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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收藏标本 ...

  •   周四晚上九点十七分,精神病院的走廊灯光调暗了百分之三十。

      叶乐栖数着通风管的螺丝钉,第七颗是松动的。

      他用藏在舌下的曲别针拧开它,金属螺丝落在掌心,冰凉得像颗子弹。

      通风管盖板被无声移开时,远处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叶嘉兴总是很准时。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金属内壁残留着经年累月的灰尘。

      叶乐栖像条蛇一样匍匐前进,病号服蹭过锈迹斑斑的接缝处,留下几缕棉线作为路标。

      他在第三个分叉口左转,下方就是停尸房的排风口。

      百叶窗缝隙间漏出冷白色的光。

      叶乐栖调整角度,看见叶嘉兴背对着他站在不锈钢解剖台前。

      医生脱去了白大褂,只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显得脖颈修长如天鹅。

      他正在哼歌,旋律熟悉得让叶乐栖瞳孔收缩——是勃拉姆斯的《摇篮曲》。

      解剖台上躺着一位年轻女性,苍白的皮肤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她看起来像在沉睡,除了头颅后那道缝合精细的Y型切口。

      叶嘉兴用解剖刀划开缝合线时,动作轻柔得像在拆礼物包装。

      “让我们看看你今天带了什么惊喜……”叶嘉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愉悦。

      他取出完整的大脑,放在电子秤上,“1450克,比平均值轻了7%。”

      叶乐栖屏住呼吸。

      医生用手术刀切下前额叶的一小块,放入培养皿中。

      剩下的部分被浸入福尔马林,装进贴有标签的玻璃罐——标签上印着一只红色蝴蝶。

      “第七号标本,女性,28岁,诊断边缘型人格障碍伴自杀倾向。”叶嘉兴对着录音设备说,“前额叶皮层神经元密度异常,杏仁核……”他突然停下,转头看向通风口。

      叶乐栖立刻闭上眼睛——人类对视线有本能的敏感。

      他数了十次心跳才重新窥视,叶嘉兴已经回到工作台前,但解剖刀现在握在他右手,像随时准备投掷的飞刀。

      停尸房角落的架子上,六个同样规格的玻璃罐整齐排列。

      每个罐子里的大脑标本都缺失了相同部位,标签上的蝴蝶翅膀数量依次递增。

      最新那个罐子旁边放着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开的那页画着大脑解剖图,边缘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

      叶乐栖的指尖因兴奋而颤抖。

      这比他想象的更完美——叶嘉兴不仅是个普通的变态医生,还是个严谨的疯子科学家。

      那些公式他认得,是计算神经递质浓度的变体方程,但最后一行被涂改了,变成了某种像乐谱又像咒语的符号。

      “找到你了,小蝴蝶。”叶嘉兴突然对着空气说。

      叶乐栖浑身僵住,但医生只是走向冷藏柜,取出另一个包裹在防水布中的物体。

      展开后露出一颗保存完好的大脑,表面血管如红色珊瑚枝般分明。

      “特别收藏品,男性,35岁,反社会人格障碍确诊案例。”叶嘉兴的指尖抚过脑沟回,“完美的前额叶发育,可惜杏仁核萎缩程度超出预期……”他忽然笑起来,“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乐乐。”

      叶乐栖的血液瞬间结冰。

      医生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十岁左右的叶乐栖,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纸折的蝴蝶。

      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模糊身影,修长的手指搭在小男孩肩上。

      通风管里的灰尘突然变得刺鼻。

      叶乐栖感到一阵眩晕,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动。他

      无声地后退,却在转身时碰掉了口袋里的药片——蓝色TS药丸滚落金属管道,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叶嘉兴的动作凝固了。

      叶乐栖看见他缓缓抬头,琥珀色眼睛在无影灯下变成透明的蜜糖色,瞳孔扩张到几乎填满整个虹膜。

      “游戏时间。”医生轻声说,按下墙上的某个按钮。

      通风系统突然轰鸣启动,强劲气流裹挟着叶乐栖向后滑去。

      他拼命抓住接缝处,指甲劈裂渗出血珠。

      下方传来叶嘉兴的脚步声,正沿着通风管道走向计算中的拦截点。

      叶乐栖做了个冒险的决定。他松开手,让自己被气流推向管道深处,同时撕开病号服前襟——那些精心绘制的淤青此刻成了完美的伪装。

      当他在交叉管道口被过滤网拦住时,已经成功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

      “救……命……”他发出微弱的呼救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与困惑,“有……有人在追我……”

      脚步声临近。

      叶嘉兴的脸出现在通风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强光手电照过来时,叶乐栖适时地“昏迷”过去,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蛛丝般的阴影。

