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默契 ...
-
朝日郗走上主宅三楼。
侍从拉开层层屏障，朝日郗阔步走向最深处的房间。房间宽敞却不明亮，没有巨大的顶灯，只有幽暗如烛光的壁灯。古朴的木质家具纹路优美，雕饰精致。目光所及都是保养得当的古董艺术品，可以窥见的奢华优雅。
朝日郗躺在房间中央的软床上，抬手遮住双眸，藏住眼中外露的情绪。
这是朝家历代掌权人的卧室，也是他为朝谕准备的房间。
可笑朝宗明算计半生，也没能踏入此间半步。
朝日郗想起朝宗明今日宴会上洋洋得意的模样，不能再让这个老东西在朝谕眼前跳太久了。
小宝总归是要回家的。
毕竟长兄如父，有哥哥的地方才是家啊。
*
夜色浓稠，但s市的车流依旧不减，远近高低的霓虹灯彻底点亮这座城市。
迟祈在一处知名的酒楼停下车，很快就有人从车窗外递进一份保温包装的餐盒。
两人均没有多言，迟祈将餐盒放在车内平台上，在“迟少慢走”的声音里再次发车。
这次车程没有再暂停，迟祈张扬的跑车在朝谕别墅前停下，朝谕看着手机，准备开门下车。
车门却被落了锁。
朝谕偏头看向迟祈，表情寡淡：“开门。”
迟祈手按在开锁键上，脸上挂着笑，说道：“少爷对司机就这个态度啊？”
朝谕不想和他多加争辩，一手按在迟祈放在开锁键前的手上，一手就推开车门，转身离开。
迟祈不备，手上那抹温热来的快，去的也快。
再回神，车门开下，朝谕就已经下了车。
“喂。”迟祈气恼，看着朝谕的身影逐渐离开车前灯的照射范围。
见朝谕步伐停都没停，迟祈心中涌上一股郁闷和焦燥，最后还是认命似地追下车来，手上拎着那份餐盒。
“给你的，看你晚上什么都没吃。”迟祈别着头，拦下朝谕，将手上的东西递去，语气很急很快，好像生怕朝谕听清。
朝谕看向迟祈手上包装精致的餐盒，不欲和他纠缠，伸手接过。
看到朝谕的动作，迟祈目的达到也不多言，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朝谕走进别墅内。
朝谕迈进院子，就有人上前为他接过手上的餐盒，打开室内的入户门。
他脱下外套交给一旁的人，脚步没有停滞地被引入内饰堂皇的餐厅。
餐厅的桌上已经放着一份烤苹果盅，色泽诱人，温度正好。
“这是朝大少嘱咐准备的。”旁边的佣人开口解释道。
朝谕看了一眼，诚实地坐下，拿起手边银制的汤匙。
佣人将一旁带回的餐盒打开，一份同样的烤苹果盅出现在眼前。
朝谕看着眼前的一幕，咬下勺子上的肉桂，笑道：“真是惊人的默契啊。”
朝谕吃东西很慢，慢条斯理的模样很优雅，汤匙偶尔和盅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慢悠悠地吃完，眼神才飘向另一份烤苹果盅。
“这份倒了吧。”他漫不经心地交代。
隔日。
朝谕第二节课才悠悠走进教室。
林宪洲看向身旁的朝谕，开口道：“顶楼有休息室，累了可以再去休息会。”
这是林宪洲昨晚匆匆吩咐准备的休息室，仅仅是让朝谕困的时候可以睡得舒服些，同时不被咸鱼杂碎打扰。
朝谕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林宪洲了解朝谕说一不二的性格，不再相劝，朝谕有需要，那间休息室才有价值。
“最近在忙什么吗，不要太辛苦自己。”林宪洲想起朝谕前几天的倦态，皱着眉嘱咐道。
“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朝谕看向电脑不离身的林宪洲。
明明忙成这样，还是要坐在教室里，该夸他好学吗。
林宪洲笑得无奈，能呆在朝谕身边，对他而言已是恩赐，多出来的那点辛苦不算什么。
他也不出言辩解什么，继续说道：“有问题可以交给我处理。”
朝谕不再开口，偏头移开目光。鸦色的睫羽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朝谕坐在餐厅属于自己的一间里看着身前的林宪洲布菜，细致到餐具都放在朝谕最顺手的位置，才缓缓坐下。
本来这些事都可以让佣人完成，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宪洲颇为热衷，完成的令最古板的执事来也无可指摘。
朝谕偏好的淮扬清炒被贴心的放在右手边，朝谕吃饭很安静，口味很清淡，小口小口咀嚼着食物，像毛茸茸的小动物，只有毛发随着动作而动。真正的赏心悦目。
朝谕吃得慢，林宪洲吃得更慢，几乎是等朝谕用完餐，这才动筷。
朝谕擦完嘴看向窗外，想起还被自己放在自习室的钩子，就和林宪洲道别，走出餐厅。
