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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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卫隐锋悠悠转醒时，第一感觉是痛，身体像被碾过一样痛。他挣扎着起身，咬牙接上脱臼的右臂，一声不吭，仿佛这具血肉之躯不是自己的似的。
卫隐锋倒吸一口凉气，没有缓冲，立刻起身去找苏玉容。他看清楚了，这片是一个斜坡，他既然被接住了，苏玉容肯定也在这里，他忍痛挥手，拨开茂密的草丛，步步惊心地寻找着心心念念的身影。终于，在一个凹陷的小坑里，发现了昏迷过去的她。
“苏玉容！”
他凄厉地喊了一声，扑过去扶起她，却在后脑勺摸到满手的黏腻。杀人如麻的卫隐锋第一次觉得殷红的血是这么可怕，他颤抖着的手几乎要扶不住苏玉容，一颗心似乎被人紧紧地攥住拉扯，痛的他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他撕下自己的里衣，给苏玉容擦血、包扎，抖着嘴唇喃喃自语：“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睡。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苏玉容。”
怀里的女人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身体轻薄的像一片树叶，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走。卫隐锋心里又慌又怕，他了结过太多人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生命可贵，即便是曾经多次濒死，也觉得不过如此。他的脑袋像是有人在用锥子一下一下的凿，好痛，好烦，蚀骨的杀意和滔天的烦躁无法压制，如果崖上的二人此刻在他面前，一定会被他碎尸万段。
眼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卫隐锋一身的武艺在这悬崖峭壁上也无处施展，只能无助地紧抱着苏玉容。真可笑啊，从前的刽子手也会祈求神佛的保佑，他在心里默念：我有罪，我可以万劫不复，可是老天爷，她那么好，那么善良，求求你保佑她。
或许真的是苍天有眼，命不该绝，日薄西山的时候，怀中的苏玉容突然嘤咛了一声，皱着眉头，睫毛微微扇动。
卫隐锋喜出望外，沙哑着嗓子轻声说：“苏玉容，你醒醒，你不要睡了。”
苏玉容还没有睁眼，就听见有人在耳边一直聒噪地喊她的名字，她的腰好痛，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会不会瘫痪？她缓缓睁开眼，面前一个朦胧的身影，意识渐渐回笼，她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来了，“卫隐锋，是你吗？”
卫隐锋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她醒了，而且叫了他的名字，他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低声“嗯”了一下。
苏玉容勉强直起身子，卫隐锋怀里顿时空落落里，心里莫名有些怅然，他握紧了虚空的双手。
苏玉容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想起他飞身坠落的身影，心里跌宕起伏，二人一时无言。落日西沉，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卫隐锋竟毫不收敛地直勾勾看着她，苏玉容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干，气氛越来越尴尬。
他的目光实在是灼热的不可忽视，苏玉容清清嗓子，端着师娘的架子，“你怎么这么傻，何苦跳下来救我，搞不好就是双双殒命。”
“我不想你死，大不了陪你一起。”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意外的深沉，听的苏玉容心里直跳，素日里只当他是个少年郎，这会儿怎么存在感这么强。
“我的命是你救的，今天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卫隐锋说的虔诚坚定，一字一句像是在苏玉容心上擂鼓。是她想的那样吗，苏玉容又惊讶又尴尬，方寸之地无处可躲，有些头皮发麻，索性装聋作哑。
卫隐锋也不再多话，但气氛并没有冷静下来，静谧之中反而有一种暧昧尴尬弥散开来，似乎都在等有一个人先说什么。沉默越久，反而越不敢开口，两人的嘴巴就像被黏住似的，谁也不吭声，偶尔是交错的眼神，互相打量、偷看。
直到后半夜，听到苏玉容喃喃自语，卫隐锋才觉得不对劲，他靠近轻轻摇晃着她，“苏玉容，你醒醒，”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苏玉容嘟嘟囔囔的声音，“水，水……好渴，给我水……”
卫隐锋暗道不好，她这是迷糊了，可这哪里有水呢，他心中焦急，而苏玉容还在砸吧着干裂的嘴唇哼哼唧唧。卫隐锋一咬牙，掀开衣摆，抽出靴筒上的匕首，面不改色地割开手腕，吸着一口气递到了苏玉容的嘴边。
当苏玉容被刺目的光线唤醒时，已经晨光熹微了，她眯着眼，扫视四周，却发现卫隐锋嘴唇发白、面色惨淡地躺在地上。
