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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刃烬雪沉时 ...

  •   终南山的雪又落了。
      草庐檐下的冰凌折射着淡青色天光,裴雪霄倚在门边看明湛劈柴。斧刃破开木纹的脆响惊起了几只山雀,振翅时抖落的雪沫子纷纷扬扬,落在那人沾了霜的眉睫上。明湛抬头对他笑,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像极了许多年前刑部衙门那株老梅上倏忽即逝的雪。
      "咳...药要煎干了。"裴雪霄忽然转身,宽大的素袍被山风鼓荡,显得身形愈发清减。明湛扔下斧头追进屋,从背后将他环住,掌心贴在那嶙峋的肋骨处——那里藏着一颗被毒侵蚀了二十年的心。
      药吊子咕嘟作响,苦涩的蒸汽模糊了彼此的面容。裴雪霄的指尖在明湛腕间游走,三根手指准确地按在寸关尺上。这是他们之间特殊的诊疗方式,无需言语,脉象会诉说一切。
      "今日脉象如何,裴大夫?"明湛故意用胡茬蹭他颈侧。
      裴雪霄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影:"比昨日...慢了半息。"
      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三年前御医的诊断像柄悬在头顶的剑,如今剑尖已经抵住咽喉。明湛收紧了手臂,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怀中流逝。
      黄昏时分,裴雪霄突然说要去看那株老梅。明湛为他系上狐裘,却在领口处摸到一块硬物——是那块"济世为怀"的玉牌,被体温焐得温热。
      "戴着它,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裴雪霄轻声说。山风卷起他未束的发,有几缕……
      雪停那日,明湛在梅树下掘了个浅坑。他解下颈间玉牌放入坑中,想了想,又摘下青玉哨并排摆好。冻土硌得指节发红,他却觉得痛快——这双手曾握过刀剑,批过公文,如今终于能做件最干净的事。
      "大人!"
      山道上传来急促脚步声。明湛头也不抬,直到那锦衣卫单膝跪在雪地里,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陛下急诏。"
      明湛盯着信封上熟悉的龙纹,突然笑了。三年前那场宫变后,新帝亲自来终南山请他们出仕,裴雪霄倚在门边咳嗽:"臣...咳咳...只擅医道..."如今人走茶凉,倒想起他来了。
      信纸展开只有八字:"江南疫起,需裴氏方。"
      明湛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去年此时,裴雪霄伏案三日写就的《疫症备要》正锁在太医署柜中落灰。他转身进屋,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册手稿,每本扉页都题着"雪霄医案"。
      三日后,明湛一骑绝尘入江南。城门处的流民看见个披麻戴孝的男子立在车辕上分发药包,每包都附着一张薄纸,上面是某人清隽的字迹:"雪灵芝二钱,水煎服。"
      疫区大夫们发现,这药方比太医署发的见效快。有老郎中认出手稿笔迹,红着眼眶对北方拜了三拜。明湛不发一言,只是每夜在驿馆院中烧一页手稿,灰烬被风卷起时,像极了那人总也抓不住的衣角。
      最后一页烧尽那晚,明湛梦见裴雪霄坐在梅树下捣药。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整个人通透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明兄。"他笑着招手,"来尝尝新配的甘草丸..."
      明湛惊醒时,掌心躺着颗不知何时攥住的药丸——是裴雪霄最后留给他的,用雪灵芝和梅蕊蜜炼成,据说能镇魂安魄。他含在舌下,尝到淡淡的甜。
      天微亮时,城外传来哭声。明湛循声而去,见个总角小儿跪在新坟前,手里捧着半碗汤药。
      "娘亲说...要谢谢裴大夫..."
      明湛蹲下身,发现孩子冻红的腕上系着条褪色红绳——正是三年前裴雪霄在终南山救过的那个心疾孩童。他忽然想起那人临终前夜说的话:"医者济世...原不必留名..."
      返京途中,明湛绕道去了终南山。草庐还在,只是门前积雪无人清扫,老梅却比往年更茂盛。他在树下挖出玉牌与青玉哨,发现两件玉器竟被梅根缠绕,扯不断分不开。
      春风掠过枝头,并蒂梅簌簌作响。明湛将玉器贴在心口,听见很轻的一声笑。
      后来太医署多了部《裴氏医典》,署名处却刻着并蒂梅花。而终南山下的樵夫总说,月明之夜能看见两个身影在梅树下对酌,一个衣袂飘飘如雪,一个背影挺拔如松。
      有人不信,樵夫便指指老梅:"看那并蒂花——"话音未落,山风骤起,吹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像极了多年前刑部衙门那场初雪。
      “雪刃藏梅毒,十年针破局”
      后人在传他俩故事的时候,总会以这样的形式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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