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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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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规划比他们以为的要有效率。
或许也是沃水势力的入驻,让苦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然一新。当然这少不了“全盔”们的帮忙,毕竟若是没有他们带着一群看着像是人又不会说人话的东西进来,就靠苦沟的平民和债奴一块板砖一条瓦片地拾掇,还不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
那些就是实验体副本。
按照沃水男人的话说,放他们接触社会是塑造他们人格的方式之一,所以刚好有锻炼的机会,让他们帮手也算是一举两得。
但只是副本,几个见过实验体的人都知道,真正的那一个或许不需要具备人格。
手里的活变少,心里的纠葛就会加重。好几次朗浔远远地与硕涵对视,但只消目光相接,后者定然会看向别处。
朗浔不懦弱,他甚至斗胆去了硕涵的房子。
只是硕涵从来不开门,门口士兵不拦,但不管怎么敲,里面一片悄寂,哪怕前一秒才见着硕涵走进去,他也假装不在屋里。
朗浔所不理解的是,硕涵不能接受的实际上不仅仅是朗浔的身份,还不能接受他曾经对朗浔所为。好似只要继续爱朗浔,他就得背负债奴贩子的愧疚。
所以他选择不爱,敦促着自己相信朗浔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
“你才是懦弱的那一个。”良隽把苦沟的信息传递给硼砂时,硼砂轻飘飘地评论。他好似总要说点什么激怒硕涵,甚至连硕涵找他谈公事,也不放过机会。
一样的,他也不想背负自己让硕涵和朗浔陷入当下桎梏的愧疚里。
硕涵也毫不留情地反击,他把手里的几份文件甩在桌面,说那你看看朗浔和你躲着的那个债奴申请了什么,没问题的话把字签了,我好拿去提交。
硼砂把脚从茶几上放下,看清文件的刹那,他也得佩服朗浔的韧性。这崽子被硕涵抛弃是抛弃,但生活还得继续,他居然借着沃水帮忙建设苦沟的机会,要求买下一间铺子,就在蓑笠的旁边。
“酒水生意,”硕涵说,“说是开蓑笠的分店,下面有份蓑笠老板的认可。”
朗浔有渣市的供货渠道,又有巡岗兵的客源,还得到了蓑笠老板的支持,加上他和阿欢已经具备了平民身份,这确实是留在苦沟改换生活阶层的契机。
“蓑笠的分店不是我能说了算,也不是蓑笠老板说了算,蓑笠真正的老板在渣市。”硼砂说着,刷刷刷地签下名。朗浔能不能打蓑笠的名号是一回事,但要是能拿到沃水的资金支持也不错,叫什么名字不影响做买卖就行。
朗浔有打算,他想着他是为数不多能在苦沟改换身份的债奴,若是他能开这个酒馆,那之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债奴参与进来。即便没有平民的身份开设商铺,他也可以创造岗位进行雇佣,而非让债奴们仅仅留在债奴屋里。
战争的时代,枪炮是话语权,而和平的时代,经济就是话语权。肥膏们不稀得做的事情,他们可以先做多一些,只要创造了看得过眼的税收,他不相信肥膏不乐意。
但也就是这么份文件,换来了朗浔与硕涵接触的可能。
只是他没有想过,他鼓足勇气做出的解释,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是的,文件必须要过硕涵,而涉及到公事,以硕涵的脾性不能不见。
文件的递交是由士兵们带给对方,但涉及到具体事宜,朗浔必须亲自与硕涵探讨。
不得不说,当他走进硕涵的书房,见到对方的刹那,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而眼泪也要掉下来。
他强忍着不要感情用事,先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
硕涵说,我之后不会继续做苦沟队长,所以我不能保证我所承诺的东西,在新队长那里是否还奏效。
他把签了字的文件还给朗浔,又说,你们这次涉及的金额不少,但是讨论认为,你们可能带来一定的利润回报,所以执政官们同意试行,前提是你们在第一次税收之前,给出他们满意的数额。
数额不会在文件上写明,毕竟苦沟的收入多不入账本,但既然有沃水支持,至少要过一倍。也就是说扣除官方税额之后,他们还得再缴纳一份等量的税收,才能让他们享有商铺的所有权。
“否则你们的商铺会由执政官指定人员接管,包括你们租赁地盘的费用,全部不会退还。”硕涵强调道。
他是有意提醒朗浔,苦沟的改变不是一时半会,他给朗浔的钱还是得省着些用。
但朗浔很坚定——“我做得到,队长。”
“你之前是个债奴,你得考虑平民和巡岗员是否接受你。”硕涵说。
“我已经不是了,您赦免了我,不是吗?”朗浔答。
“文件上你不是,但人们怎么想是另一回事,就像你的朋友也已经不是债奴了,他躲进别的地方生活,或许才正确,你不该把他拉回杂货街。”硕涵说。