“喂，你怎么了，卫隐锋你还好吗？”
地上的男人毫无反应，苏玉容似乎是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她嗅嗅鼻子，将男人背在身后的手腕拉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袖口已经被血液浸湿，伤口血肉外翻着，十分吓人。
“怎么搞成这样，”苏玉容焦急地问，突然她感觉自己唇齿间怎么有异样的腥甜，舌头舔了几下牙齿，低头一看，衣襟上有点点血迹。
苏玉容心中巨震，眼眶一下子湿润了，顿时明白了，有些哽咽，轻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傻啊，一天没喝水是不会死人的。”
卫隐锋无知无觉地躺着，她静静地守着昏睡的卫隐锋，借着晨光仔细地打量着，似乎是初见似的，有微妙的、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萌芽、荡漾，让她既期待，又不安。
过了一会儿，卫隐锋虚弱地睁开眼，身上痛，手腕更痛。苏玉容扶起他，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卫隐锋顺从地任她摆布。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卫隐锋听到苏玉容这样问他，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微微一滞，因为苏玉容说这话的声音很……陌生，非常轻柔、舒缓，像是一颗糖在口腔里慢慢融化。卫隐锋觉得耳朵有些痒，作为一个男人，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机会稍纵即逝，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苏玉容，抿了抿嘴，低声说：“因为喜欢你。”
苏玉容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她的耳朵红的要滴血，卫隐锋清楚地看到红霞慢慢从脖颈爬上她的双颊，他自己也觉得脸上有些灼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苏玉容深呼吸几下，勉强平复下来，强自镇定地说：“我是你的师娘。”
“不是师娘的时候就喜欢了。”
苏玉容又呼吸凝滞了，心跳声震耳欲聋，脸烧的不行，恨不得当场跳下去。
可她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没这么容易被打动，垂着眼帘说：“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很多，你跟宫里的女人都不一样，”卫隐锋以为她是真的疑惑，煞有其事地认真表白，“宫里的女人珠光宝气，却只会抬着下巴看人，视人命如草芥，可你很善良，你对每个人都很和善。”
苏玉容别过脸去，难为情地躲着他的视线，小声嘟囔着：“那是你少见多怪，没见过民间的女子。”
“可我只见过你，”卫隐锋流露出焦急和不安，他甚至捧着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直视自己，“这么多人里，只有我活了下来，这么多人里，我只遇见了你。”
他的话颠三倒四，但苏玉容却听懂了。她垂着的眼睛缓缓抬起，跟他对视上时，像被磁吸一样无法移开。她浅浅吸着凉气，有个声音像天外来物一样告诉她：完了。
她认命般阖上双眸，轻轻地与他额头相抵。看着那种眼神，她算是明白了，像是被一只雏鸟认定、信赖、追随，她被说服了，被感动了，内心不受控地阵阵悸动。
卫隐锋感受着她的体温，呼吸有些急促，头轻轻一偏，一个吻浅浅地印在侧脸。苏玉容微微颤栗，推开他，叹息道：“你让我想想，给我点时间。”
恰逢此时，似乎有呼唤声隐隐传来，卫隐锋耳朵敏锐地抖动了一下，苏玉容也听到了，她果断地掏出荷包里的哨子，急促地吹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崖上露出叶枫等人的脸，苏玉容喜出望外，卫隐锋的脸却沉了下来。
“枫儿，去取登云梯！”
当梯子垂了下来时，卫隐锋莫名地抗拒，眼神微沉，苏玉容见状轻轻地推了推他，他还是立在原地没有动作，背影僵直。
苏玉容无奈地叹口气，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手，“我们先回去，你给我点时间。”
卫隐锋唇线紧抿着，欲言又止，用湿漉漉的眼神深深地凝望着她，眼中是汹涌又克制的情意。一旦回去，她又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宗门的师娘，这让他极度不安、妒忌，脆弱得宛如暴雨中无家可归的幼犬。苏玉容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这家伙不是心狠手辣的暗卫吗，怎么能露出这副表情？
傅轻云刚回到星云峰，就听说苏玉容坠崖的事，他脸色一变，手中的包裹径直摔落在地，顾不上多说什么，便立刻赶往后院。
叶枫连忙捡起精美的包裹，拍了拍灰尘，定睛一看，惊喜地叫了出来：“哎呀，鹤望楼点心，师父去邬郡了？”
随即又不解地自言自语：“那干嘛不带上师娘呢，邬郡不是师娘的故乡吗？”
大人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