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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往9(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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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证据已然足够翻盘,容憬没有一股脑全部放出,只让人对外放出厂长录音。
他总觉得隋越还有后手,要留着关键证据以备翻盘。
果不其然,很快,容氏就受到了舆论反扑。
不少质疑厂长“放弃作证”声明的真实性的声音开始流传,暗示他受到难以想象的胁迫。
虽然主流媒体暂时被控制,但负面舆论下的暗流涌动,还是给法律和公众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容氏收到了律师函,是当年受害者家属联合发来的。
书房,容憬指尖轻轻点在面前文件上,竟有些失望。
隋越,只有这点手段么。
他丝毫不惧几份干巴巴的律师函,当年的事根本没有留下证据,而唯一的证人,不正被他掌控着么。
开庭前几日,容憬在即将进入公司时,一群沉默的人拦住了他。秘书跟他说过,那是受害者家属。
他们每次来都会被保安轰走,这是容憬第一次直直面对他们。
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静静举着手中的遗像,衣着朴素,面容或沧桑,或稚嫩。
这些人眼里是沉淀多年的,静默的悲恸和渴望。
他们看着容憬,看着这个即将用“合法手段”为容氏脱罪的人。
保安赶忙上来拉人,容憬却愣在原地。
这些人,没有谩骂,没有控诉,哪怕被拉走也不言不语。
只有那沉重,充满控诉的注视,像把火一般烧得人五脏六腑都疼。
容憬的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手中的证据袋突然变得滚烫,沉得拿不动。
他赢了吗?赢了容庆良?赢了隋越?
还是赢了这些本就一无所有的人。
他费尽心思拿到的证据,厂长签字的声明,股东的文件,或是录音...
这些筹码,在那些黑白遗像前,竟如此苍白而荒谬。
容憬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罪孽的重量。
保安上前把他拖进公司,又将那些人隔绝在外。
他喘不上气,那些玻璃门后灼人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烧透。
容憬转身,脚步急促的离开大厅,逃避瘟疫似的逃离那些目光。
他再也没法心安理得呆在公司了。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笔一纸,都腐烂发臭了一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容憬的领口被他松了又松,还是觉得闷。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掌权者,他状态濒临崩溃,迫切的要找到一个地方,隔绝这些气味。
只在公司待了不到一小时,容憬再也忍受不了,拿起车钥匙冲进地库,驱车一路驶向那个记忆里的老小区——隋越家。
容憬一路噔噔蹬爬上楼,衣角带起一阵风来。
隋越开门,面上有些意外,他似乎也刚从某种风暴中抽身,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疲惫的审视。
啪——
容憬一股脑把所有文件全都拍在了隋越身上,他指尖发白,声音急促而颤抖:
“...你赢了。”
"是你让他们来的?"他声音涩哑:
“隋越,你明明比我更卑鄙...”
隋越沉默地看着他,又是那种洞悉所有的目光。
他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是平静的让开身子:
“进来吧。”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容憬松了口气一般,近乎是瘫坐在了沙发上,胸口不断起伏,像条濒死的鱼。
隋越递上一杯水,容憬却没有动作。
那份文件,直挺挺躺在桌子上。
容憬缓过劲儿来,他起身,那份证据袋狠狠摔在隋越面前。
“拿去吧,烧了或者撕了,随你。”
他背过身,肩膀因为情绪失控微微发颤,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反水。”隋越晃了晃文件袋。
这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容憬眼里的痛苦太赤裸,不似作伪,像是下一秒就要失控的剖开自己,掏出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捧给他看一般。
他拿着证据袋,手指收紧。
这一刻,一种极其脆弱的理解和信任在隋越脑中悄然滋生。
”容憬。”
他认输般,低下头拉了拉容憬衣袖的一角:
“...对不起。”
容憬回头,怔怔的看着他。
隋越的眼里,是被仇恨啃噬多年的灵魂,以及那份近乎悲壮的执着。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们真的...能够理解彼此身处的地狱。
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瞧不上的信任悄然萌芽。
也许,他能真正的结束这一切。
容憬撕毁了所有文件,将录音扔进湖里。
傍晚的余晖倾落,照在他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从未如此轻松。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容庆良突然回了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我的好儿子。”
容庆良坐在宽大的董事椅上,眼神阴冷如蛇。
他将一叠照片甩到容憬眼前。
赫然是他在隋越家楼下的照片。
“翅膀硬了,嗯?”
他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想连老子一起掀翻,还跟那个姓隋的杂种搅合在一起,你以为拿到中这点东西就能翻天。”
容憬身侧的双手紧握,却突然扯开一个笑来:
”那又怎样,老东西,难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总裁?“
容庆良走了几天,容憬就算计了他几天。
现在公司的几乎所有命脉全都掌控在了他手里。
他刻意夸大媒体舆论对容家的影响,容庆良最为信任的核心骨干,基层员工,几乎全部离职,被他吓走。
容氏换了批血液,自然和容庆良在时不是一副光景了。
”呵...哈哈哈..."
