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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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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子忽然就这么跑走了。痣男想来想去,兀自笑了。这样的雪子好像也唤起他心中的什么似的。
门外有了脚步声,接着门被雪子拉开了。
“他说他有一种病,是真的吗?”雪子的脸还红着。
痣男不知道,疑惑地说:“他好像没有什么病啊。”
雪子垂下眼睛,让人看了以为是要故意遮掩情绪。
痣男起身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雪子把门给关上了。
痣男觉得雪子好像恋爱中的少年。捧着一颗思绪万千的心行走在猜测的森林里。
痣男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
夜晚,没有客人点舞女的节目单,雪子来到仓库,小烟已经在这里抽第一根烟。
“我进来啦!”小橙在仓库外面说。
站在窗前的两人回头看去。
小橙推开门就说:“有人点单咯。”
“这根烟马上抽完。”小烟说。
“骗你的。”小橙耸肩一笑,“不过你是得快点抽完,因为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说要点你去跳舞呢。”
雪子也找到了机会说:“那个男人来这里过周末。”
小烟仍然抽她的烟,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那红点子闪烁着。
“你不去见他吗?”小橙问。
“醉酒的男人最讨厌,要见也等他差不多酒醒了再去。”小烟撑在了窗台上,看飘落下的雪花。
“这是最后一场雪么?”她说。
“我们这里。怎么可能呢。”小橙说完走了出去。
“你喜欢他吗?”雪子问。
“不知道。”她说,“但是心脏好像滚烫起来了。”
雪子惊讶于她说出来的这句话。
痣男第二天的下午就回去了,他没有跟雪子告别,听一个服务生说,他是匆匆地走的。
临近年关,温泉客栈里又热闹了一波。有客人点了舞女的节目单。
表演结束后照例是穿着跳舞的裙子跟客人们一起玩游戏。
小烟不知怎么,喝了几口酒后肚子很不舒服,到卫生间里吐却又吐不出来。
她久久没有回宴会厅,小橙就来找她,发现她洗了脸,额发都湿了。
小橙问:“你是不是月经来了?”
“没有来。”
“你酒量什么时候变得——”小橙的话戛然而止,脸色逐渐发灰。
撑着洗手台的小烟低下头去。
“你。”小橙转身提起裙摆,心情被撒在一望无际的深蓝海面上,一时找不到方向,竟喊出:“雪子!”
雪子他们三口之家的年夜饭很丰富,本来是要请爷爷奶奶来这里过年的,可是雪太大了,大雪几乎覆盖了雪镇。
客栈里的员工全回家过年去了,有两个舞女没回去。微生优专门给她们送去了几盘菜,因为她们婉拒了一起过年的提议。
雪子到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放烟花。再次感受到经营温泉浴场的特别之处。
没有客人的这里,黑暗暗的,好像沉睡了。炸开的烟花会不会让它睁开眼皮呢。
烟花消逝在了黑黝黝的天空中。
二楼的仓库窗开着,小橙陪着小烟,起初两个人是在沉默固执地看夜晚,后来雪子出来放烟花,就看那烟花了。
小橙说:“多么绚烂啊,短瞬即逝,然后就没了。”
“要是有人知道雪子在这里放烟花,会不会争着抢着来看呢,会不会对雪子的烟花指指点点呢,雪子也脸皮薄吧,到时候就站在那里,因为要放完啊,可是这段时间,承受那些人的眼光,多么痛苦难堪。”
小橙说完就冲楼下院中的雪子挥手:“雪子!来玩啊!”
雪子的烟花已经放完了,仰起一张皎洁如月的脸,“来啦!”
“你别走啊。雪子要来。”小橙拉住小烟的手。
“我去睡了。”小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还指望着雪子呢。这种事要是被老板知道了会怎么样?”小橙其实多么心疼小烟,那眼中的烫泪都要滴下来了。
小烟闭了闭眼。
“你们怎么今年没回家呢?”雪子来了便问,刚离开雪地,一张脸被沾上了白雪的纯洁。
“在这里也一样。”小橙笑嘻嘻地说,眼睛冒着莹光。
“想家人了吗?”雪子问郁郁寡欢的小烟。
“雪子。”小烟提一口气到喉咙管里,“我怀孕了。”
“那个男人的。”小橙正色道。
雪子张了唇,气却吐不出去,两位舞女在他面前,都穿着漂亮的彩色睡衣。
舞女那定定的神色,像静止的蝴蝶。不知为什么,感觉蝴蝶好像要飞走了。
“雪子?”小橙唤。
“你们要结婚吗?”雪子回神问。其实不该问,因为小烟的脸色不对。
“那男人是个胆小鬼!”小橙用尽全力喊道。
“小声点儿。”小烟说。
小橙笑了起来:“怕我吵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么?”
“怀孕了又怎么样。”小烟说,“是我自己活该,就该承受这后果。”
“你为我们着想过吗?”小橙反问,“你跟他认识几天?”
