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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朗浔竟一口答应,且表示只要让他们债奴的生活有所改善,他便当仁不让,干脆得让硼砂措手不及。
      硼砂本来还想了一堆寒暄客套,但朗浔半句官腔没让他打。
      “这是渣市的事,不是你们——我是说,不是债奴的事。”硼砂怕他误解,还特地解释。
      朗浔说对,直接关乎于渣市的权力分配,但沃水到底是个强国,它们的物资涌入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债奴获取资源的难度,“这便是债奴的事了。”
      沃水的入驻对高层来说是坏事,但对底层而言却不是。高层代表的权力被稀释,比之前更进一步地沦为了沃水的附庸。可债奴本来就没有自己的国土了,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片能生活下去的土地,眼下来看,肥膏们给不出类似沃水的选项。
      “你可能比展浊更适合出沟。”听不出褒贬,硼砂来了这么一句。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朗浔的漂泊让他不会具备固定的立场和阵营,他只会像动物一样嗅着食物便往前跑,甚至于在他的身上都看不到丝毫为情所困的痕迹。
      “那您呢,”朗浔反问,他不是有意要逼问硼砂什么,只是他好奇像硼砂出身于苦沟,又对沃水人的插手有何感想,“铲沟行动的失败,很有可能造成苦沟不再是浊岗的苦沟,而是沃水的苦沟了。您之前,是否想过?”
      朗浔到底是外来户,他不清楚浊岗的历史。
      硼砂当然想过,甚至就是因为过于了解,才毫无愧疚。
      而也就是这会,朗浔才真正理解了苦沟那么多的避而不谈,不是他们不想谈,而是谈及便都是伤痕。
      硼砂说,真正的浊岗,不是肥膏们的浊岗,实际上,肥膏们才是侵略者。
      很久以前的浊岗是一个拼凑的政权,那会世界战争结束,政权到处散落,群居的本能又让人们聚在一起。有些人骁勇,他们便能立刻组织起派系,形成有规模的驻地。而有的人孱弱,只能流窜在政权之间偷生。
      而这些骁勇的人组建了浊岗,也就是当下巡岗区的部分。
      他们的楼宇层层叠叠,躲藏在叶片之间,用曲折盘绕的楼梯相互接洽,靠着地理环境优势,造出他们的护城河。
      那会的浊岗人靠着打猎为生,由于善战,很快就自给自足。
      但这样的圈地不仅抵御了外敌,还桎梏了他们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他们并不需要知道外界过得怎么样,境外的丛林那么广袤,只要吃饱喝足,就不会有人多想。
      接着,侵略者踏上了他们的土地。
      硼砂读书不多,但就凭他的了解,文字和图片没有记载这段历史,又或者在肥膏们来了之后,有的东西就被篡改了,所以他也是听别人东拼西凑,了解到打从侵略者进入之后,浊岗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落后于境外。
      浊岗人没什么科技,刀棍到底不能和枪炮对抗,于是侵略者很快就接手了浊岗。

      所以几乎没怎么打仗,浊岗就被征服了。
      而有一件事朗浔一定不知道,那就是——“当初所有的浊岗人,全被贬做债奴。”
      是的,债奴的名号就是从那时候起。
      浊岗之前从来没有什么债奴,而肥膏们不仅带来了文明,却同样带来了阶级。
      肥膏们霸占了他们的土地,农舍,粮食,搜走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让这群浊岗的平民背上了债务,逼着他们出卖自己,赎回生活的资源。
      出卖的方式,就和当下的债奴差不多。为肥膏们打仗,为肥膏们狩猎,为肥膏们掠夺更弱小的政权,扩充他们的武器装备,让他们的统治越来越稳固。
      也随着肥膏势力的茁壮,之前的浊岗人因征服政权所搜刮的平民越来越多,于是他们的地位就变为了平民,而因侵略战争流离失所的他国人民就变为了债奴。
      因为伤痛,所以平民不会讲,因为不讲,所以越来越没有人了解。
      渐渐地,浊岗就变为了当下穷兵黩武的浊岗。
      平民对浊岗的情感很复杂,这是他们的土地,他们不愿意撤离,可是留下就被肥膏们统治,肥膏们到底不会给他们反抗炮火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进粮油区的都是肥膏的裙带,而像硼砂这样即便出身于平民阶层,也只能做个区队长或者债奴贩子。肥膏们不可能让他们能切切实实地掌握兵权,他们和债奴贩子提防债奴那般,一直提防着平民。