      “可怜的小东西。”叶嘉兴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虚假的怜悯,“梦游症发作居然爬进通风系统。”冰凉的手指抚过叶乐栖颈动脉,“体温38.2度,明显药物过量导致的谵妄状态。”

      叶乐栖任由自己被抱出管道。

      叶嘉兴的心跳透过毛衣传来,稳定得异常——每分钟仅52次,这是经过特殊训练或极度冷静的人才会有的心率。

      医生的怀抱意外地温暖,雪松香气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安心感。

      他被放在解剖台上,不锈钢的寒意穿透单薄的衣服。

      叶嘉兴解开他的衣扣检查伤势,动作专业而迅速,但当手指划过那些自残伤痕时,停留的时间明显超过了必要的诊疗接触。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叶嘉兴突然问,手术刀的冷光在叶乐栖眼前晃动,“你的前额叶一定很美,特别是说谎时,神经元放电模式会呈现独特的蝴蝶状……”

      叶乐栖的呼吸节奏丝毫未变。

      他微微睁开眼,让泪水在眼眶中积聚:“叶……医……生?我为什么在这里……”

      手术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叶嘉兴俯身,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我们来玩个游戏,我问三个问题,你每说一次谎,我就取走,克脑组织。”

      “第一个问题,”刀尖下滑到叶乐栖心口,“你是谁?”

      叶乐栖的瞳孔微微扩大。

      这不是预期中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我是……您的小白鼠?”他试探着回答,指尖悄悄勾住解剖台边缘的排水管链。

      叶嘉兴笑了,那笑容让叶乐栖想起解剖台上的尸体:“零点五克,半真半假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手术刀移到叶乐栖左眼上方,“为什么选择我?”

      叶乐栖的睫毛扫过刀锋,渗出一丝血珠。

      这次他答得很快:“因为您论文里写过……精神变态者能认出同类。”

      刀尖停顿了一下,“一克。”叶嘉兴的声音变得危险,“这个答案太诚实了。”

      “最后一个问题,”手术刀停在叶乐栖的嘴唇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叶乐栖突然笑了。

      他伸出舌尖舔过刀锋,尝到金属和血腥的味道:“想让您……也尝尝被解剖的滋味。”

      停尸房陷入死寂。

      叶嘉兴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后退两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完美答案。”医生声音嘶哑,“你赢了。”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停尸房。

      叶嘉兴皱眉看向监控屏幕——值班护士正在巡视病房,发现304床病人失踪了。

      “该回去了。”叶嘉兴抱起叶乐栖,在他耳边低语,“明天我会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回病房的路上,叶乐栖的头靠在医生肩上,假装药物作用昏昏沉沉。

      他的手指却悄悄探入叶嘉兴的口袋,摸走了那张神秘照片的碎片——正好是那个穿白大褂人影的部分。

      当叶嘉兴把他放回病床时,叶乐栖在:半梦半醒”间抓住医生的领口:“您身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叶嘉兴僵住了。

      叶乐栖趁机将另一只手藏在枕头下——那里有他从停尸房顺来的标本标签,上面红色蝴蝶的翅膀数量是“8”。

      “做个好梦。”叶嘉兴最终说道,轻轻掰开他的手指。

      但离开前,医生往他枕头下塞了什么东西——摸起来像是一把钥匙。

      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病房。

      叶乐栖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查看战利品:一把标着“B-12”的铜钥匙,以及那张照片碎片。

      翻到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小字。

      “第8号实验体,记忆重组初步成功。”

      叶乐栖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玻璃罐上的蝴蝶翅膀数量,可能根本不是编号。

      而是年龄。

      周五晚上11点27分,精神病院的走廊只剩下应急灯的惨绿色光芒。

      叶乐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每走三步就停下来倾听。

      他的病号服口袋里装着从护士站偷来的门禁卡,舌下压着一片剃须刀片——那是上周他用一曲别针和厨房帮工换来的。

      停尸房的门牌在走廊尽头闪着磷光。

      叶乐栖把耳朵贴在金属门上,听到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轻微声响,还有哼歌声——是叶嘉兴在哼德彪西的《月光》。

      门禁卡刷开了一条缝。

      叶乐栖屏住呼吸,把手机摄像头伸进去。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让他瞳孔扩大,叶嘉兴穿着橡胶围裙,戴着放大镜护目镜,正在解剖一具苍白的大脑。

      标本瓶在架子上排列成行,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最近的那个标签上写着“李XX”,日期是三天前——正是那位声称叶乐栖有暴力倾向的图书管理员的姓名。

      “既然来了,就进来。”叶嘉兴头也不抬地说,手术刀尖轻轻分离着脑组织,“记得关门。”

      叶乐栖推门而入,消毒水混合福尔马林的气味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停尸房的冷气像无数小针刺进皮肤,但他嘴角却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晚上好,叶医生,在玩拼图吗?”