她们在雪子面前吵了起来。
“痣男还会来吗?”雪子拧紧眉毛问。
“痣男?”小橙抽空问。
“就是那个男人。”雪子说。
“谁知道他的!”小烟吼了一句。
“这就是男人啊!”小橙也跟着吼,“除了雪子!”
雪子心里有块冻起来的冰此刻好像轻轻地化开,释怀般传遍了四肢。
“如果他知道,我觉得他一定会来的。”雪子肯定地说。
“告诉他。”小橙说。
“不。”小烟也很肯定。
小橙胸膛起伏着,风一般经过了雪子身边,脚步声响在走廊里,像阵雨下了起来。
不是阵雨,好像是冻雨。
返回客栈上班的人一进来都说:“路面都冻住啦。”
“那就快去泡个免费的澡嘛。”刘方跟面前这位员工握手。微生优将准备好的新年小礼物递给他。
“哎唷真是感谢。每年都这样。我什么都没带呢。”员工说。
大家都笑着,雪子站在微生优身边也笑着。
可是痣男怎么还不来?雪子真是看错他了!
年后的客人欢欢喜喜地来泡温泉了。
客栈恢复了灯火通明,走廊犄角处都被小孩子们点缀得很热闹。舞女们正在休假中。
雪子忙完客栈的活后,步行来小烟住的地方看望她。常常给她带一碗鸡汤。
小烟就裹着被子喝掉了,然后跟雪子聊起天。
“你们过元宵吗?”
雪子笑道:“元宵节的晚上肯定会很忙的,过不过都是吃两顿好的嘛。”
小烟说:“你一笑我这里都有生气多了。”
“去客栈里吧。”雪子说,“这里冷。”
“我连累她们了。”小烟的眼睛被谁给熄灭了。
雪子就把话题转到了别的事上。
元宵节后,客人们零零散散地来,再渐渐地少了,有时好几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了,温泉浴场才开始步入它真正的冬眠。接着是生意惨淡的淡季。
这是过去的三个月零三天。
第四天,即墨夜从出租车上下来,皮鞋尖很快被淋湿了,接着湿掉的是黑色西装裤的裤管。
下雨了,他没有带伞。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踏入‘雪夜’。
这个人算是久违的客人了吧。闲来无事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接待员抬头看去。
视线模糊之际,看见一个高大黑衣人在雨中款款走来,手里还提一个黑色的包。
“客人来了!”她的精神振作了。风吹廊下的风铃响,这位客人进了客栈。
哦!是即墨夜!
一刹那,她想起深冬里那些片段,她明白她们这个行业如果没有客人,那简直跟凋零了没什么两样。哪怕是难缠的客人来也好呀。
即墨夜这一来,几乎所有的服务生都在互相传话。
“他住几天啊?”
“跟上次一样,一周啊。”
“有钱人休假咯,他住几天?”
“聋啦?一周啊!”
“我要告诉雪子去。”
“简直是雪子的线人!”
“我就是嘛!”这个服务生一转拐要下楼,碰上要上楼的即墨夜。
这男人淋湿了,漆黑的眉眼蕴蔚着郁沉的水汽。步态从容不迫。
原来是很有气质的一个男人。服务生心想。
“雪子在忙吗?”即墨夜停下来问。
“刚忙完,回房间了。”服务生说。
“能帮我转告他,我想见他吗?”即墨夜问。
“好啊。”服务生说,“我这就去。”
服务生跑到雪子门前叩门,“雪子雪子。即墨夜来了,他说想见你。”
听见雪子跑到门边的声音,接着雪子拉开门,急切地问:“那个痣男来没有?”
“没有。”服务生说。
雪子好像要伤心地哭了。服务生瞪大了双眼:“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雪子你不会是——”
“他在哪里?”雪子问。
“应该入住房间了。”服务生赶紧说,“我带你去。”
结果在走廊里撞上了。
雪子盯着即墨夜。
服务生觉得他那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兴师问罪了,为给他们让空间,急急地走了。
即墨夜一步步走到雪子的面前,雪子的脸就越仰越高。
“最近好吗?”即墨夜一见到雪子,那眼神就是直勾勾的。
他看雪子脸上的每一处,包括鬓角那儿细小的绒毛。
“你来干什么。”雪子问,“那个人呢?”
“我来处理这件事。”即墨夜说。
雪子皱起了眉。
“她在哪儿?”即墨夜问。
他是顺便来处理这件事的,因为碰巧在茶水间听见痣男跟别人打电话。
痣男:“可她是舞女呀……如果孩子是我的,那我就把孩子抱过来嘛,孩子肯定是要跟着我。”
“至于她呢、她就——就这样吧,没有后续了吧。”
雪子带即墨夜去见小烟姐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撑着同样的橙伞。沉闷的雪子无法开心起来。
即墨夜忍不住频频看雪子,他走在即墨夜的斜前方带路。
“雪子。”
即墨夜从内心深处唤出来,即墨夜这样的想念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