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陆绫。”
冷漠的声音穿过迷雾重重的大脑，勉勉强强将他拉回现实。
地上并没有什么手术刀，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笔。
他想起来自己正坐在学校的教室里面上课，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来回答一下，什么是颈椎脱臼法。”
对于这个句式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余光一看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个熟人。
拉尔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完了，根本没预习。
他昨天才刚被杀了一回，就算能读档，那份疼痛也是切切实实的，他跟只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只来得及思考他惨淡无望的未来。
路伊白用手指着书上的正确答案，然后悄悄拉他的手，陆绫相当有默契地低头去看。
“看我，不要把头低下去。”那声音更冷了。
陆绫只能把头抬回去。
PPT上面放着那页小鼠解剖图。
脑海中又有片段闪过去。
穿着实验服、来来回回忙碌的研究员，混合着各种试剂刺鼻的味道，构成一副冰冷又模糊的绘卷。
“……是实验室里面小鼠的一种处死法。”
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按着鼠头，另一只手拉着尾根往两边拉，把脊髓和脑髓拉断，让小鼠当场死亡。”
“嗯，对的，总算有个看过书的了。”教授不咸不淡地说道，让他们都坐下。
逃过一劫，陆绫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回答不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个教授的气场太强了。
他杵着脸，看着台上继续念PPT的教授，思绪又飘忽走了。
有点想退学了。
并不是突然起意，他从昨晚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这座学校很不对劲。
有纪闻伏一个还能说是个例，接连碰到的第二个帝王生，居然也是个怪物。
那剩下的成分也很值得怀疑了。
该不会圣洛斯学院挑选帝王生的标准，就是看那个人是不是怪物吧。
陆绫被自己的脑洞恶寒了一下。
但不管怎么说，继续待在这里肯定避免不了危险。
要不是有个读档器，他尸体早就已经凉了。
他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下系着吊坠的绳子。
这个吊坠在他最初的记忆就已经存在了。
好像是谁亲手给他系上去的，以非常亲密的姿态，双臂环过脖颈，气氛温柔又悲伤，似乎即将经历什么会令双方都难以承受的事情。
头又开始疼了，陆绫只能强行让自己去想些其它事情。
说实话，将存档读档的功能放在一个外置的物件上确实让他有点不安，如果直接能根据意念来就好了，不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但他现在也没得挑就是了。
圣洛斯学院一节课时的时长是40分钟，一节理论课之后又连排了两节实验课。
下课铃响后，他们便要转场到实验室去。
“杰诺，罗夫，西尔斯，你们三个就不必再上接下来的课了。”教授淡漠地说道，他点到的人都是刚刚没能回答上问题的。
教室里相当安静。
杰诺是拉尔夫的姓氏，被当众这么发落，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只能咬牙不吭声。
“哇，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严格。”收拾完东西的路伊白小声说道。
“这个教授很有名吗？”
“阿尔铂特教授，他平时主要是做研究，不怎么授课，但只要有他参与的教学课，最后挂科率都挺高的，据说他期末从来不划重点，而且出的题目不是背书就能应付的，最麻烦的是就算只差一分他也绝对不捞，超级铁石心肠。”
陆绫喃喃：“魔鬼啊。”
“教授之前一直没空，这门课前一个月都是其他老师代课，今天是他第一次上课，你运气太好了，一来就给你赶上了，他今天估计是想立威，还好你答上来了。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复习的？昨晚不是在睡觉吗？”
“刚好看到过……总算躲过一劫。”他们边说边走出教室。
“该死的。”拉尔夫脸色难看地骂了句，“不去为难特招生，在这里为难我们几个？”
“可是人家特招生答出来了啊，总不能不讲理吧。”丹尼尔笑道，“教授发过课件了，高年级的学长也告诉过我们他的课要提前预习，谁来了都不好使。”
“那个教授到底是什么来头？后台很硬？”
“哪来的什么后台，真有的话还用得着接受我们家的赞助吗？做研究做傻了而已，那些学者不都这样。”
拉尔夫听着，表情更加难看：“那不就是个平民吗？”
“就算是平民，身份上也是我们的老师，你可别拿对付特招生那套过来。”丹尼尔告诫他一句，然后宽慰，“好了，不就是少上几节实验课吗？别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你是小学生吗？”
“我没那么傻。”拉尔夫冷哼一声，“但那个特招生臭显摆什么，觉得自己答对个问题很了不起？”
“人家有名字的，叫陆绫，多好听啊。”丹尼尔嘴角的笑意加深，“长得也好看，还有那双绿色的眼睛……”
“怎么？看上人家了？需要我帮忙吗？”拉尔夫见丹尼尔这么说，只能勉强转换语气和他开玩笑，“不过那个路伊白，我肯定是要拿他出口气的，你可别爱屋及乌。”
“放心，这点事我肯定是向着你的，而且马上就有机会了。”拉尔夫没反应过来，丹尼尔提醒，“你忘记了吗？每年新生都有的狩猎日。”
拉尔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舔了舔嘴，用相当危险的语气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两人相视一笑。
活物捏在手里的感觉非常奇怪。
温热的，挣扎的，薄薄的皮肤之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骨骼和肉块。
手指从耳部的位置开始往下捏住脊背，将尾巴用小指固定。
感觉好奇怪。
