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谁说轮椅只能坐残疾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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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翊推着轮椅就走：“会不会说话，走，给人轮椅还了。”
“那我坐哪里？”
“自己走，坐什么坐。”顾翊嫌弃，“你是个成熟的全拟生态人，你还记得吗。”
薛微愣了一会儿，郁闷地“噢”了一声。
顾翊把轮椅还给地铁站，然后搀着薛微一步一步走出地铁站。
真的是一步一步，薛微动一下挪一下的节奏搞得顾翊心烦意乱，他忍不住跟薛微咬耳朵：“你这种在我们现在叫做人机步，知道不。”
顾翊以为他正在思考，半晌才听见薛微轻声来了一句：“我忘记了我有腿了。”
顾翊“啧”一声：“想起来了就好。”
“我总是忘记我有腿，就像我总记得我姐姐没有腿。”不知道为什么，顾翊隐约从薛微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丝向往，“我姐姐就是，她的下半身是老式机器人，走起来特别响……”
顾翊有点惊讶于薛微居然记得那么清楚：“是吗？你姐姐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薛微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全拟生态人是和正常人类一样从胚胎和婴儿一路发育过来的，我和你们一样，在成长的时候也会遗忘，也会有新的记忆。
“我可以生长，但是我姐姐不可以。”薛微声音很小，“我记得她很像人，但也仅仅只是很像人。”
薛微逐渐有了正常人该走的节奏，顾翊慢悠悠地跟着薛微往前走，一路听着他唠唠叨叨，也不嫌烦。
生态人的记忆好得离谱，一路说了很多从小到大的有的没的。换个别人来说可能确实有意思，但是薛微讲十句有九句是实验室和薛老先生。顾翊听着听着就听烦了：“哎，我说你们除了实验室还有没有其他记忆？”
薛微愣了一下，小声说：“没有了。”
“啊？”
对于薛微来说，记忆力太好也不算是好事：“我记得我能活下来很不容易，前十五年就是一个不停看着我“同胞的”兄弟姐妹一批一批地死掉的过程。
“他们的名字……都叫薛微。”
“薛微”不是一个个体名字，而是那一批所有人造人共同的名字。在薛微这十六年漫长的记忆中，长大，就是看着自己的兄弟逐渐离开的过程。
薛甸冷血，薛微完全是在一堆“薛微”中让他们自动排除残次品后的最终结果。而薛微们去世后血液和身体上可用的零件要拆下来重新投入使用。可能今天还在一起玩的朋友，明天突然没有气了；而今天刚刚残肢断臂被推出去的一批“废物”里，就有自己昨天刚刚眼熟一起吃饭的好友。
“每个薛微都有自己的感知系统和独特记忆，除了我以外的最后一只薛微去世时，我觉醒了对于恐惧的感知。”薛微看着前方，语气很淡很淡，“薛甸知道了，从那天开始，就把我关在休眠舱里，然后开始筹备庆功会。
““薛微”有很多很多个，大概几百上千个，但是只有一个薛微最后活下来了。而薛微现在可以出现在他面前，完全依托于休眠舱莫名其妙的短路。
“我想跑，跑得越远越好，然后就出现在你家楼下了。”
……
夏天的晚上天黑得晚，顾翊就这样和他一边聊天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听薛微越说越沉重，再不干预迟早给他觉醒出来一个“抑郁”系统，那就完了。
“好了好了，不许抑郁，”顾翊打断他，“我带你去看看这个时间人类的老人和小孩子会做什么。”
没有人能拒绝和其他人一起待在一个热闹的空间里，哪怕生态人也不行。
“这是，你们的……热闹活动？”薛微呆楞了一会儿。
“那必须的！”顾翊笑眯眯，“就是这样的。”
薛微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移到广场上：一堆身着花花绿绿健身服的老头和老太，手拉着手载歌载舞；旁边一堆小朋友在公园吵吵闹闹。
“说吧，弟弟，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顾翊显然已经入戏颇深，一撩刘海那叫一个自信，“哥哥都满足你。”
薛微看向他：“我想要个轮椅。”
顾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就不能换一个？”
薛微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脸认真，眼神楚楚可怜得真像一个被惯坏的弟弟：“你答应我的，哥哥。”
顾翊挣扎了半天，才表示了自己的底线：“不许骑，不对，不许开出门，别的都好说。”
“真的吗？”薛微眼睛一亮，“顾翊！你真是个好人！！”
顾翊从来没得到过如此高标准的评价，于是一高兴之下真的把薛微带到了轮椅店。全店都是老年电动代步，他迎着老板的眼神指了指：“你挑吧，看你喜欢哪个。”