中午太阳很艳，朝谕不喜欢过亮的日光，被迫着半眯起双眼。
早知道就把林宪洲带在身边了，好歹还有个撑伞的。
这么想着，头顶便笼来一片阴影。
朝谕侧身望去，是何初钦。
正撑着伞站在自己身侧。
“朝少爷是去自习室吗？”何初钦的声音传来。
朝谕抬头望向这条路唯一的目的地，出声道：“走吧。”
看来是早就在这候着，就等着自己了，朝谕没有点破。
何初钦撑着伞跟在朝谕身侧，其实这把伞的灵感来自很久前。
那是一个比今日更甚的艳阳天，檩条沉重，站在人群里的何初钦遥遥就锁定了远处的朝谕。
朝谕身姿挺拔，样貌清俊，无论在哪都是焦点。但此刻的他在黑色伞面的遮掩下，只露出白皙好看的手捏着烟，站在花团锦簇前，少有人留意。
何初钦穿过人群，脚步不受控制地向朝谕在的方向走去，他带着怯意，越走越慢，直到走近才发现朝谕手中的烟并没有点燃。
他口袋里握着打火机的手越收越紧，手心几乎快攥出汗，挪着步子慢慢凑近伞下的朝谕。
彼时的朝谕正不耐地站在伞下，点着烟的手骤然停下，发现此刻身边并没有打火机。刚让人去准备，眼前就伸来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
朝谕叼着烟，没有探究的兴趣，声音含糊地说道：“点上。”
何初钦的感官瞬间模糊一片，眼前只剩下和他说话的朝谕，他一手护着火，一手按下打火机，为朝谕点上猩红。
距离很近，烟草味萦绕在何初钦鼻尖。
或许是太阳真的太毒了，何处钦点烟的功夫脸上就红了大片，看上去比晒伤更为严重。
朝谕半张脸还在阴影下，只有那双骨节匀亭的手清晰映在何初钦的视野里，也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中。
他不知道朝谕是否正注视着自己，带着这样的思考，他局促到同手同脚离开。
想到这，此刻正撑着伞的何初钦暗了暗神色，朝谕没有记住自己，但这实在再正常不过了，皓月怎么会垂青地上的污泥。
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他能有名有姓地站在朝谕身边。
走进自习室，朝谕扫了眼放在桌面上的书和资料，没有被第二个人动过的痕迹。
他看向身边的何初钦，眼神里带着探究。
何初钦知趣地将这些纸质资料整理好，抱在手上。
朝谕在等他开口，何初钦在注视中绷直了身体。
“禾箐今年共有17个特优生退学，其中8个忍受不了情绪压力主动退学，而剩下的都因为涉嫌毒品被立案调查。”何初钦拉开朝谕最近的椅子低着头说着。
朝谕顺着他的动作坐下，漂亮匀称的腿翘起，抬眸说道：“继续。”
“因为这个。”何处钦拿出口袋里的注射器和一袋粉末，这是出现在他储物柜里的东西，“他们都收到了这个。”
朝谕终于笑了，原来何初钦正是下一个。
留在桌面上的那几份资料，正是关于禾箐今年这几个涉嫌毒品的案子。
朝谕点了点桌子，示意何初钦将东西放在桌面上。
何初钦听话的照做，低头继续开口：“这些东西在三天前出现在我的储物柜里。昨天之前，我没有动过它们。”
朝谕扫视一眼桌上的东西，他也不过是最近才得知朝宗明的儿子，朝旭东能如此肆无忌惮。
以至于直直越过法律红线，用毒品控制他眼中的愚民，享受一步步试探着操纵别人命运的乐趣。
这些特优生，就是朝旭东最好的狩猎对象。
就是太蠢了，这些肮脏的手段也不知道藏好点，一套拙劣的伎俩用多了自然会引起怀疑。
不过能瞒这么久，想必背后一定也有朝宗明的手段，而这正是朝谕想要看到的。
朝谕修长的手指敲在桌案，让何初钦想起印在记忆中捏着烟的手。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同样的话，同样的位置，不同在于，此时的何初钦更有底气些。
他是有价值的。
这个认识让何初钦感到满足，他攥紧拳头，指甲压上掌心，疼痛让他在朝谕的注视下时刻保持清醒，但他的灵魂却在战栗着，对朝谕有价值，这才是他存在于禾箐的意义。
朝谕支着脑袋，制服袖口顺着动作滑下，露出一截皓腕，空荡荡的，让人看着总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朝谕说道：“他们会来找你的。”
诚意已经给到，下一步就是收网了。
“是。”何初钦弯着腰，看向坐着的朝谕，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朝谕手上的诱饵。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