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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伊特?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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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望又不聋,前面的话已经听的他有些耳热,他又脱口而出这句露骨的话,更有些恼火,他听不了这种话,想斥责他别这么说,却发现他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他起身拿了一床薄被,简单盖在俞焕的身上,做完,耳后还烧的厉害。
心下气极:“大老爷们,脱口就是……简直有病!”
关上门还有些荒谬,骂了一句,便倒头就睡。
随着阳和初起,早上的寒意有些散了,俞焕坐在车上,精神振奋,昨夜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道两旁房舍看着有些熟悉,沙漠的日头霸道,细小的反光也逼得人睁不开眼。
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去周围戈壁滩的路!
这像是去马伊特村的路。
那也是一个古老的锡瓦小村,不过出国之前,他做旅行功课时,他最好的朋友张拓就曾告诫过他,尽量不要踏足这里。
虽然现在撒哈拉早是日新月异,无论经济还是生活俨然都是新式的精神文明,不少陋习连根拔起。不过马伊特正是其中的异类,他们固守本性,坚守在他们祖辈的土地上,整个村子的搬离率不足百分之二。
这事,不仅算是异类,更是一种奇迹。
要知道,在四五十度的极高温度下,即使有天然的石矿土砂做隔热层,其中的艰辛和痛苦也实是难想象的。
用张拓的话说:“简直就是火焰山。不可置信。”
张拓是个旅游狂魔,更是极限运动狂热者,蹦极跳伞这种极限运动对他来说不过像吃饭喝水一样,身体素质更是一流的好,攀千米雪山也是常事。
‘不可置信’这种评价从他嘴里说出来,算是最高评价了。
张拓当时搂着他的肩膀,说:“大俞,地理环境是一方面,这种死也不走的信仰他们信奉了几百上千年,竟然从没动摇过。人情又是一方面,听说他们都是热情人,心里怎么算计又是一回事儿,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下个绊子。”
大手在他肩膀上捏一下:“哥们建议你啊,还是别去的最好。”
车子又转了个弯,一条蜿蜒大路,远方还能依稀辨认看见一直笔直的骆驼队伍,移动的缓慢。
俞焕忍不住问:“望哥,我们去这么远的地方吗?我记得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一个戈壁滩,每天游客不少,就在新城附近。”
霍子望今天心情不错:“那儿来来往往人太多了,不方便。”
“这是去马伊特的路吗?我来之前,曾经听说这里不太安全。”
霍子望颇感意外,完全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对,这里我来过。”
俞焕知道这句话以霍子望的个性来说,已经算是安慰了。心里也有些安定,他看的出来霍子望是很踏实的人,值得信任。
“别太紧张,一会儿对你来说,说不定是个惊喜。”
没想到还有后话。
惊喜?
俞焕被勾起点好奇,疑心已经消了大半了。
辗转问了几个老人,来到了一户人家前。
屋子顶是最常见的棕榈树叶,独具热带个性的绿植骨骼铺落上面,得以遮阴。屋下坐着四五个小孩儿,排排坐在竹木制的矮凳。
“就是这,下车。”
小孩儿看见他俩,仿佛见到饿鬼现身,一溜烟跑进屋子。
俞焕有些惊讶,他一向挺讨人喜欢,怎么会被当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对待。自从遇见霍子望,自己的吸引力好像直线下降。
霍子望敲了两下门,一位高挑的女性打开门来,她已经听孩子们说了点什么,脸上带着些疑惑抵触。
霍子望问道:“请问这里是玛利亚家吗?”
听到了女儿的名字,她的表情和缓了几分,嘴角也堆起笑,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眼角更起涟漪。
“是的是的,是玛利亚的朋友吗,你们进来。”
俞焕出门前,被塞了一个翻译器,虽然有时候跟不上他们的语速,也能将对话听懂个大概。
霍子望客气的接过女主人招待的水果点心:“请问玛丽亚在家吗?”
女人坐下来,家里几乎所有设施都是竹木制定的,地上铺着三色相间的地毯,与靠椅上的毯子都是同一花色,她身上的裙摆几乎拖地,微弱的褶皱如同刚刚铺展的莲花。
“她出去有一阵了,应该要回来了。”
霍子望本来就话少,两个人便静静等待着,女人也就手拿起编织一半的工艺品,熟练的编起来。
五个小孩都是女孩子,一个个子比一个矮一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似乎对他们很好奇,眼睛不住的偷看。
俞焕摆手招呼他们,吓得他们一下子哄散,反而是最小的胆子大,慢悠悠踱步过来。
他用翻译器,勉强和小女孩交流起来,女孩奶声奶气的,倒是很爱说,没一会也混的很熟悉了。
玛丽亚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推门就进,没有一声招呼,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庞让俞焕惊呼一声。
她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昨天那个挂着牌子的少女!
