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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约架 ...

  •   早晨,阳光顺着树叶洒落在荷叶的课桌上,亮闪闪的像一条金波粼粼的河。
      窗外,时不时一两只麻雀从叶丛中钻出来,窜到云霄里去亦或是追逐着玩闹。
      温煦的阳光缓缓淌过青灰色的教学楼外墙。悬铃木的叶子在风中翻动,将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箔,零乱地撒在柏油路面上。
      操场边的铁艺围栏爬满了常春藤,新生的嫩芽在晨风里舒展,像无数伸向天空的翠绿手掌。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偶尔有飞鸟的影子掠过,在光洁的表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暗斑。草坪上的自动喷灌系统突然启动,无数水珠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荷叶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冷冽的寒风通过窗缝遛了进来,他坐下来好像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
      教室里也安静的出奇,大家都在睡觉。让人有种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的错觉,高中学业繁重所以大家只要有了时间就都在补觉,不然实在困得不行。
      荷叶刚坐下来,把一些学习用品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随后将铅笔盒扔进桌洞。他习惯性地伸手在桌洞里摸了摸,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长方形物体,荷叶拿了出来——一封信。
      信封是牛皮纸做的,虽然这几天总有小女生起大早偷溜进高(1)班把写的情书和礼物放在荷叶的桌洞里。但那些信大多都是粉嫩嫩的,上面贴了小贴纸等装饰的。唯独这封信不一样。
      “难道是有人想跟我讲话,却不敢说?或者没时间当面说?”荷叶心想着,漫不经心的拆开信封。
      “如果还是那些情书,我下课找她们说清楚还给她们就好了。一天天的,桌洞里全都是信。”荷叶不假思索地取出那张信。
      “约架挑战书”这五个大字写着信的正上方。
      “什么?我惹谁了?”荷叶一脸懵。继续看下去,信很短只有短短几个字。
      荷叶,今天放学别走,等着挨揍吧。你惹了我,你完了。
      荷叶看完后,在心里冷笑:“谁这么幼稚?挑战人名字也没写,这种恶作剧简直无趣。”
      “亲爱的同学们,早读课开始了,请各位同学拿出书本大声朗读。开启美好的一天从早读课开始。”广播里机械的声音播放着,将那些趴着小憩的同学叫醒。
      早读课开始了,伴随着同学们卖力的朗读声,仇鬼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巡逻。校园里,回响着阵阵清脆洪亮的朗读声,与那婉转优美的鸟鸣声交织。
      荷叶并没有把约架信放在心上,将它随手压在了一本教科书下面。
      早读课结束后,他拿起水杯去走廊尽头接水。
      约架信没有压好,落到了陈槐安的书桌上。交完作业的陈槐安回到座位上,打开了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封。
      “?荷叶?”陈槐安打开信,眉头紧皱着。
      “放错了?约架?我记得荷叶从小身体不好,也不喜欢体育运动。打架就更不会了。”陈槐安胡思乱想着,看了一眼后门,荷叶马上要回来了。
      他赶紧把信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继续低头看书。
      荷叶什么都没有察觉,回到座位上,拿出下一节课要用到的学习资料做课前准备。
      上课的时间像乌龟走路仿佛停滞不走了,一到下课又像开了倍速一眨眼就过了。下课的时候磨磨蹭蹭,上课的时候走走神,一天就是这么索然无味。每天好像都过着同样的生活,重复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高三教室的日光灯管在晨色里显得格外惨白,粉笔灰混着咖啡的苦涩在空气中悬浮,后排男生偷偷把单词本藏在立起的课本后,睫毛在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操场东角的银杏树下,几个女生围坐着分享耳机,优美的旋律从漏音的右声道飘出来,混进篮球场此起彼伏的拍球声里。学生会干部抱着登记板匆匆穿过走廊,胸牌在阳光下反着光,惊动了美术教室窗台上晾着的水彩画——未干的蓝色颜料正顺着画纸缓缓下滑,像要逃离画框里的静物写生。