“不,不是他躲,是他被硼砂安置,”朗浔解释,“除非您也认为赦免令是笑话,在您的眼里,我们还是该躲藏在水沟里的债奴。”
硕涵紧了紧牙关。
朗浔在谈什么,他听得懂。所以他与朗浔的目光对视着,这会谁也没有闪躲,只是他竟找不到可以反驳对方的词句。
所以朗浔说——“硕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想什么?”硕涵问。
“您觉得我贪得无厌,恬不知耻,不可餍足。”朗浔回答,“您觉得一个债奴本性难改,所以才会得寸进尺,不管是我想要开设这样的商铺,还是一次次地想见您。”
您厌恶我,您以您的角度猜测着我。您觉得我会记恨您身为债奴所做的一切,我也会博取您的怜悯,而后回报仇恨,您觉得我所作所为都是债奴低贱虚伪的手段。您觉得我不配爱您。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是您自己觉得,您不配被爱。”
您丢掉了您曾经的怜悯,收回了您给过他人的友好,赶走了您可能动过的感情,您用恶意猜测着所有的债奴,因为您太失望了,失望到甚至不敢相信,我真的曾经能被您吸引。
朗浔的眼泪掉下来,但却没影响他继续说。
他的语气平静,他想确保硕涵能听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可惜,硕涵眉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静静地听过朗浔说的话,而后告诉他——“不,我不是这么想。”
他觉得朗浔坚定顽强,不屈不挠,他诧异那么苦涩的环境,为什么朗浔能保持着善良。他不解爱意怎么可能冲散仇恨,而低贱的债奴又岂会有真情实感。
他的内心翻江倒海,可为什么他说出的话仍是刀枪棍棒,像是用利刃划开朗浔的胸膛,他说——“我只想扒了你的皮,收回我债奴的赦免,想让你滚出我的视野,带着你自以为是的爱情,回到你的水沟里。”
硕涵不配被爱,特别不配得到朗浔的爱。
所以赶走他,就像债奴贩子对待债奴一样。
朗浔擦干了眼泪,他已经表达了他的想法,而接不接受,不由他说了算。所以他拿走了签下的文件,走到门口时,稍微顿了顿。
“您……之后会去沃水?”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对方。
硕涵说——“我不想回答你。”
所以那段日子怎么说呢,好像苦沟还是那条苦沟,可苦沟又不是苦沟了。
街道重新建立了起来,它变得干净而规整。商铺再次拉闸开灯,做起了各式各样的买卖。而平民的屋子也粉刷修饰,甚至连门前的栅栏都散发着一股新鲜的油漆味。
朗浔的酒馆就在这百废待兴里开了起来。
他的酒馆没有名字,理由很简单,硼砂要硕涵去渣市和真正的蓑笠老板沟通,硕涵表示你和渣市熟你才该去接洽,推来推去谁也不去,为了避免纷争,干脆不加盟了。
朗浔是老板,阿欢是酒保。
或许也是有了个正当的行业,阿欢竟然也逐渐话多了。生意虽然谈不上红火,但到底,他再也不用从牲口的饲料里找东西吃了。
他们度过了寒冬,迎来了回暖。
而就到了这个时候,硼砂才不得不回到苦沟。
他其实不想回,他就想赖在巡岗区的房子里,直到他能动身前往沃水。但是沃水那男人表示不可以,你之前在苦沟有影响力,若是你在战后不回去,说明你不认可之后的水沟,对我们的管理和入驻都不利。
但回去就有个问题,他住哪。
他把自个的屋子给了阿欢,总不能这会回去又把阿欢赶走。而良隽呢,良隽压根就没有在苦沟的住宅,他一直就住着巡岗区的房子,那房子准确来说还是硼砂的分配。
而那个沃水男人给出了他的建议——“你可以提出和阿欢合租。”
硼砂表示——“你是真的不怎么通人性。”
开什么玩笑,合租。别说合租了,他只要一踏上苦沟区,苦沟大街小巷就传遍了。
“要不你住我屋里。”展浊给出了他的想法。
硼砂说男男授受不亲。
展浊和展澈住一块,硼砂怎么去。他这几千瓦的灯泡亮在那,展浊和展澈连架都不好打。
硼砂看向了硕涵,硕涵毫不留情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别躲,我住你那合适,难不成你还让我住旅馆,你不是我伴侣吗?”硼砂当然记得硕涵在沃水人那怎么污蔑自己。
硕涵苦逼,他说我不习惯有人和我一起住。
硼砂说那你之前怎么挑随身奴,怎么朗浔以前睡屋外啊。
硕涵说我们两个人都是队长,说出来不好听。
硼砂说可好听了,正队副队关系好在住一块,说明苦沟团结友爱阳光积极。
硕涵说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和你得吵架。
硼砂说吵架怎么了,我又不和你打炮。
操,怎么回事啊。
而面对沃水男人,良隽,展浊,硼砂等人炽辣的目光,他百口莫辩只想哭。
何况沃水人还推波助澜,表示既然你还是队长,你就该负起队长的责。为了苦沟区的稳定和发展,你责无旁贷。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苦沟队长职责范围里包括和副队长住了,可这件事就这么令人费解又愉快地定了,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硕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