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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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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洋”,秦于晃着手里的酒杯,没有多少想喝的欲望,“你不可能放弃你父母带给你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却是事实,就算秦洋再怎么反抗,他爸妈给他铺的路就是最好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所有的叛逆不过是暂时性的以卵击石。
秦于清楚,秦洋比他还清楚。
人获得点什么的时候,总是要失去点儿什么,比如选择的权利。
秦洋就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提线木偶。
只是秦于没想到,他没坚持多久,就自愿出国,主动把丝线勒在身上。
他本来想着秦洋能坚持得久一点,至少潇洒快活两年。
餐厅里换了首曲子,欢快并且轻松,周围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脸,不管是虚伪的还是真心的,只有秦洋一个人格格不入,他的脸色极差。
秦于笑得更深了些,没说什么,轻抿了一下杯沿,只是嘴唇沾了点红色。
“你不用丧着张脸”,秦于放下了酒杯,拍了拍秦洋的头,“我不是在国内好好的吗?我也出过国,不也是回来了?”
力道不轻,秦洋缩了缩脖子,“没大没小。”
“嘿”,秦于轻拽秦洋的一只耳朵,没用多大力气,秦洋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谁在没大没小?”,秦于扭扭手腕,“安慰你呢,我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昂。”
“切,好了伤疤忘了疼。”,秦洋嘲讽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秦于还是说自己。
妥协就是委屈自己,出让利益,就是把自己的七寸交给对方,权利一旦送出去,就很难收回来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句话让秦于扭转的手腕顿了一下,不过很快,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他甩甩手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和秦洋一样,都是被迫选择前途的一类人。
他的安慰,好像顿时无力,就算现在回国了又怎样,就算现在人模狗样了又怎样?表面风光,他从来都不想要,可他当时太年轻,和秦洋一样的年纪……
“你记不记得陈历州?”,秦于脸上挂着笑,看着酒杯,没再理会隔着老远和他搭讪的人。
“谁?”,秦洋一头雾水,不知道秦于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
餐厅里的音乐切了,不知道哪个好人点了首分手必听神曲,餐桌上的两人脸都黑了。
“小于?”,秦洋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两个男人,西装革履,打招呼那个要瘦弱点,文质彬彬的,旁边的那个……体格倒是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个高腿长,身材魁梧,眼神坚毅,三十左右的样子,但身上却有一种经过岁月洗礼的稳重和成熟,这种人见过一次应该是不会忘的,但秦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洋你吃完了没?”,秦于脸上笑意消失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秦洋见状也没啰嗦,直接起身跟上他,“行了,走吧。”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打招呼的那人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愣在原地。
擦身而过的时候,秦洋发现旁边那个大个子眼神一直落在秦于身上,很专心,好像没什么能打扰到他。
餐厅不大,两人往门口去的时候必然要和不速之客擦肩,就这一瞬,秦洋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极具成熟男人韵味的脸和记忆中那个干净利索的好学生重合,是一个人,但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那年暑假,他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他哥就领回家一个人,还让他保密。
这个人就叫陈历州。
时间真的可以塑造一个人,发型,气质,神情,眼神,哪里都不一样,包括他和秦于的关系。
以前他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他和江昱轩谈了,懂得多了,自然也就研究出点儿门道,秦于和陈历州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儿。
“陈历州。”,秦洋隔在陈历州和秦于中间,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叫了男人的名字。
气氛变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秦于扯着他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扯着他继续出门。
“你胡说八道什么?”,到了地下停车场,秦于有些气急败坏道。
“我又没说错。”,秦洋手上刷着和江昱轩的聊天记录,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绝交吧”,秦于放弃了垂死挣扎,奄奄一息地倚着旁边的墙柱,疯狂锤墙。
“呼……”,不知道什么时候秦于掏出烟抽上了。
“什么毛病?”,秦洋挥开眼前的白烟,“不是戒了?”