容庆良笑得直不起腰,他缓慢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容憬: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老子我没留个后手就出国了?“
他掏出一份报告,关于他名下巨额款设置信托基金和用于私人投资的报告:
”这些年你背着我做的那些小动作,还有你那个疯疯癫癫的妈“
”我居然敢把容氏全权交给你,怎么可能不留条链子拴住你呢。“
他傲慢又从容:
“背着我把你妈转移了,你以为我会发现不了?”
容憬脸色瞬间苍白的吓人。
他精心筹谋的一切,在这只真正的老狐狸面前,是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局面,却不知自己始终在父亲设置的棋盘上。
容庆良捏住的都是七寸要害,根本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听着,小兔崽子。”
容庆良下了最后通牒:
“立刻,马上,给我把那个隋越处理掉。”
“否则..."
他指尖点在桌上的信托报告:
”你,还有你个野路子妈,会变得比隋越还不如!“
”...文件和录音已经被我销毁了,你想要,跳进湖里捞啊。“
容憬额角沁出些薄汗,他抬眼,挑衅的看着容庆良。
”总裁,打扰了。“
秘书在此时进来,将两份文件和一条录音带放在桌上。
容庆良拿起录音带,指尖轻轻点着,笑得狂妄:
”真不巧,王秘书是我的人,你能碰到的所有文件,都是复印件。“
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容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最终,他沉下肩膀:
“...好。”
容憬约见了裴序,他向来与隋越不对付,有隋越在前,他永远是专业第二。
在他放出洗白容家的证据前,首先要让隋越这个证人失去公信力。
容憬为他提供了“帮助”,并承诺给与他强大的舆论推手和校方压力。
裴序近乎完全没有思考便应了下来,感恩戴德巴结起容憬来。
他行动迅疾猛烈,很快,学术不端的指控如同海啸,席卷整个学术界。
尽管漏洞百出,但在强大的资本推力面前,隋越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A大迫于压力,启动了最严厉的调查程序。
表面上调查,实则封锁了全部消息,并暗示隋越,主动离开才是最体面的选择。
接到校方的最后通牒时,隋越正在实验室整理最后的数据。
消息如重锤落下。
他难以置信,就在十几天前,那个老小区里,容憬眼中的挣扎与动摇,那份微弱的信任,难道都是假的么。
还是....是更深的陷阱。
他没法思考这么多,几乎是冲出了实验室直奔容家。
他需要一个解释,他要容憬当面跟他说,那些事都是他做的,他要毁掉隋越。
隋越不信,他不信那个对他流露出那种痛苦的人,会如此卑劣!
然而,他连容憬的面都没见到。
容家大门紧闭,曾经对他视若无睹的保镖,此刻如临大敌,将他拦在了门外。
“隋先生,我们少爷不想见你,请你离开!”
一个保镖面无表情警告他,话中满是轻蔑。
“不想见我?”隋越怒极反笑,他甩开拉扯他的保镖,动了动筋骨:
”好啊,今天我非要进这个门。“
他一拳砸在其中一个保镖面门,对方反应不及,捂着喷血的鼻孔踉跄后退。
隋越身手好,即使以一敌十也不落下风,和保镖们打了个平手。
他今天铁了心要进容家的门。
眼看着都拦不住,隋越直接甩开保镖就要冲向大门。
突然,他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立在二楼的阳台上,俯首看着下面的混战。
是容憬,他垂眼,表情无波无澜,像在看一场闹剧。
”容憬...为什么..."
隋越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他失控的质问,牙关紧咬。
而容憬只是冰冷的注视着他,良久,才嗤笑出声。
“为什么?隋越,你难道没明白么。”他压下喉间不断涌上的酸涩:
“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我们,扯平了。”
不等隋越再出声,容憬转身:
“够了,把他扔出去。”
顿了一下,他才道:
“...以后,我不想再在A市看见他。”
话音刚落,保镖一拥而上困住隋越。
混乱中,不知是谁下来令,或是保镖急于完成任务,一个人从侧面狠狠一脚踹在隋越的膝弯。
猝不及防,隋越闷哼一声弯下膝盖。
倒地瞬间,另一名保镖眼中凶光一闪,抡起手中电棍,用尽全力,狠狠砸向隋越下意识抬起格挡的右臂。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无比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在寂静的庭院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瞬间淹没了隋越的所有意识,他眼前一黑,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保镖们似乎被这场意外惊了一下,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要将隋越拖出去时,其中一人抬头,撞见了一张惊愕的眼睛。
容憬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保镖立即停下动作,整个庭院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他想冲下楼去,双腿却像灌了铅,冷意蔓延全身。
他知道,容庆良在看。
容憬张了张嘴,最后只涩然道:
“...悠着点,别让他死了。”
便转身离开。
隋越蜷在冰冷的地上,剧痛让他近乎昏厥,但更深的寒意却是从心底蔓延。
他费力的抬起头,睁开眼,望向容家那扇依旧紧闭的大门。
某个窗帘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他眼中最后的一点希冀消去,重新燃起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决绝的恨。
他与容憬之间刚刚燃起的那点信任被撕得粉碎,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