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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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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
“师傅，您这声儿够大。”后座一个声音响起来，本该清亮，却因为带了困意而有些沙哑。
“那可不！锁麟囊。听说过吗小伙子？”司机是个大爷，见客人搭话，他顿时来了兴趣。
“没呢大爷。”客人听起来完全清醒了，那点沙哑荡然无存，只剩下悦耳的清，“麻烦您开快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您这声儿适合唱戏啊！”大爷一脚油门踩下去，黄色车身在高架上甩出一道残影，“清亮有穿透力，站在台上一准起范儿……”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后座的客人捂着快要飞出胸口的一颗心摸出手机，“怎么了尼尼？”
“宋杪商！你快迟到了知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声浪直达车顶，宋杪商感觉天灵感都快被掀起来，“你在哪儿呢？”
宋杪商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给出一个不那么准确的答案：“应该是……天上？”
对面：“你怎么不说你还在床上？”
宋杪商乐了：“我倒是想啊。”
“得了，快点的，不然你又要被扣工资了，你这个月还有多少钱可以扣的……”
宋杪商立马拉着脸，“小瓦，咱能别说这种戳肺管子的话题吗？”
“你最好闪现过来，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宋杪商点了两下头，把手机听筒打开怼到大爷耳边：“大爷，听到了没？”
大爷酷酷地比了个OK，本就成为一道残影的车身划破这座未苏醒的城市早晨的风……早晨半空中的风，宋杪商被拍到靠背上，哆嗦着手指挂断电话。
十分钟后，黄色出租车停在一栋高楼的台阶下，宋杪商挣扎着下车，对着路边的花坛一阵干呕。
这大爷……开车……还挺猛。
他缓了一阵，握着手机准备上楼，还未离去的大爷叫住他。
“怎么？”宋杪商立马换上笑脸回头。
大爷手指点着中控屏说：“还没付钱呢？”
“哦——”宋杪商一拍脑门折回去，“我扫你？”
大爷拿出一个收款码，宋杪商扫好码付了钱，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还有事么大爷？”宋杪商握着手机的手收紧，“我真的快迟到了！”
大爷开门下车，点一下手机屏幕后放到宋杪商怀里：“给我拍个视频，老板要检查。”
打工人小宋深深共情了，这个破班，迟到就迟到吧！
他举起手机对准大爷的脸，“要念词儿吗？”
“哎，要。”大爷摸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后背到身后，“我问您答就行。”
宋杪商翘起三根手指，示意大爷可以开始。
“您的姓名是？”
“不是，还有我的事儿呢？”宋杪商觉得要谨慎回答一下，“嗯……我叫s……呸，我叫木居延。”
“您的职业是？”
“我就一打工的，职业是什么想必不用明说了吧？”宋杪商笑得手机都在抖。
“好嘞，感谢。最后您跟我念一句话，”大爷两手举到胸前起了个范儿，中气十足说：“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宋杪商下意识唱出来，脚底跺了两下，手机也跟着不明显地晃起来，“嘿——嘿！”
大爷也跟着：“嘿——嘿！”
因为那两句莫名其妙的嘿嘿，宋杪商从路边一直笑到公司。
“小宋来啦。”前台的女员工主动和宋杪商打招呼，把一杯冰咖啡递给他。
“谢谢姐姐。”宋杪商提起冰咖啡挤进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听同事们说悄悄话。
大清早的，能让同事们讨论的大概只有新来的老板。此老板十分奇怪，据说已经到了快一个周了，却一次没被大伙见过，虽然没见过，但已经有不少人遭了他的“毒手”，宋杪商首当其冲。
他刚来这个公司不久，接到的第一个工作就非常专业不对口：给老板写讲话稿。要有内涵，不能刻意，还要符合老板的说话习惯……
去他妈的老板的说话习惯，让他模仿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老板的说话习惯，不如让他和公司楼下那几个铜人聊天。
电梯很快在22楼停下，宋杪商掀开冰咖啡的盖子喝了一口，含着满嘴冰块到工位，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两页纸，顿时两眼一黑。
“祖宗，又给我退回来了。”宋杪商狠狠把咖啡怼到桌面，拿起那张对折得很整齐的a4纸，抖了两下念出最后的评语：“你可算是把为文而造情应用到极致了。”
什么意思？
宋杪商看着那行飘逸但棱角分明的字沉思，余光看到一个身影从旁边走过，顾不得多想一把拽住，“什么意思这是？”
被他拽住的人有点无奈地开口：“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
“不是问你出处，是问你什么意思。”宋杪商指着纸张顶上那个标题和最后一行字说：“这句话出现在这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你写的东西堆砌词藻毫无情感，美则美矣，不能打动人心。”说话的人从无奈变成无语，一双眼睛自上而下打量宋杪商，上眼皮弧度明显，下眼皮则接近平直，本来是一双看人很深情的眼睛，长在他脸上倒有种……鄙视。
反正宋杪商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他气得猛灌了两口咖啡，骂骂咧咧说：“我还觉得老板又老又啰嗦看了就烦呢！你看我干嘛？”
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宋杪商脱了最外面的浅紫色毛衣，挽起白色内搭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和一边站着没动的男人对视，说是对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飘到男人嘴唇，因为那里有颗痣，刚好在下唇最中央。