      图书馆里,书架间有人踮脚抽书带落尘埃,阳光里浮动的微粒突然乱了阵脚;自习区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是两道数学题解法在隔空交锋。小卖部门口的冰柜永远咔哒作响,橘子汽水被拧开的瞬间,气泡涌上瓶口的声音,与远处钢琴房飘来的音乐,碎音奇妙地共振。
      校园里很热闹,但荷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了。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谁给他的信?算了,这根本不重要。
      荷叶虽然没怎么想约架信是谁写的,但是上午的时候他注意力总是不集中,他想不通谁会真么无聊写这种信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星期干了什么,招惹了谁。
      他无聊,不想再胡思乱想。于是拿出了一支铅笔,打算随便画画打消时间。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画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教室室里只有铅笔与纸面摩擦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窗外远处操场上传来的模糊喧哗。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眉头微蹙。面前的素描纸上是一个侧脸轮廓,线条干净利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下午,同学们大都去操场上闲逛,只有他与少数待在教室。不是因为他多么热爱集体活动,只是享受这份独处的宁静。
      每当荷叶拿起画笔时,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会突然变得专注而生动。
      荷叶也不知道要画些什么,他在空白的纸前静坐片刻,突然落下第一笔——炭条在纸上拖出一道粗犷的弧线,像是凭空切开虚无。
      没有模特,没有参照,他的手腕却带着某种笃定的记忆在游走。
      荷叶没学过画画,只不过小时候有自己学过,还得过几次奖。对此,荷雨没什么说的。儿子有兴趣是好事。
      笔锋时而侧扫出大片的灰调子,时而立起尖端勾出细若游丝的轮廓线。指腹抹过炭粉时,一个眉弓的转折便从混沌中浮现;橡皮擦出的留白处,渐渐有了眼窝的深度。
      炭笔折断的脆响中,虚构的鼻梁有了骨骼的硬度。他用指甲在未干的铅粉上刮出几道发丝,突然又用掌根将大半画面揉糊——那些消失的线条化作阴影沉淀在纸纹里,反而让残留的嘴角弧度更加鲜明。画到锁骨位置时,他改用碳铅混合的笔触,让虚线与实线相互撕扯,仿佛皮肤下真有血液在流动。
      整张画布开始呼吸。没有参照物的限制,他的线条反而充满攻击性:一道突如其来的飞白可能是衣领,也可能是消失的下颌线;被反复覆盖的暗部里,藏着五六次推翻重来的手势。最后他用小指蘸取银石墨粉,在虚幻的瞳孔处轻轻一点——整张白纸上所有暴烈的痕迹突然有了归处,那个不存在的凝视就此诞生。
      荷叶手中的炭笔在纸上轻轻游走,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起初是几道试探性的线条,松散地勾勒出轮廓,像未成形的思绪在纸面浮动。渐渐地,笔触变得肯定,弧线在转折处微微顿挫,暗示骨骼的突起与凹陷。他时而用侧锋铺开一片柔和的灰调,时而以笔尖刻出锐利的阴影,纸上的形象便在虚实之间慢慢显现。
      手指偶尔擦过炭粉,将生硬的线条揉成细腻的过渡,仿佛皮肤下的血肉正悄然成形。笔下的眼睛还未点睛,却已有了凝视的深度;嘴唇的线条极轻,却似乎下一刻就会微微翕动。阴影在颧骨下悄然堆积,又在鼻梁处忽然收束,明暗的交界处藏着呼吸的节奏。
      他的手顿了顿,纸上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像是从记忆深处浮出的幻影,又像是某个熟悉的故人。
      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铅笔,轻轻吹去纸上的橡皮屑。
      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少年,直到荷叶将整幅画画完他才意识到———那是陈槐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强光刺到的夜行动物。
      睫毛在眼睑上颤动,投下的细碎阴影让眼神更加飘忽不定。虹膜里原本沉静的色彩突然碎裂成斑驳的色块,如同被石子击破的湖面。视线在空中划出几道短促的轨迹,最终凝固在某处虚空中,仿佛那里悬挂着看不见的答案。