薛微眼睛都亮了，迎着老板沉默中夹杂着疑惑的眼神，顾翊笑意不减：“孩子喜欢研究这些，当哥哥的肯定得给他不是。”
老板估计自己也是个当哥的或者当爹的，于是看起来深有同感地跟着点头：“这倒是……你也真宠啊，这孩子看着也不多大吧，又染发又美瞳的……”
顾翊叹了口气：“唉，管不了啊管不了，现在叛逆期也不好说什么，想非主流就非主流吧。”
薛微很快推着选好的轮椅走了过来：“哥哥，我要这个。”
黑色的，基础功能倒是挺齐全。顾翊有点匪夷所思：“为什么要黑色的？这半夜是不是看不清？”
“就要这个嘛，哥哥……”薛微的身高都只比顾翊矮半个头了，拽着他的袖子左晃右晃还是毫无违和感。一句“哥哥”大过天，顾翊一挥手：“就这个，老板——”
店主有点犹豫：“可是这个的价格可不便宜啊……”
顾翊：“多少？”
店主伸手比了个五。
五位数，确实不便宜；但是这孩子是他招财猫，伺候好点未尝不可。于是顾翊又是大手一挥：“买！就这个！给孩子玩怎么了，我弟弟就配得上这么贵的玩具！”
薛微顿时两眼放光，顾翊从来没有见过面瘫脸薛微这么高兴过。
为了感谢顾翊带来的营业额，老板激动之下给薛微赠送了一堆彩色的荧光棒和一个小收音机。换做别人，可能一笑了之，但是这人是薛微啊，只能说是，赠品刚好送到点子上了。
顾翊吭哧带喘地扛着轮椅回到家，把薛微和轮椅一起丢在客厅里就没再管，进了厨房做饭。
“薛微？”
顾翊举着锅铲走了出来，然后被五彩斑斓闪瞎了眼。
顾翊勉勉强强眯着眼睛睁开一点，就看到了：
薛微的轮椅已经被改造到不是东西了，又或者只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说是轮椅，其实不仅整个椅子可以放到平躺，坐直和斜靠，不管怎么放倒都可以原地三百六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椅边贴着亮闪闪的荧光条，在一片漆黑中莫名其妙地闪着光，而漆黑的椅身恰到好处地帮它隐藏在黑暗中。
薛微坐在椅子上一边转一边坐着一边躺着，心情颇好地对着顾翊挥了挥手。
“怎么样怎么样？我结合了轮椅、按摩椅，还有酒吧椅设计的。是不是特别炫酷？”
炫酷……顾翊的脑子在那一瞬间想起来一个神奇的比喻：像一个时尚的蹬腿老头。
等会儿，老头。
顾翊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跳广场舞的老头，于是试探着说：“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还会唱歌。”
薛微高兴得眼睛一亮：“你好聪明啊顾翊！你怎么知道它会唱歌？！”
薛微手伸到旁边，一边摸索着一边唠唠叨叨：“顾翊我跟你说，这是我刷了那么久的短视频最喜欢的一首歌……”
开头顾翊心里就已经咯噔一下了：这歌他熟啊，某音的大姨哪个没跳过？
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肥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脸上是十级美颜，周围一堆蝴蝶，还是特效蝴蝶。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薛微看着顾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喜庆呀。”
顾翊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咳，那个，薛微啊，我们一般听年轻一点的歌……”
薛微眼睛一亮：“你不早说！年轻的歌！我也有！”
薛微不知道又按了一个什么，音响顿了顿，然后开始了一段玄幻的前奏。
何谓“玄幻”呢，顾翊再次感觉自己身处呼伦贝尔大草原，然而这次他能感知到的味道不是阳光，草地和泉水叮咚，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牛和马的味道。
至于到了歌词，声音果然那叫一个年轻，小女孩的声音深情演唱：“六星街里还传来～巴扬琴声吗～……”
顾翊实在没忍住，伸手“啪”一下关了。
薛微看起来快碎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好挑剔。”
“我给你挑，你包喜欢的。”顾翊直接上手自己动手。没一会儿，一阵亢奋的激昂的全国人民几乎刻在基因里的前奏想起，顾翊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他甚至一瞬间感觉自己手上恍惚间多了两个红手绢，莫名其妙地就准备跟着跳起来。迎着薛微怀疑的目光，顾翊抬手示意。
歌词如愿开始。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谁说轮椅只能坐残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