“假的。”,秦于干笑一声,眼神空洞看着地面。
秦洋没再搭理他,自己靠在秦于车上玩手机。
滑过一连串没有回复的消息,手指翻看的速度慢了下来。
江昱轩:今天又下雪了
江昱轩:找到了一家好吃的面,下次一起啊
江昱轩:今天的课很多,要累死了
江昱轩:小组作业能不能消失
……
一条条消息生动得像是会说话,每次点开,秦洋总觉得江昱轩就在自己身边,每一个表情都能猜到。
秦洋的手在键盘上反复敲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敲什么,他看不清自己按了什么字,但这么做确实能给他一种亡羊补牢的错觉。
他想挽回,可是怎么办呢?给个答案吧。
可是他连问题都不知道是什么,“呵……”
“我想你了……”,秦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凑在秦洋旁边读他的聊天记录,一字一句,好像刚才郁闷的不是他。
“干嘛?”秦洋被吓了一跳,慌忙按灭屏幕。
“看一下青春男大现在都怎么谈恋爱的。”,秦于勾唇笑笑,身上还带着些烟草的味道,“男生?”
秦洋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哪看出来的?”
秦于就是个人精,秦洋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能往那方面想,再加上今晚上突然提到陈历州,秦洋嘲讽笑笑,“不会是陈……”
没等秦洋说完,秦于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洋没躲过,就这么挨了一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拍击声,“谋杀堂弟”,秦洋捂着头,给他扣了个帽子。
“活该。”,秦于摸了摸口袋,想想还是没拿出烟盒,“我帮你琢磨你那小男朋友,你揭我老底。”,秦于看着秦洋猛揉自己的脑袋,顿了顿,“不和你计较。”
……
秦洋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头上还传来一阵阵剧痛。
“你算是找错人了。”,秦于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看出来了,躲人都躲到停车场了,秦洋看着这只故作心痛的狐狸,知道他缓过来了。但他想想,如果是碰到江昱轩,就算干站着,他也不会先走。
他会牵着他的手一起。
如果江昱轩愿意的话。
晚上,房间里只有一小团光亮,秦洋在书桌前呆坐了很久,木头味儿扰得他心烦,消息删了改,改了删,最后认命般发出了一条消息。
秦洋:我明天就回去了,等着过年的时候回来。
洗手间的灯还亮着,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消失了,江昱轩随意套了件T恤短裤,头上裹着毛巾就出来了。
“又是反季节穿搭。”,葛加坐在桌子前仰头看着他,“老觉得你怕冷又不怕冷的。”
看他穿得单薄,葛加也打了个寒颤。
“一会儿就上床了,讲究这些干什么。”,江昱轩拿着毛巾搓了两下头,插上吹风机开始吹。
有些无聊,江昱轩按开手机,还没解锁,就看到秦洋给他的发的消息,条件反射般猛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动静不小。
“我去!你手机怎么你了?这是要杀机灭口吗?”,葛加被吓得又是一个激灵,这一晚上过的,提心吊胆。
吹风机灼烧头皮,疼痛感几乎要把皮肤烫化,江昱轩把吹风机拉远了一些,关上了。
“没拿稳,掉了,不好意思啊。”,他轻笑一声,和被吓到的舍友道歉,无意识地透过潮湿的头发摸着被烧痛的头皮。
怎么吹风机都关上了,还是觉得那么憋闷呢?
“葛加开下窗户吧,通下风。”
“你疯了?”葛加看着外面快要被风吹倒的枯树,一脸不可置信,“你是想我们宿舍明天早上都变成冰棍吗?”
江昱轩拍了下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干笑了两声糊弄过去,自己穿好衣服出门了。
和舍友说不用给自己留门。
冷冽的风吹在江昱轩头上,头发还是湿润润的,经风一吹,他觉得水珠要冻成冰粒儿,头也痛得快要裂开。
自找苦吃。
强风呛满了江昱轩的肺,他并没有觉得轻松,相反,窒息感愈演愈烈,甚至逼出了几滴眼泪。
环境越是恶劣,人可以思考的空间就越狭窄,不思考就不会痛苦。
会假装清醒,会麻木,不会痛苦。当人感到痛苦了,总会孜孜不倦地把麻木当成救赎。
“啪嗒—”,江昱轩眼睁睁看着一滴水珠落在地面,紧接着,“啪嗒—啪嗒—”。
他抹了一把脸,看看天,没下雨。过了半天,风停了一阵,突然察觉自己手上抓着眼泪。
天没下雨,是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