玛丽亚显然也没意识到会再见面,怔愣两秒,便怒气冲冲的朝着母亲大吼:“你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让别人进家门。”
面对女儿突如其来的怒火,她显得不知所措。
霍子望站起来:“玛丽亚,我想我昨天介绍过的,想要你做几天模特,你的报酬肯定比现在可观的多。”
玛丽亚怒目圆睁:“你跟我出来。”
两个人出去了,女人还在怔愣在原地,俞焕不忍看这份落寞,也起身跟了出去。
外面两个人还在激烈的争执着,俞焕只能看见霍子望越来越紧崩的脸色。
霍子望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难缠,明明昨天答应的好好的。
他无奈说:“玛丽亚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虽然你外形条件很好,但你这样的街上也很多,你不能这样无理要求。”
玛丽亚嘿嘿一笑:“如果你们不和我去采椰枣,修建枣树,我就没时间,我不让别人跟你去,他们不敢,你没办法。”
无赖的话,她却说的很坦然,豹子一样的眉眼弯起来。
“那好,就这一天。”
他懒得和小丫头拉扯,不过是出点力的事情。
玛丽亚走在后面,脸上尽是得意,擦过俞焕的身边:“你,走。”
霍子望说:“他不能帮你们做活,他只是我的朋友,没这个义务。”
说罢,扯过俞焕的手臂,低声说:“你进去等我。”
“欸!不行,你一个人做不完,他不去,我就不干了。”
霍子望忍无可忍,手上扯着俞焕不放,力道大的有些疼:“那就算了。”
他转身就走,俞焕几乎是被拖着走。
“望哥,我听明白了,不过是一些体力活,我干就是了,我们和玛丽亚有些缘分,不合作可惜了。”
俞焕回身对着女孩点了点头,女孩似乎顿时有了底气,更加得意。
霍子望死死盯着他,手上力量更大,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甩了他一下。
直到坐上了玛丽亚的驴车,俞焕还有些不切实际的魔幻感觉。
小姑娘扯下来头巾,露出光洁的额头,头发扬起,平添几分天真烂漫的味道。
毛驴行的有些颠,俞焕看着它挺立的耳朵,稀疏的毛发,忍不住笑了。
他和霍子望坐在后面,霍子望伸展开腿,地方有点挤,他们俩擦着肩膀,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驴车上还有些椰枣树的枝叶草屑,狂风突起,有些被吹到身上,俞焕颠簸中倒在霍子望的身上,两个人脖颈上都沾上些碎屑,痒得厉害。
俞焕勉强的坐起来,他拿出块纸巾,把痒的实在不舒服的地方狠狠擦了两下,这才好受一些。他又帮霍子望侧颈位置擦了擦,手指不可控的碰触了几下皮肤。
霍子望动了几下,也没躲。
俞焕得了默许,擦得更加细心了。
上坡的路格外难走,颠的屁股都坐不住,俞焕的鼻梁和嘴唇一点一点贴近皮肤,呼出的热气打在上面,更加瘙痒。
霍子望说:“别擦了,没用。”
好不容易能有他主动说话,俞焕精神更振,说道:“好。”
“望哥,你好像有些生气。”
他艰难的坐回去,两只手撑在身后,用手腕抵着车头,让屁股悬空起来。
这才继续说:“玛丽亚还是小孩子心气,我们力所能及帮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子望冷哼一声:“你看谁都不像坏人。”
越往椰枣林里去,越是羊肠小道,树叶越发茂密,从道两旁横穿过来,细长的叶子刀箭一样,不时从毛驴上和驴车上方掠过,如果划到皮肤,一定留下不小的伤口。
俞焕一边躲,一边说:“望哥,你不至于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置气吧。”
霍子望突然把手伸过来,手上青筋暴露,俞焕以为他气极了要动手,躲避不及。
但他只把手搁在俞焕的肩上,使力气一压,俞焕就被压了下去。
他仰面躺在驴车上,有些蒙,就感觉到霍子望也在身旁躺了下来。他的头发就在自己耳边,有几根头发在耳窝旁调皮的骚动着。
俞焕感觉自己的脸腾地烧起来,地方不大,躺着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他的手背正紧贴着霍子望的手背,温度不受控的一阵阵从对方的身上传过来。
俞焕紧张的想说些什么,只听轰动一声,一丛巨大的椰枣树枝干从他脸上两寸以上掠过,它擦过头顶铁制的车身,声音振聋发聩。
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又是一声惊雷。
“你傻逼啊!”
霍子望粗喘两口气:“你不会躲吗?这一下就能给你撞死!你就能和你那不到一两的脑子一起上天了。”
他脸都有些涨红,又冲前面驾车的玛丽亚怒吼几句,只听见前面痴痴的笑了几声。
俞焕一吓,半点旖旎的心思也没了,他朝这硬绷的脸色说:“抱歉,望哥。”
霍子望没理他。
他们并排躺着,呼啸的风贴面而过,腰背一下又一下的顶撞着铁皮,有些疼。
但是俞焕不知道为何,全身心就这样放松下来,近在咫尺的烟草味打在脸上,合着四面八方的草屑味道。
“我没跟小姑娘置气。”
声音贴着头骨传过来,带着震颤和酥麻。
俞焕心里有些慌,他有些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开口也有些虚:“那望哥在生我的气?”
他眨着眼睛,打磨着霍子望冷冰冰的话语:“我知道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做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往事扑朔着朝着他纷飞,形似鱼鳞的云块动的缓慢,有些被染的红的发黑,像是快燃尽的柴火灰。
“有些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俞焕认真看着眼前的云层。
“不会怎么了,傻逼又不犯法。”
霍子望突然出声,他的声音不小:“傻逼下面总有更傻逼的托底。”
他已经坐起来了,俯瞰着俞焕:“这世界上,全是傻逼。”
?
这是安慰吗?
驴车已经停了,霍子望翻身下车,姿势很漂亮。
“走了。”
他脸上有些春风得意,似乎对自己这番发言相当满意。
俞焕耳畔生风,高耸的椰枣树扎根在干燥的黄沙里,他看着霍子望的背影,大为不解。
他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这句话很高深吗?很有哲理吗?很有安慰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