说话永远看不出情绪,以至于就算想猜测他另有所图都勉强。
阿欢曾经问过他,他说你想要什么你直说,我不相信你会不求回报地帮我。
良隽说我只是听令行事,你该回报的不是我。
这话阿欢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想了很多遍,到底还有谁能让良隽出手帮他,肯定不是朗浔,朗浔虽不被讨厌,但多拿几条物资就不错了。也不可能是酒馆的老板,那老板精明,要帮他定会提条件。那还有谁,难道是展浊。
阿欢没什么朋友,展浊也不是他朋友,但到底算个熟识。
可认真想想又觉着不可能,毕竟阿欢和展浊有矛盾。之前阿欢被送到粮油区时展浊是有机会帮他,至少告诉他事情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展浊总会在别的债奴或平民受到伤害时挺身而出或好言相劝,可对阿欢不是。
他甚至就这么看着阿欢打扮得花枝招展,钻进粮油区派来的车里。
而当阿欢被人百般折磨再丢出来,他一次也没施舍过阿欢。甚至他还劝阻朗浔不要和阿欢打交道,以免惹到了硼砂。
真是好你个展浊,行侠仗义还看人下菜,合着也没那么冠冕堂皇。
后来阿欢想通了,毕竟展浊的肥料队还得靠硼砂提供武器。难怪他向来不插手硼砂的恶行,毕竟那可是他的合作伙伴。
阿欢想不出还有谁了。既然良隽不说,他干脆不再追问。
阿欢挪了挪屁股,够到了餐盘。粮油区的东西新鲜,闻着味道胃也疼起来。
“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阿欢问。
“过几天。”良隽说。
阿欢说怎么,硼砂要来么。
“不关你的事,你就好好待着。”良隽回答。
阿欢轻笑,往往多留几日就是为了等硼砂过来享用,阿欢熟悉套路,否则良隽已经把他打包了。
“我要回去。”阿欢说。
良隽不由分说——“别逼我给你戴项圈。”
岂料阿欢反讥,“你怎么就对他那么言听计从,难道你才是想爬他床的那个?”
此话一出,良隽一股火窜起,抬手就要甩向阿欢。但他忍住了,又默默地把手放下。
“不敢打我?”阿欢继续挑逗,“怕他责怪你?”
良隽不说话了,他摔门出厅堂,甚至还丢给阿欢一包烟。
他觉得窝囊,每次忍着不对阿欢动手,他都倍感窝囊。有时候他觉着硼砂说得对,牲口就是要管束。
但是阿欢说得没错,他不敢打阿欢,不是怕硼砂责怪,而是不想有丝毫僭越。所以哪怕他不想对朗浔下手,但只要是硼砂的指令,他便仍会执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