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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文明 ...


  •   他上身倾来,纪凡警惕地,“干什么?”
      莫言伸手去摸他座位下调节杆,“坐着不舒服就说啊,调个位置不会?”

      纪凡片纸似的贴在座位上,“就半小时,不用了。”
      淡淡的气息忽然喷在耳边,莫言缩了缩脖子,他意识到了,别过头看窗外。
      “你傻啊,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你赶紧。”

      他倒也想速战速决,不知道今天拉杆什么毛病,使劲儿半天也没下去。
      大概持续了一分钟,他都快出汗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从窗外经过,看他俩十字交叉,扒在窗边,“哥哥,你们在干嘛?”
      “……”纪凡胳膊肘杵了杵他,“弄不好就算了。”
      那就像在说他这点儿事都办不成,让他犯了二,还非得调得他舒服了!
      动作一大,手臂磨蹭着纪凡肚子,纪凡转过头,“不用调了,赶紧去医……”
      “笃!”
      座位“刷”地弹直了。

      “啵”一声。

      纪凡:“……”
      莫言:“……”
      小女孩儿瞪大了眼。
      纪凡脸绿了,“说了不用!”
      “……我还不是想让你舒服点儿!”刚被盖戳的右脸颊升了温。
      纪凡转脸看向窗外。

      得,又不高兴了。

      到了医院,还是昨儿那医生,一看他手就诶哟,“还不到24小时呢,不说了不能用力吗,你昨晚那专业劲儿,不也学医的吗?”
      纪凡淡淡说,“包一下就是。”

      纱布黏着血肉扯开,每一根白皙的手指都刻上了深深的、扭曲的刀痕,护士嘶了声,一旁莫言垮着脸。
      但纪凡很耐疼,跟包的时候一样,气儿都不吭一声,只重新消毒上药时眉头动了动。
      “会留疤不?”莫言问。
      “昨晚不问过了吗,”护士不耐烦,“归整形祛疤的管。”
      “……”
      戴着口罩没看出来还是昨晚那人的莫言。

      包完例行叮嘱,过两周再来,中间家属尽量照顾着,别乱动,他连连点头。
      出门纪凡要下楼,他想了想,“你先到车上等我。”
      纪凡看他,“你有事?”
      “找医生。”
      “……你受伤了?”
      他摇头,“你先去。”
      纪凡目光一动,跟着他一块儿上了神外。

      可是奇了,昨晚还人事不省的人不见了。
      “……”
      莫言吃一惊,“出院了?谁批准的?”

      主治不在,轮班医生翻了病历,爱答不理地啊了声,“什么批准,家属来接的。”
      “这不对吧,家属这么快来了?他还嫌疑人呢,警察也没管?”
      “不归我管。”
      “……”
      “那病人伤势怎么样啊?”
      “跟我无关。”
      “……”
      什么医生啊!
      莫言满头雾水,看纪凡。
      他一脸“也很糊涂但与己无关”的表情,“那就算了,走吧。”

      莫言给张警官打个电话,没接。
      正一脑袋问号下楼,忽然旁边顿了一顿,顺着他目光一低眼,下一刻果然听到声欠打至极的“师弟啊!”

      袁主任上班儿也整得挺骚包,白大褂里是衬衫西裤皮鞋,额前几根刘海精心抓过,油光水滑的。
      “稀客啊!来家里怎么不跟师兄说一声?怎么也得一块儿吃个饭呐。”
      两人都没搭理。

      “诶哟你这手怎么了啊?”他拦了步,边伸手要摸纪凡手,边谴责地看向莫言,“莫律啊,玩儿什么折腾成这样,伤错地儿了——”
      下一秒领子一紧,“你他妈嘴吃屎了?”

      “诶,”袁浩举手投降,下巴指点他手,“这不对哈,文明人搞这套……”
      “莫律师,”纪凡说,“走吧,别跟他浪费时间。”
      莫言警告地盯着袁浩两秒,松开手。
      袁浩嘴角一咧,“还得师弟知道心疼人,揍我跟揍杀人犯可不一回——”
      他顺手一摁,纪凡瞪大眼,“莫律师!”