      叶嘉兴终于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眼睛在冷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他手中的大脑额叶部分被单独分离出来,放在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皿里。

      “前额叶皮质,”他用镊子轻点那块灰粉色组织,“负责道德判断的部分。”他放下器械,脱掉手套,“你知道李女士前天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吗?”

      叶乐栖歪着头,手指绕着病号服上的线头:“真遗憾。她总是推荐我读《罪与罚》呢。”

      叶嘉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拽着叶乐栖走到一个上锁的标本柜前,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认识他们吗?”柜门打开,十二个标本瓶整齐排列。

      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大脑,标签上的名字叶乐栖再熟悉不过——全是他的前任监护人。

      叶乐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不是因为恐惧。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标本,在第三个瓶子前停下:“约翰叔叔的脑垂体比我想象的小。”他轻声说,“难怪他那么容易暴怒。”

      叶嘉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将叶乐栖按在解剖台上,后背撞上不锈钢台面的疼痛让叶乐栖轻哼一声。

      叶医生的膝盖顶进他的腿间,橡胶围裙上的血渍蹭在他苍白的病号服上。

      “你知道私藏人体器官是什么罪名吗?医生。”叶乐栖喘息着问,手指却抚上叶嘉兴的领口,“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叶嘉兴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咖啡和薄荷糖的味道:“那些‘意外死亡’,都是你设计的。”

      这不是疑问句。

      叶乐栖笑起来,手腕灵巧一转,藏在指间的剃须刀片已经抵上叶嘉兴的颈动脉。

      刀锋在冷光下泛着蓝光,与医生眼中的琥珀形成诡异对比。

      “您收集他们的大脑,”叶乐栖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巧克力,“而我收集他们的恐惧。谁更变态呢?”

      僵持持续了十秒,也可能是十分钟。

      最终叶嘉兴先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叶乐栖立刻收起刀片,像变魔术一样让它消失在袖口。

      “为什么是大脑?”叶乐栖坐在解剖台上晃着腿,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

      叶嘉兴转身整理器械,背对着他说:“寻找精神病态的生理基础。”

      “找到了吗?”

      “直到遇见你之前,没有。”

      叶乐栖跳下解剖台,光脚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像猫的脚步。

      他走到标本柜前,手指隔着玻璃描摹一个女性大脑的轮廓:“玛莎阿姨,用熨斗烫我的手背,说这样能治好我的左撇子。”他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往她的胰岛素里加了点糖……糖尿病真是个麻烦的病,对吧,叶医生?”

      叶嘉兴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扳过他的身体。

      在停尸房的冷光下,医生的表情介于愤怒与着迷之间:“你在诱导我,你想让我知道你是连环杀手。”

      叶乐栖踮起脚,嘴唇几乎贴上医生的耳朵:“不,我想知道……您会举报我吗?”他退后一步,夸张地捂住嘴,“哦~等等,那样您就得解释这些可爱的小收藏品了。”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00:00,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叶嘉兴摘下护目镜,揉了揉鼻梁。当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专业的冷静。

      “回病房,明天治疗照常。”

      叶乐栖歪着头:“就这样?不把我绑起来?不注射镇静剂?”

      “你想被那样对待吗?”叶嘉兴反问,声音突然低沉,“还是说你更享受……”他的手抚上叶乐栖的脖颈,拇指按在喉结上,“这种……危险的游戏?”

      叶乐栖的脉搏在叶嘉兴指尖下狂跳。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那半片TS药物的延迟效应终于发作了。

      视野边缘泛起蓝色雪花,他踉跄着抓住叶嘉兴的手臂。

      “药……药效……”

      叶嘉兴接住他下滑的身体,动作意外地轻柔。

      当叶乐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停尸房角落的担架床上,身上盖着医生的白大褂。

      叶嘉兴正在洗手池前刷手,水流声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

      “您不杀我?”叶乐栖的声音因药物而嘶哑。

      叶嘉兴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杀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完美的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叶乐栖重复着这个词,突然笑起来,“您真可爱,医生”"他裹着白大褂坐起身,“您明明心跳加速了,当我讲述怎么让玛莎阿姨尖叫的时候。”

      叶嘉兴的表情凝固了。

      叶乐栖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

      他像猫一样轻盈地滑下担架床,白大褂拖在地上像件礼服。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发现叶嘉兴正在看那个写着“李XX”的标本瓶。

      “她真的死于脑溢血?”叶乐栖问。

      叶嘉兴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你猜。”