      眼白微微泛起血丝,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灼烧着这双眼睛。下眼睑不受控制地抽搐,带动整个面部神经都跟着颤抖。当他的目光终于重新聚焦时,那种震惊后的余波仍在眼底荡漾,如同暴风雨过后海面上漂浮的残骸。
      他不知道的是,陈槐安一直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不经意的往教室里看。他也看见了,看见了荷叶在画他。
      那幅画被放在抽屉里,荷叶出去了不知道去干嘛。也许去端作业本了吧,陈槐安顾不了多想便回到教室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素描本。
      暮色如融化的琥珀,在天际缓缓流淌。夕阳将最后一捧金粉撒向校园,教学楼褪色的红砖墙突然焕发出玫瑰色的光泽。悬铃木的枝桠在晚霞中舒展,每一片叶子都镶着毛茸茸的金边,风过时簌簌摇落细碎的光斑。
      操场西侧的篮球架拖着斜长的影子,铁质篮网在风中轻晃,像一尾被晒干的发光水母。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此刻变成了熔金的湖泊,偶尔有归巢的麻雀掠过,翅尖便挑起一串流动的火焰。食堂烟囱冒出的白烟被染成淡紫色,袅袅地漫过爬满夕照的屋顶。
      陈槐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素描本上的那个人就是他。荷叶画的很好看,很传神。
      他知道荷叶快回来了,就把他的素描本放回原位,不声不响,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晚上,晚风轻拂树叶发出粗糙的声响,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轮明月皎皎高高的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被一簇簇云朵遮挡着。天空中还泛着一点点深蓝的微光,浅浅的不明显。
      操场上的灯很亮很亮,把整个操场都照得明晃晃的像白天一样。有很多学生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拉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操场上散步聊八卦。
      校园沉入浓稠的夜色。路灯在梧桐叶的间隙里投下昏黄的光斑,像被水洇湿的旧邮票。图书馆的轮廓在远处溶化成青灰色剪影,顶层还亮着几扇倔强的方窗,像悬在黑暗中的透明格子。
      风掠过空荡的走廊,把公告栏里褪色的海报掀起一角,纸张拍打铁皮的声响格外清脆。操场边的铁网围栏锈蚀处挂着几缕塑胶草皮,随夜风轻轻摇晃,投在跑道上的影子如同某种爬行生物的触须。
      实验楼后的灌木丛传来细碎响动,可能是野猫碰翻了易拉罐。月光突然从云隙漏下来,教学楼转角处,安全出口的绿光在水泥地上漫开,将匆匆走过的夜归人影子拉长成摇晃的细线。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天完全黑了,整片天就像黑墨水被打翻了一样。随着晚自习的结束铃,荷叶将桌子上的东西都塞到书包里,看到那封挑战书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把它揣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陈槐安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荷叶背上书包走出来教室,下了楼梯,径直朝学校大门走去。
      陈槐安不放心,隔着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荷叶没注意到有人跟在他身后,自顾自的朝回家的方向走。
      校门旁边有一条小巷———临东巷。
      临东巷蜷缩在城市的光鲜背面,像一道溃烂的伤疤。青苔在墙根处无声蔓延,啃噬着斑驳的水泥墙面,霉斑在砖缝间织出诡异的蛛网状花纹。不知堆了多久的垃圾袋在角落里发酵,渗出黑褐色汁液,在坑洼的路面上蜿蜒成粘稠的小溪。
      下水道口永远泛着酸腐的泡沫,偶尔有老鼠窜过,油腻的皮毛蹭过墙面的瞬间,会带落几片龟裂的墙皮。巷尾的流浪猫瘦得能看见肋骨,它舔舐打翻的罐头时,铁皮屋檐正往下滴落不明液体,在它背上的伤口旁又添一道溃烂的痕迹。
      整条巷子浸泡在潮湿的馊味里,连影子都似乎比别处更粘稠,更肮脏。
      荷叶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抄近道。陈槐安皱了下眉,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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