      转眼袁浩一个九十度转弯,屁股抵上阶边玻璃栏。一般人齐腰,袁主任这个子立马呈四十五度角斜支出,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臂,“莫律!开个玩笑,你别!一块儿掉下去了!”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他小臂反往下一压,“怎么不一回事儿?你跟杀人犯不都他妈一颗头?你这颗烂了是缝得起来?”
      “……缝不起来,真开玩笑!”袁浩抓着他咽了口口水,“不至于,你后去点儿,我恐高……”
      莫言一笑,“你恐高啊,那正好,还想说什么,说。”
      “……”
      “说啊。”
      “……不说了,不说了……”
      袁浩试图起身,不知道这是什么牛劲儿,后背稳稳当当地镂着空,他眼不敢往下看,往边儿一瞥,楼层高,都坐直梯去了,没见着人上下。
      看他皮笑肉不笑,他冷汗热汗各冒了一碗——这厮不像看起来那么文明,听说昨晚那脑袋缝了足足十二针,赔了个笑,“……我给你赔个不是。”
      “给我?”
      “师弟,师弟!”袁浩连忙说,“师弟,我给你赔个不是,你救救我!”

      “……”纪凡搭住莫言,“行了,别这样。”
      莫言摸兜,“谁给谁?赔什么不是?”
      “……”
      袁浩一看他动更害怕了,担心他装b兜不住,两手紧紧勒住他,“我袁浩,给我师弟纪凡赔不是……我,我嘴贱。”
      “只嘴贱?”
      “现在真的只嘴贱。”
      “现在?”莫言冷笑,“以前干的就算了?”
      纪凡想伸手,“莫律师,算了,你别……”
      莫言手肘一回,不让他给袁浩抓到,右臂又一压。袁浩又连忙抱住他膀子,“……以前确实做错了,都过去的事儿了……”
      “你再这么慢吞吞的我手可酸了。”
      袁浩一瞪眼,“你他妈敢摔死我,你他妈也得死。”

      “那不一定,”他说,“我好歹弄死个变态,一时失手,认罪态度好点儿,不立即执行能争取减刑。牢里管吃管喝,作息规律,还能学点儿手艺,出来重启五十岁人生。”
      “……”
      他眼皮子一低,口气如常,“袁主任,我这个人特别守法,但那要没用,我就自己解决,试不试?”
      “……”
      对视五秒后,袁浩欲哭无泪,“我艹,我艹!!我他妈,我他妈死缠烂打行了吧,他不跟我好,我就跟老师说他骚扰我行了吧……我就看不惯他那拽样儿,他学习还好!可我那会儿真不知道他妈有精神病,我一进他家门,她就骂我们死同性恋,我以为他跟我装,我才……”
      他一顿,莫言怒火攻心,“你干嘛?”
      “莫律师!”
      纪凡改拉袁浩,袁浩要去抓他又被隔开,怒道,“……我他妈,师弟,你俩都威胁老子,你不让说,他非要问,老子到底是听哪个的!!”

      “听我的,”他声音严厉了几分,“放开他吧莫律师。窥私是不道德的,你没必要和他一样。”

      他用力按住莫言,不让他问,也不让他用力,莫言和他对视两秒,把人往回一揪。
      袁浩摔落两级台阶,一阵咳咳咳咳。
      “姓袁的,您听清楚,你再敢缠着他,我弄死你。”
      “我艹,我艹,不来了……”
      袁浩躺阶上大喘气,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心脏,“一个姓蒋的一个你,你们都不要命,老子的命珍贵得很……”
      莫言皱眉。