陆绫默默地想道。
跟和人接触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按照分组，他和路伊白共用一个操作台，路伊白动作有些凌乱，忍不住求助：“阿绫，我固定不住它！”
“你先放下去，从两只耳朵的地方开始抓，对，抓紧一点。”
又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路伊白才终于牢牢地把小鼠固定在手里。
旁边的组明显还没有进入正轨，有些人甚至还停顿在从笼子里抓小鼠这一步上。
“阿绫，你上手好快。”路伊白忍不住夸赞道，“好厉害。”
陆绫看着手里的小鼠，那份蠢蠢欲动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了。
他压下异样的感觉，笑了下：“只是我的胆子比较大而已。”
单手换好灌胃针后，他拿实验室管理员提前备好的试剂给小鼠灌胃。
手里挣扎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但他固定得很好，所以并没有出现脱手的情况。
灌完以后，小鼠的表现明显萎靡了很多，陆绫将它放进烧杯里计时观察反应。
“阿绫，我好像捅不进去，是不是位置不对。”路伊白又在求助了。
“你不要硬来，别把食管捅穿了。”陆绫从身后搭过他的手辅助操作，“你看，从口进去的时候要往旁边拐一下。”
“真的！这次没有阻塞住的感觉了。”
一回生二回熟，路伊白再次自己操作时，就可以摸索着正确进行，完成灌胃后，他长长舒了口气。
“阿绫，你真的好厉害。”
陆绫下意识否认：“还好吧？刚刚教授也示范过了。”
“我们都看过了，我还提前把操作视频看了好几遍，真的上手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路伊白摇摇头，然后小声说道，“你说会不会在你失忆之前，你就在实验室这种地方待过……”
陆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从来没有向路伊白隐瞒过自己缺少一段记忆的事情，之前也私底下讨论过几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所学校里，他总有种不提比较好的感觉。
路伊白左右看了下，旁边的人明显还在焦头烂额自己的操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暗暗松了口气。
陆绫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台上的教授已经恢复了低头的姿势，只有捕捉到的镜片一闪而过的光告示着对方曾经抬头往下面看过。
放着小鼠的笼子前面还站着个人，从他紧紧盯着笼子的反应来看，可以读出目前进度为零这个可悲的事实。
陆绫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当时他入校时的坑蒙拐骗二人组里面的那个冷脸男。
嗯，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冷脸男明显也对他印象深刻，原本就难看得像是有人逼他去掏粪坑一样的表情升级到粪坑炸掉的程度。
那个超级残暴的特招生……
笼子里面的小鼠挤成一堆无处下手，陆绫掂了几下笼子一角，然后抓了其中一只的尾巴递到冷脸男面前。
冷脸男下意识后退一步。
陆绫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噢？原来你怕老鼠？”说着自己也往前了一步。
“没、没有。”冷脸难动作略显僵硬地接了过来，末了他犹豫几秒钟：“那天的事，我不会去说出去的。”
“什么事？”陆绫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打了南学长的事情啊？”冷脸男震惊对方居然还需要提示，“反正我是不会说的，南学长那边我也会尽量劝着，但他比较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只能说尽量。”
说罢他生硬地补充一句：“你别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然后转头就离开了，跟地上烫脚似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哄？
但他目前的情况，树敌确实不如交友，原本只是想要逗逗人的陆绫欣然接受了这个意外收获。
“你认识刚刚那个人？”路伊白问他。
“嗯，入校的时候好心给我带过路。”陆绫笑意不明，“怎么？又是哪一路的富家少爷？”
“那倒不是，他虽然不是特招生，但家境应该并不出彩，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好像只跟高年级的一个学长玩得比较好。”
陆绫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对这些人际关系这么了解。”这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倔强小白花的人设了。
路伊白一怔，眼中划过紧张的神色：“我只是……想要努力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而已，阿绫你也看到了，这里对于特招生的恶意，究竟有多大。”
陆绫微微睁大了眼睛，才更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轻握住对方的手。
“伊白，我不是在责备你，你没有做错。”
是他没有把心态摆正。
得知自己处在书中世界，得到了读档重来的机会，又因为遇到了怪物，一次次地经历死亡，他的心态在这些骤变中失调了。
以至于居然把自己从其中全部剥离了出来，以一个看客的姿态去评价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那个誓言还算数吗？”路伊白急切地问道。
誓言？
是那次被外来平民窟地人找麻烦，他将惹事的人赶走，答应过会保护对方的事情？
陆绫于是点了点头，后面又有同学遇到了问题，用相对礼貌的语气向他请教，他也不好意思推脱，就过去看了几眼。
“是吗？那就好。”在他的身后，路伊白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喃喃地、轻声地说道。
“那就说好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