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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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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黎明当天晚上早早做完卫生就直奔闵生家。一进门，他就看见花坛里所有的花都枯萎了，显然是无人打理的状态。
他用力拍着门，拍了许久无人回应，他便站在楼底下，扯着嗓子大喊：“闵生！闵生！”
附近小别墅的人开了窗户看这边的动静，不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被惊动了。
闵生的爸爸猛地一下把门推开，把车黎明吓得不轻。他站起身，直视闵旗，但作为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看见一个满脸胡茬、双眼血红的成年男人，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感觉自己像是被闵生的遭遇传染了恐惧。然而，车黎明决不能在朋友有难的时候退缩。
“你是谁？不要在我家捣乱！”闵旗脸上挂着黑眼圈，大声质问道。车黎明眼尖，看见了旁边花坛上的一堆竹条，上面沾着玫红色的血迹，就像是刚刚被折下来的梅花枝条。
他顿时怒火中烧，嘴角紧抿，努力用平静的话语说：“我是闵生的同学，老师让我来给闵生送作业。”
闵旗的眼角抽动着，猛地踢了一下旁边的垃圾桶，里面的花草残枝败叶溅了车黎明一脸。“他已经疯了，怎么去学校？还做什么作业？”吼完之后，他重新拿起酒瓶子灌了一口，边嘟囔边重重关上了门。
车黎明用力抹了一把脸，沙子让他睁不开眼睛。房子里面突然传出人的哭声和重物摔落的声音，像是在他的心口上锤击。他骂了一句：“草你娘的，闵生怕你我可不怕你！”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他之后，爬上旁边的花坛，再爬上围墙。围墙上面有刀片，他没留意，自己唯一一件棉衣都被划破了，里面雪白的棉花露了出来。他来不及心疼，就已经爬上了闵生房间的窗户前。
他深吸一口气，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儿，看见窗户旁边正好露出一撮头发。
“砰砰砰……”他轻轻敲了几下窗户，里面的人没动静。
车黎明整个人随时可能滑下去，只能双脚卡在砖瓦之间，双腿分开摇摇欲坠。他急得心火上窜，小声喊着闵生的名字。
这次终于让闵生听见了。但闵生看见窗外的人，却被吓得跑到门后躲了起来。
“别打我……”闵生抱着头，只看得见一对发旋，“别打了……”
“我是黎明啊，闵生……”车黎明努力挤开窗户，终于挤出一条缝，“开窗户让我进去。”
过了好久，闵生终于反应过来，跳起来就给车黎明开窗户。
车黎明注意到他的手上已经裂开了可怖的口子，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冒出来的肉芽，只要稍稍靠近就能闻到血腥味。他的脸上也出现了清晰可见的重叠手指印。
“操，”车黎明脏话不断，“畜牲！”他摇着闵生的肩膀问，“你妈妈呢？”
车黎明进来之后，闵生还是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敢说话。
“你说话啊！”
闵生显然有些神经质了，不断做着噤声的动作，声音细微得只有车黎明贴近了才听得见：“不能说话……我爸爸在下面呢！”
车黎明面孔涨成紫红色，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什么：“你妈妈在哪里？你不能在这里待了，你先跟我回去……”
他第一次见到闵生的时候，闵生脸上总是挂着乐呵呵的笑容，是班上的烂好人，会讨好所有人，挨了欺负也没什么怨言。但现在，闵生面如死灰，挂着两道深深的黑眼圈，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深。
他把闵生背在背上，悄悄开了门。背上的闵生因为害怕剧烈挣扎起来，车黎明拿了毛巾让他咬着。车黎明偷偷观察着楼下，闵旗已经喝醉了，睡晕过去了。他掐住闵旗打呼噜的间隙，背着闵生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车黎明背着闵生，感到自己肩头变得又湿又冷。闵生连哭出声都不敢，就算他们两个已经离开闵生家半天了。
奶奶看见车黎明背上多了一个人，赶紧迎了上来。
“奶，多烧点水。他手脚都冷得很。”车黎明把闵生放在床上，担忧着一会儿他醒过来会不会嫌弃自己家。又担心闵生爸爸会不会因为他把闵生带走而大发雷霆，让后果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如果闵生呆在那里的话，又冷又饿，还受着伤，肯定会生病的。
奶奶也忙个不停，可能因为闵生妈妈以前帮了她很多，所以照顾起闵生来很热心。她端来热水，拧干毛巾，擦干净闵生手上的血污，手上轻柔，嘴上一刻不停地骂闵生的爸爸。奶奶摸了摸闵生的后脑勺。
“真狠啊，这么小的孩子！这脑袋上肿这么大一个包！你爸爸也下得去手。”
闵生喝了热水，包扎了双手后，终于停止了颤抖，但还是缩在床上的一角。车黎明阻止了喋喋不休的奶奶：“奶，你先别管了，让他自己待着。”