      在这样的文化下,硕涵和良隽这类人成长了。没有人告诉他们历史,所以他们只看得到肥膏们画的饼。他们总抱着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就能进粮油区的想象,以至于成了肥膏们最坚实的簇拥。
      要不是良隽一直在硼砂身边,要不是硼砂接触过滚刀和展浊,或许硼砂也和他们一样,至少他曾经也这么想过。留在巡岗区,做个队长,做好了进粮油区,接着便能有实权,改变和保护苦沟。
      “我不知道沃水入驻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我和硕涵去了沃水会怎么样,但我想,或许他们不会比肥膏们差。”硼砂回答。
      朗浔震惊之余,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硕涵不过是个有官阶的债奴,从债奴制度在这片土地上立起之际,他们不过是在配给令上滚动的字眼,而真正的玩家,从不需要出现在配给条例里。
      “那真正的浊岗人……我是说那些骁勇的人,他们应该不是全部出沟,那——”
      “渣市,”硼砂说,“那些不出沟的浊岗人,基本全去了渣市。”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滚刀让硼砂一起走,因为渣市才是肥膏管不到的地方,才是原本的浊岗。
      “你看滚刀多跋扈啊,又烟又酒又不穿衣服,”硼砂哑笑着,给出他的评价——“可他那类人,才是所谓的浊岗。”

      硼砂离开后,朗浔把一直躲在后厨的阿欢叫出来。
      他知道阿欢一直在偷听,虽然听闻硼砂来后,他跑得比谁都快,一眨眼就没了影,但他的目光却钉在硼砂身上,甚至记得他吸了几根烟,喝了几口酒。
      “你听到我提的条件了。”朗浔走去把酒馆的门窗关好,又走回来坐在阿欢的对面。
      阿欢默认。
      他听到了,朗浔对硼砂说,他当然愿意进渣市找滚刀,但他想要硼砂和硕涵一起。滚刀好面子,要是这么多有身份的人来请,他不好把他们都挡在门外。
      而朗浔也会借机带上阿欢。
      朗浔没有就此就放下硕涵,他放不下,就像硼砂看得穿滚刀底色一样,他也能识破硕涵抗拒自己的理由。
      “你也努力一下。”他对阿欢说。
      阿欢苦笑,他说我努力什么啊,你是要引荐沃水人,那个沃水的男人肯定也去啊,那是硼砂的新欢,我去了还坏气氛。
      沃水男人?朗浔最近老管着酒馆的事,居然一时没想起对方说的是谁。
      “那个……长头发那个?”朗浔问。
      阿欢说对。
      哦,朗浔想起来了。长头发,全盔,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他没怎么看清那个人模样,隐约的印象是长得挺精致,毕竟摘掉全盔的时候他还多看了几眼,但再多的只记得他军服穿得妥帖,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不可能。”朗浔想起那个男人后,立刻给出自己的判断,“硼砂是苦沟的队长,那人看着是沃水的官员,语言通不通都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方面的交集。”
      外形也不相配,你要说他和硕涵,那或许还有些可能——不,不可能,朗浔不想。
      “我见过硼砂在他的旅社留宿。”阿欢斩钉截铁。
      是,阿欢到底是习惯了到处窥视和偷窃,他悄悄摸进过巡岗区。他以为那些沃水人会在粮油区里住,但没想过却在巡岗区的集市旅社见到了他们。
      沃水到底对巡岗兵们感兴趣。
      而硼砂作为曾经的巡岗兵训练官,在集市会上与他们喝过酒。阿欢就等在酒店的门口,直到沃水人一个一个喝醉回去,而硼砂与良隽才陪着那个沃水男人去了旅社。
      接着,良隽离开了,硼砂却没有。
      朗浔扬眉,这该怎么安慰,要是他看到硕涵和人进了酒店,也不会觉着他们是讨论公事,何况还喝了那么多酒。
      以至于他搜肠刮肚好一会,才勉强说——“那……那硼砂是什么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他可能……可能……”
      酒后乱性这词他没说出,因为听着也不像安慰,而像是火上浇油。
      朗浔咽了一口唾沫。
      阿欢低下头,他盯着油腻腻的桌面,不说话了。他和硼砂已经没有交集,硼砂酒后乱性他也没难受的立场,只是他就算乱来,也不会对个官员胡来。
      难怪硼砂那么坚定要去沃水,还坚定地表示不会带着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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