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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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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硼砂轰轰烈烈地搬进了硕涵的屋子里。甚至还特地搞了排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与硕涵为伴。那消息何止是苦沟,甚至是渣市都传遍了。
当然也传到了阿欢与朗浔的耳朵里。
虽然话题很少说到硼砂,但当这消息传来的时候,阿欢愣了一下,而后的几天里,他便时不时站在酒馆门口往外看。
直到,硕涵和硼砂的车开进了苦沟的矮墙里。
从朗浔酒馆的角度,实际上只能看到车辆驶过的一个角。但是阿欢就杵在那盯着那个角,哪怕它倏忽间便不见了。之后他还是时不时朝着街尾的方向看,虽然从来没见到他见的那个人,但这似乎是他的习惯。
硼砂当然不会来,硕涵和硼砂住在材料街,他们的酒馆在杂货街,相隔好几条街道,即便要来,肯定也会去蓑笠,而不是来他们这里。
所以朗浔特地把去材料街集市买东西的活交给阿欢,他也不知道阿欢见没见到人,后者从来不说,直到朗浔问他——“要不要提点酒过去,我们新铺开张,和队长们打打招呼才行。”
这活本来该朗浔去,朗浔才是老板。甚至应该前段日子就去,特别是他们刚搬回来的那会。可当时朗浔只觉着硕涵不想见他,去了自讨没趣给赶出来,对酒馆的生意也不利,就忽略了还有阿欢可以帮手。
阿欢犹豫,看看朗浔,又把目光挪到别处。
他仍旧没有胆量,朗浔看穿了他的心思,帮阿欢收拾出几瓶酒和一些夹糕,打包好了挪给他。
“试试。”朗浔说。
即便遇到了硕涵,想必硕涵也不会把阿欢赶出来。
阿欢握住了捆包裹的绳子,许久没有提起来。而朗浔转身继续忙碌自己手里的活,再转过身时,不知道啥时候阿欢已经离开了。
阿欢当然见过硼砂,而且不止见过一次。毕竟硼砂的屋子也在材料街,虽然和硕涵的居所有距离,但阿欢会绕过去。
硼砂不会到处乱逛,他不享受被人称赞和簇拥的感觉,所以往往只见到硕涵出门,而硼砂只到后院里,拉个椅子,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酒瓶。
后院避人耳目,或者说掩耳盗铃,反正只要他不看向门前来去的人,就当别人也看不着他。
偶尔阿欢见着了,就会提着从集市买回来的东西,找一个隐蔽的位置,遥遥地望向隐隐约约的身影。看一会,便回返。
阿欢还偶遇过硕涵回来,或许是知道阿欢和硼砂的纠葛,硕涵站在屋前,问阿欢要不要过来,可阿欢赶紧收拾东西站起来,慌乱地跑开了。
“他老是来这附近看你。”硕涵曾经对硼砂说过。他说你和那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没做过债奴贩子。
硼砂不以为然,说看了就看了,难不成我还找他收费。
硕涵便不提了。
只是那之后硼砂连后院也去得少了。
硼砂觉着阿欢能对付。
阿欢就是个债奴,能怎么着啊。何况自个要去沃水了,熬过沃水下达的尴尬指令,他都能和硕涵住一屋了,怎么可能怕阿欢偷窥他。
硼砂要对付的只是自己的情绪而已。
但只要不去想,不去做,当阿欢就是他认识的男妓,那谁又会记住男妓的名字。
爱情这玩意被人说得坚韧,实际自欺欺人起来,虽然不容易,但似乎也没那么难。
只要阿欢没敲响他的门。
是的,硼砂完全没想过阿欢会登门造访。
但或许就像他没料到阿欢敢拿匕首捅向他一样,那是他性格里硼砂不了解的部分。
那会硼砂不想应门,硕涵不在家,他基本不开门,反正来找的也基本是硕涵,什么沃水的文件推进了,肥膏开会了,苦沟交涉了,他有着功臣的名号,却连副队都不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良隽甚至比他还有实权得多。
所以那门敲了好一会,从他不吱声假装没有人,但他不耐烦吼了句“硕涵不在家”,再到他气愤地从椅子上起来骂了几句粗话,那敲门声居然坚持不懈。
搞得他不得不丢下酒瓶,握住了门把手。
他已经想好了训斥和驱赶的词句,那是他滚瓜烂熟甚至熟能生巧的东西,甚至每个词用什么情绪用什么语调都炉火纯青。
可是在开门的刹那,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愣住了。
