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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期待的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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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黎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今天在工地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管理上的问题，今天安排了两个工人做同样的工作。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如果他今天不去的话，很有可能后续老板都不会再叫他了。他只好通过朱婉玲的关系和老板说了情，这份工作才算暂时保住了。但是这份人情很贵重，他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来回报别人。
照陈星民的话来说，这女人就是看上车黎明了。可是车黎明有自知之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朱婉玲说这个周末要上他们家来吃饭，也算是还这个人情。
最后，活是揽给车黎明了，剩下那一个工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那人临走之前对着车黎明破口大骂，车黎明忍着，最后那人居然动手推他，两个人差点在工地上打起来。收拾好一地鸡毛之后，他才回来，满身疲惫，现在没有比看到一个笑脸、喝一碗热汤更美的事情了。
他推开门，桌子上饭已经盛好了，中间摆着一盘孤零零的青菜。闵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迎接上来，背对着车黎明坐在窗前，听见声响后也一动不动。
“闵生，怎么了？怎么不吃饭？”车黎明走过去拍拍他，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想赶紧吃晚饭然后上床睡觉。
闵生转过来，整个眼圈都红了。车黎明今天和别人起冲突时被别人的拳头擦到，脸上留下了一块红痕。常年干工地的他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这种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哥，你又骗我。”闵生抬着手碰了碰那伤口，另一只手攥着车黎明的一支胳膊。
车黎明被他惊人的手劲儿掐得生疼，听到这话脑瓜仁更痛，“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都说了我哪有骗你。”
“危险……太危险了，”闵生说着说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像是积攒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要再去了。”
车黎明吃了一惊，“谁和你说的？”
闵生摇摇头，泪水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你说你干的活都很轻松，很安全，不会有事儿的。”
车黎明烦躁地抓了抓伤口，在桌子前坐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先吃饭……”
闵生站起来，把米饭往一边一推，“你答应我，别去了。”
车黎明停住了，拿着空碗夹起青菜就开始吃。
“哥，你不要去了。我求求你。”闵生哀求着说。
“啪！”车黎明把筷子砸在桌子上，碗也在桌子上转了几圈，菜汤撒了一桌。
“不干那个，哪来的钱？哪来的钱带你看病？哪来的钱还债？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他还从来没有对闵生发过这样的火，他知道闵生是关心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关心他的人，可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最伤人的话，“要是我没有钱，我以后怎么想办法当你的监护人？叫你姑姑当你的监护人去吧！”
吼完一通之后，他看着闵生嗫嚅着发出难以分辨的呢喃，“姑姑？监护人？”
车黎明突然觉得好累，他真的好想睡觉。他现在不睡觉的话，明天五点半就一定起不来，在高空作业时可能会睡着，甚至可能掉下去摔死了都不知道。
车黎明重新把两个人的米饭添好，闵生似乎还想说什么，车黎明一直猛扒拉着饭，不给闵生开口的机会，好像饭是他的仇敌，是他唯一可以拿捏的东西。
吃完饭他去卫生间洗完脚就上床躺着了。他能感受到闵生站在他的背后，光线先照到闵生的身上，最后闵生带着忧愁的影子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有办法再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闵生以为车黎明睡着了，在后面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夹杂着偶尔的几声抽噎，然后关了门出去了。
自从上次卫生间事件之后，他都不让闵生挨着他睡了。
车黎明看着狭小的窗户里漏出的半边月亮，雾蒙蒙的，就像是破旧的黑布上被烟头烫了一个洞，四周焦黑卷曲，透进了别人家的灯光。
他翻身起来，拿着被子往外面走。
车黎明站在闵生床前：“闵生，进去睡。”
闵生肩膀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车黎明抱着被子爬上床去，在黑暗当中摸到了闵生的手，他翻了几个身，终于能让整个人睡到床上，他的额头贴在闵生的背上，他能感受到里面暖烘烘的，像是里面点燃了一个火炉，隔着一层布，热气飘了进来。里面好像在敲锣打鼓，健康的、鲜活的血液正在那头流动。
“闵生，是很安全的，不要担心。”车黎明颤着声音说，他原本想用正常的心情说的。可是在闵生面前他做不到，“刚刚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闵生的手就像太阳底下晒得滚烫的鹅卵石，车黎明很冷，又不能马上捧着他，“哥，能不能不要去了，我可以多干一点。你这样，我这里痛。”闵生牵着车黎明的手放在心口上。
车黎明沉默了一会儿，回握了一下闵生的手，“好。我不去干那个了。”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会骗闵生再去的。
“周天的时候家里面来客人，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鱼，好不好？”车黎明说。
闵生点了点头。
“进去睡好不好？”
闵生从床上坐起来，跟着车黎明走了进去。虽然脸上还挂着没干多久的泪水，但总算有了笑容。特别是听说车黎明要给他弄吃的时候。
车黎明把闵生的脸用毛巾擦干净，收拾好之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看见黑暗中两只眼睛还望着他，“你还不睡吗？”
那两只眼睛弯成了两道明亮的月牙，“我等会儿睡，我喜欢看着你睡。”
车黎明应了他的心愿没有翻身。困意渐渐来袭，他的双眼终于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闵生整张脸和双手从被窝当中拿出来，因为他实在太热了。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汗，受了凉很快蒸发掉，他把手悄悄塞进了车黎明的手掌里。手放了一会儿又拿了出来，对着月光在车黎明的脸上描摹五官的形状。
车黎明双目紧紧闭着，睫毛因为梦中的不安轻轻颤动，双眉相互锁着。脸庞被月光照得莹莹发亮，围着一圈模糊的光圈。
闵生突然撑起身子，轻轻吻了吻那片被车黎明抓破的伤口。最后慢慢躺了回去，为车黎明没有醒松了一口气。
月光越来越亮，从云层后面露出了真面目，密密麻麻的星点在天空中像随意撒下的米粒，等待着有心人去数清楚它们的数目。
车黎明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笑容的闵生，他的心从刚刚开始被捏得紧紧的、喘不上气，如今突然被放开，宛若突然把他按进了早就溢出来的海洋里。
到了和朱婉玲约定好的那一天，正好是休息的周末。一大早他就叫醒闵生，一起去早市里买了新鲜的鱼以及其他食材。
自从上次车黎明装睡着之后，闵生越发放肆，每天晚上要趁车黎明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大多数都是亲脸颊，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大约是小时候亲嘴被车黎明打了，导致现在偷摸着也不敢这么做。
要是在以前，车黎明早就跳起来把臭小子绑起来，再好好骂一通，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闵生的感觉变了，已经到了一种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境地。他居然开始期待晚上睡觉的时候闵生牵着他的手，再接受一个带着薄荷牙膏气味的冰凉的吻。
这绝对是他的错觉。绝对是他单身这么久的时间，产生的不正常的幻想。连他前天晚上梦见和闵生打闹后一起低头，看到了那天在卫生间里面相似的情景，这也是错觉。
他承认他是喜欢女生的，比如说今天晚上要来他家的朱婉玲。照理来说，他不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