男人最终一言未发走了。宋杪商对着他的背影碎碎念：“天天摸鱼，等着被炒鱿鱼吧你！”
骂完，他看着洋洋洒洒一页纸叹气。
这已经是第三稿了，从第一次提交开始，他好像就绕入了一个死循环。第一稿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第二稿末尾有两个问号，第三稿倒是多了一句话，但宋杪商更倾向于是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
但他也没办法啊，他大学学的是艺术，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一上来就让他写东西，那不是逼他忘本吗？
“又被退回来啦？”一个剪了蘑菇头的女人凑到他旁边，前额的头发整整齐齐到眉毛上方，穿一件标志性的黄色背带裤。
“嗯。”
宋杪商觉得这位姐姐衣柜里全是同一种类不同颜色的背带裤，他这一个周已经看到五种不同的颜色了。
至于要问为什么不是七种，那当然是因为周末不上班。
是的，今天周一，宋杪商在经历了差点睡过头、在出租车上被甩到吐、给大爷拍了个视频等一系列事件之后，又被退回来的稿子给了狠狠一击。
他觉得再坏也不过如此了，收拾一下心情兢兢业业开始改第四稿。
打开电脑，宋杪商习惯性点进画图工具，走了两分钟神之后又退出来进入办公软件。
“我给你找的那些优美句子没用啊？”蘑菇头同事没打算走开，反而有进一步和他交流的意思。
“对呢尼尼。”宋杪商苦着一张脸，敲了个开头就死在半路，一脑门砸在了桌子上。
“哎！”尼尼急得直接把他拽起来，“你这么砰的一下下去，要是脑门上有印子可就不帅了。”
“得了吧。”宋杪商直起身子小心地理了下自己那头黑色的小卷毛，睁着一双圆眼睛看她，“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老板还能因为我长得帅免了我这场头脑风暴不成？”
“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尼尼把宋杪商挤到旁边，占了他的鼠标和键盘，他只好后仰着身子避免碰到这位女士，“我给你写个开头，你接着写。”
宋杪商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姐姐。”
尼尼很快敲完开头，推了下脸上架着的圆框眼镜抓住宋杪商的手：“新手串？”
“对。”宋杪商大大方方地抬起右手腕，向尼尼展示上面的三圈手串，“上周五下班在地摊上买的，好看吧？”
尼尼看着那串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怀疑自己的眼睛：“它跟我知道的一条高档手串很像，我还以为你买了。”
“你都说是高档了，我一个刚开始上班的人哪有钱？”宋杪商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给尼尼锤肩，“我就是单纯看它好看就买了，不过仿得还挺好，连你也被骗过去了 ”
正拍着马屁，一个穿了白色复古连衣裙的外国女人敲了下他的桌子，“开会了。”
“来了。”宋杪商拿出会议记录本，拽着他的救命恩人——瓦尼尼女士进会议室，坐在刚刚敲了他桌子的女人身边。
她的裙子很大，坐下时不可避免地碰到宋杪商的膝盖，他往瓦尼尼那边让一让，避免被这位气质清冷的西方美女过肩摔。
“今天的例会由新来的老板主持，请大家稍作等待。”部门经理说完开场白之后坐好，把主位给那位传说中的老板留出来。
提到新老板宋杪商就一肚子火，在记录本上画了个脊背佝偻满面白须的老头子又画了个叉。
不过总是摸鱼的那个男同事好像不在，宋杪商视线转一圈没找到那位帅哥同事，在心里可惜。
刚共事一个周，他就要失去一位同事了，虽然那位同事挺帅的……
会议室关上的门被人打开，宋杪商即将被炒鱿鱼的同事压轴出场，西装革履来开他的最后一场例会。
等等，同事怎么去主位了？
宋杪商抬起来的手又收回来，眼睁睁看他的同事打开投影投放幻灯片。
那不是老板的位置吗，他那个摸鱼的同事怎么会去！
宋杪商有点崩溃，死在座位上半天没动静。不过很快让他更崩溃的就来了，只见他那位同事在人群中精致定位到他的位置，单手撑着桌面嗤了一声：“本来这场会我不用来的，但有件事我实在好奇。”
宋杪商下意识坐直身子，脑子里来回播放他不久前骂老板的那句话。
又老又啰嗦看了就烦。
谁能救救他，他居然当着老板的面把他骂了，就说当时他怎么不说话！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老板故意似的换了个话题，把宋杪商架起来烤，“我叫瞿西陆。‘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的西陆。未来两个月的共事，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还好还好，只有两个月。
宋杪商干笑一下鼓起掌，用胳膊肘碰了瓦尼尼一下，“愣着干嘛，鼓掌啊！”
“不用。”瞿西陆抬手打断稀稀拉拉的掌声，“这不是学校领导讲话必须说一段鼓一次掌，你们也可以私下骂我，别被我听到就行。”
那完了，他是当着人面骂的，抵不掉。
“要不我给他道个歉？”宋杪商小声嘀咕，差点和活阎王看对眼。
不过活阎王是真帅，宋杪商冒着当场被提起来的风险在本子上给他画速写。
先是眉毛，浓重干净的两条从山根延伸到眉骨，隐入垂下来的碎发，然后是鼻子，哪怕从正面看也非常立体，眼睛……
宋杪商下意识给速写的活阎王换成了带着笑的神情，他总觉得这才配得上那双眼睛。下唇一颗痣轻轻一点，简简单单速写完成。
会议结束，宋杪商拦住老板，把那张速写像递给他，满脸诚恳：“之前的话您当没听到呗。”
瞿西陆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张画：“我想过你蠢，没想到这么蠢，我已经听到了，要怎么忘？”
宋杪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深吸一口气，“我那是放屁呢，老板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点都不老！”
瞿西陆突然嗤了一声，“你抬头。”
宋杪商老老实实抬头，“有什么吩咐吗老板？”
“没事。”瞿西陆观察了半分钟，留下一句话转身，“毕竟我得记住这么蠢的人长什么样。”
宋杪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