      纪凡站在他旁边,推了他一把,袁浩往边儿一让。
      “都别看着我,行行好,我不告你,可这事儿过去了……我就是看师弟回来高兴,他一天怪不高兴的,我逗逗他,师弟你说说,是不是?”
      他说着说着生气了,“你几时要人英雄救美了,你当年就把老子骗去砸了一花瓶!老子后脑勺还一道口子呢!”
      莫言:“……”
      “一变天还疼!”
      “走吧。”纪凡说。

      他盯着莫言,要他一起下楼。
      莫言转身。
      一前一后,一言不发,下了五楼,出院他坐花坛边点了根烟,“太阳好,坐会儿。”
      纪凡站在树下阴影中,等他抽了半截开口,“你不该这样。”
      他笑了声,“有什么不该。”

      不该在没把握好防卫力度后又在医院掐人家主任,但他有分寸,袁浩这种人贪生怕死,就是欠吓唬。
      纪凡皱眉,“他真掉下去怎么办?”
      “摔烂了吧。”
      “你也会掉下去,”他没理会这个玩笑,“医院设施没那么安全。我说了他不值得你……”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去你家?”莫言反问。
      纪凡沉默。

      “你在哪儿砸的他,怎么砸的?”他又问。
      阳光抚摸着他的脸,但又如飞机上久别重逢,侧来的眼带着丝凉气,他右眼和颧骨间的小痣像一滴细小的血,“他威胁你了?……亲你了?还是要你跟他睡?”
      纪凡转过身,“我回学校。”

      “纪凡。”莫言声音没变,“我是打算今年搬家的,我跟阮清家里算认识,他没做什么,没必要把话说到那份上。”
      他看见他背一僵,脑袋朝另一侧缓慢动了动,像是一向乖巧的小孩儿被指责做错了事儿,有种突然的不知所措。
      “我……”

      “你那么说我没意见,是因为你对我比他重要,”他伸直了腿,看着他脚下的半边影子,“重要得多。不管这十三年你怎么想,那十二年你又怎么看,对我来说你至少一直是我的……朋友,邻居,弟弟。就算你把他打了,我也会站在你这头。我相信你也是不想我又不学好,是不是?虽然这年头同性恋不是病了,我也都三十多了。”

      纪凡便没说话。

      “……但你不能总用你这套,”他没有停下,“你想说的话才是话,你的决定才是决定,我只能等着接受信息。我是个人。在法律上我们是平等的。”
      他看见他低下头,“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事,是我真的没资格知道?姓蒋的能知道,我不能知道?”

      纪凡转过头。
      目光几乎像他当年问“你是为我学的吗?”他说“是啊”时,带着一丝惊讶,像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他说是的,他就是在骗我没向下兼容,他就是个傻叉。莫言想。还是大号的。

      可是姓蒋的说他对他有种莫名的责任感,所以他才会对阮清那么不留情。
      他自己来约他吃饭。
      他也还记得他丢了他的笔记本。
      短短十来个小时的一室共处,他膨胀了,觉得他至少比姓袁的重要。

      半晌,看他摇头。
      他松了口气:“那我有权利问吗?”
      纪凡低着头想了想,直接说了答案,“酒店房间砸的,他是让我跟他睡。”
      “……”
      莫言眼皮子一耷,腿一弯,他又说,“别再去了。没做什么,也不会再做什么,我有证据。”

      他的确已经是个成年男人。
      不需要被英雄救美,也不需要让他帮拍板砖了。

      他只能说,“……纪姨是生病,有什么好被威胁的,傻啊你。”
      纪凡没说话。
      他眉毛一动,“……还有别的事?”
      “哦,”他垂着手,“盛杨……她那时候脑子不清醒,说你这个死同性恋,和你爸一样,他听见了。”
      “……”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也不喜欢被威胁,解决掉比较好。”他又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别被他影响。”

      他又被抚平了。
      看他片刻,声音轻了些,“那你跟姓蒋的……怎么回事儿?”
      纪凡微愣,不确定地看着他。

      他很不想问出这话,“……你不喜欢男的,那三两个,应该没他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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