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以至于他只是皱紧了眉,狠狠地盯着提着一箱酒,有些无措地站在屋外的人。
“硼……副队,我来送些酒馆的东西。”阿欢喉结滚动,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这句话。
“你……你来干什么。”硼砂已读乱回。
然后不等阿欢回答,他竟然砰地又把门关上了。可关上之后自己乱了方寸,又觉着这样才暴露出他的惊慌失措,于是他刚想打开,居然敲门声又响起来。
硼砂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都渗出了汗水,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紧张。
所以他又把门打开,多说多措,拿了酒不多话就行,岂料他刚从阿欢手里抢过那提酒,阿欢竟立刻抵住了又要关起来的门板。
与硼砂不同,这片刻反而让阿欢冷静,他狠狠地摁着门板不让它关起,甚至还有工夫寻找硼砂身上是否还有他留下的伤。
他说副队,让我……让我进去,好不好。
硼砂应该关门,是的,他不该让阿欢进来,不该和阿欢说话,不该再有机会让阿欢趁虚而入,只要保持距离,他就能逐渐消磨掉对阿欢的感情。
可是就像他连阿欢扎向他的匕首,他都不愿意反击一般,他竟然就这么让阿欢推开了门。
反而是阿欢接过他手里的酒,再把门关上。
“我想见见你。”阿欢说,他的声线颤抖,手指满是汗水,可他直视着硼砂的眼睛,让硼砂挪不开目光。
所以为什么硼砂和阿欢会坐在客厅的两张椅子上,一支烟一瓶酒,谁也说不清。
气氛极度尴尬,尴尬到他们能听到屋外噼噼啪啪下起来的雨。雨水敲打的声响清澈至极,立体环绕,效果相当震撼。
阿欢还是没有计划周全,他应该把硼砂给自己裹的棉袄洗干净了拿来,那至少还能多一个话题。硼砂也毫无防备,他该等硕涵回来再开门,那至少满口章法条例的混账还能做个公事公办的开场。
而不是像当下这样,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离席。
“那什么……”两人刚搜肠刮肚找了几句台词撕开沉寂,岂料对方又抢戏,竟不约而同地蹦出这几个没屁用的字眼,以至于彼此竟然又安静下来。
“你说。”硼砂示意。
“不,你说。”阿欢推诿。
这玩意还能踢皮球,硼砂说你别推给我,我没啥想说的,你要讲什么就讲,讲完了就滚蛋。
阿欢不似朗浔,能有条有理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他有再多的话都像是苦沟混浊的水洼,使得他捋不清铺垫进展高潮和结语。
他只是时不时瞄着硼砂,这会他们距离够近了,他能隐约看到硼砂撸起的袖子,哪里有他划伤的疤痕,还有一些涂抹消毒的痕迹,而或许衣服里还有更多伤口,像是被领口遮住的地方,似乎也有条弯弯曲曲的增生。
“对不起。”他说。他的声音小到几乎被屋外的噼里啪啦盖过,硼砂只能见着他嘴唇动了动,勉强猜到他在道歉。
阿欢道歉什么,该道歉的是硼砂。硼砂有意扮演角色,却强迫了阿欢配合。阿欢一直以来都是真实地被虐待着,他所有的恐惧和抵触都来不得虚假。
“不用,是我对不起你。”硼砂说。
既然提及这个话题,硼砂干脆不保留了。他吸了一口烟,呼出的雾好歹给他们之间拉了一扇毛玻璃,方便硼砂的表达。
硼砂说有的事情我没法告诉你,但我也不是个玩意,我霸占和虐待你是真实的,我承认当初你来苦沟的时候我就盯上你了,只是你被丢出粮油区给了我借口和机会。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报复我。
硼砂没说假话,他一开始就看上了被送进苦沟的阿欢。那么漂亮,那么干净,只是那会的他甚至不是副队,他只能找借口去苦沟收税,才能见一见阿欢。
他没有别的想法,当然也没想过他有机会像牲口一样欺凌对方。他们的交集就是那么单纯,直到硼砂调回了苦沟,本以为他可能进一步与阿欢熟络与接触时,他却了解到阿欢傍上了队长。
硼砂没有那么感情用事,他也不是为了阿欢才回到苦沟,所以虽然不爽,但他没有插手,他只是恪尽职责地做他的副队,和已经算是队长随身奴的阿欢保持着距离。
直到,阿欢被送进粮油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