“闵生，你上我屋子里面去。”
他们家又小又破，好歹是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虽说是车黎明的房间，但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就是四处堆积的旧纸壳。床上摊着车黎明的作业本，头上是一盏结满蜘蛛网的白炽灯，运气好的话，偶尔会掉下几只蜘蛛来。他连一张书桌都没有，只能在床上写作业。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床，就没什么可以下脚的地方了。
“你要是嫌弃，我给你收拾一下。”车黎明看着闵生忧郁的眼神说。
“我没有……我没有嫌弃。”闵生红着眼睛说，“我就是担心我明天怎么回去。”
车黎明手一挥，把枕头丢了过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你和我去学校，要是你爸爸还打你就上我这里来。”他安抚性地按了按闵生的肩膀，不料又碰到伤口，闵生额头上又滴下两滴冷汗来。车黎明锁紧了眉头。
“一会吃点东西再睡觉。”他把闵生湿掉的鞋提了起来，“我拿去给你烤烤，你别想跑！”
闵生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脸上的忧郁消散了些许。他感激地看着车黎明，眼神黏糊糊的，看得车黎明浑身起鸡皮疙瘩。
车黎明回来的时候，闵生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睡得很不安稳。车黎明吸了吸鼻子，脱了鞋也爬上了床。
但是他很久都没能睡着，听着外面恐怖嘶吼着的风声，旁边的人还在自己的耳边砸吧着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和别人同睡一张床的感觉。车黎明是独生子，从小没有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感受，而他的那帮朋友是不能跟亲人相提并论的。大多数孩子嫌弃兄姐的衣服，而他的下一件衣服还要奶奶在垃圾桶里面翻找。
要是没有明天就好了，闵生不会被打，车黎明也不用再忍受这难熬的冬天了。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奶奶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他在睡梦当中好像踩空了，脚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突然伸到了风口，冷得一激灵就醒了。
旁边的床已经空空荡荡，闵生已经起床了。
他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迷迷糊糊地看着闵生给他打招呼，说什么要先回去拿东西然后再去学校。
冬天的被窝是让人分外不舍的，车黎明只看见闵生朝他靠近过来。车黎明在被窝里面被暖红的脸，突然敷上一片冰凉。
“卧槽，你干嘛！”车黎明像是被电从头到脚地过了一遍，霎时间从床上跳起来，猛地推了闵生一把。闵生狠狠地摔倒了地上，昨天晚上头上缠好的绷带也散掉了。奶奶听见动静跑了进来。
“小明！你怎么推别人？”
车黎明对于奶奶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感到生气，但是又不好说刚刚闵生到底干了什么。
闵生被奶奶拉起来之后，站在原地摇晃了两下，终于站稳了。他笑嘻嘻的，和昨天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傻呵呵地说：“这是……排练。”
车黎明仍然处于惊诧之中，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闵生说的是话剧。
闵生的角色是王子，可是车黎明又不是公主！他可是个男的啊，男的怎么可以亲男的？车黎明觉得绝对是闵生在报复自己，纯纯为了恶心他！
他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推着闵生到了门口。
“你果然不太正常！”车黎明终于理解了闵旗的话，说闵生不太正常的话。谁家小孩愿意被父亲打还不跑路的？怪不得他的成绩下降得这么快。八成是随着年级的上升，闵生已经跟不上正常人的思维了。
“你……”车黎明当时火气上了头，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经过思考。他当时可是有喜欢的女生的，如果闵生在学校里面乱说，他就要被当成变态了。“你不要再来了！”
闵生还是傻笑着，全然一副没有听懂话的样子，又要凑上来。
“滚啊！！好恶心！”车黎明吓坏了，暴喝一声，跳到对面的雪坡上。而闵生愣住了，迷茫地看了一会儿车黎明，很失落地离开了。
车黎明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然后用雪在自己的脸上、嘴巴上狠狠搓着，直到冻得没有知觉的时候才停下。
自从上次闵生拉着车黎明亲了一口，车黎明去哪里都小心谨慎的。不光是因为他生理上的不适，在他的记忆当中，就是因为他那个傻子妈妈，他才会对傻了的闵生充满戒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