      凌晨三点十七分,叶嘉兴的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两样东西。

      一把沾着福尔马林的解剖刀,和叶乐栖那本用血画蝴蝶的真日记。

      停尸房的冷气像蛇一样钻进衣领。

      叶嘉兴刷卡进入时,警报系统短暂地闪烁红光——这个时间本该无人造访。

      他径直走向最里间的特殊储藏室,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周五晚上的小秘密……”叶嘉兴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产生轻微回音。

      他翻开日记本,紫外灯下那些血字笔记越发清晰。

      “叶医生喜欢收集大脑,特别是前额叶受损的,7号柜第三排的标本瓶标签写着‘车祸’,但太阳穴的钻孔痕迹明显是5mm骨钻造成的……”

      叶嘉兴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快步走向7号柜,冷藏柜滑开的瞬间白雾弥漫,第三排确实放着那个注标‘MVA-34’的玻璃罐,里面悬浮的大脑组织在福尔马林中缓缓旋转。

      他举起标本罐对着灯光,果然在颞叶部位发现了细微的钻孔痕迹——专业法医都未必能注意到的细节。

      日记上的信息完全正确。

      “不可能……”叶嘉兴的呼吸在玻璃表面凝成白雾。

      这些标本来自他私下进行的特殊研究,连助理都不知道具体编号对应的来源。

      除非……

      除非叶乐栖亲眼见过这些大脑的主人。

      储藏室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叶嘉兴迅速放下标本罐,解剖刀已经握在手中。

      他无声地靠近声源,那是放废弃医疗器械的角落,此刻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翻找什么。

      苍白的后颈,凌乱的黑发,过大的病号服——叶乐栖。

      “你怎么——”叶嘉兴的质问戛然而止。人影转过来,手里举着一把骨锯,但那张脸根本不是叶乐栖,而是医院里负责器械消毒的老护工。

      “叶……叶医生?”老人结结巴巴地说,“我来找丢失的器械……”

      叶嘉兴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刚才分明看见的是叶乐栖的背影,怎么一转眼就……幻觉?还是那小子故意诱导他产生错觉?

      回到办公室,叶嘉兴锁上门,将日记本重重摔在桌上。

      他需要系统地分析这些线索。

      翻开第一页,那些看似疯癫的文字突然呈现出新的意义。

      “今天医生问我为什么害怕冰箱,我没告诉他,我在养父的冰箱里见过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的东西像花菜,但我知道那是Mrs.陈的大脑,她的左额叶有个可爱的蝴蝶形缺损……”

      叶嘉兴的血液瞬间冻结。

      Mrs.陈是他两年前经手的一个病例,额叶肿瘤切除术后死亡,家属拒绝尸检。

      如果她的大脑真的出现在叶乐栖养父的冰箱里……

      他继续往下读,越来越多的细节让他手指发冷。

      日记中提到的大脑特征与他收藏的标本完全吻合,甚至包括那些他从未公开过的解剖手法。

      最可怕的是,这些记录日期远早于叶乐栖入院时间。

      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尖锐。来电显示是医院内线。

      “说。”叶嘉兴按下接听键。

      “医生,304病人刚刚发作。”夜班护士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他弄伤了自己,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叶嘉兴看向监控屏幕——304病房空空如也,床单上有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急诊处置室里,叶乐栖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左腕缠着浸透血的绷带。

      他脸色惨白得像停尸房的瓷砖,黑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但眼睛亮得异常。

      “放开他。”叶嘉兴对护士说。

      “但他会——”

      “我说,放开。”

      护士犹豫着解开束缚带。

      叶乐栖立刻蜷缩成一团,像受惊的动物般发抖。

      当护士离开后,他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缓缓抬起脸,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找到您的小收藏了吗,叶医生?”叶乐栖的声音像蜜糖裹着刀片,",“我特别喜欢7号柜那个,额叶缺损的形状像……不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叶嘉兴一把扣住他的下巴:“那些大脑的主人和你什么关系?”

      “他们啊……”叶乐栖因疼痛眯起眼,却露出享受的表情,“都是我的‘监护人’。除了Mrs.陈,她是我小学班主任,您知道吗?她用戒尺打我的手心时,眼睛会兴奋地收缩……和您现在一模一样。”

      叶嘉兴猛地松开手。叶乐栖的下巴上立刻浮现红色指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杀了他们。”这不是疑问句。

      叶乐栖歪着头,黑发滑落露出优美的颈线:“法律上说,他们都是意外死亡,煤气泄漏,车祸,溺水……”他忽然压低声音,“就像您那些‘术后并发症’死亡的病人。“

      叶嘉兴的解剖刀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叶乐栖喉结上。

      刀尖刺入皮肤,一颗血珠顺着脖颈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绽开。

      “继续说。”叶嘉兴的声音异常轻柔。

      “三年前,圣玛丽医院神经外科,五例失败的额叶切除手术。”叶乐栖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刀,反而仰头让刀尖刺得更深,“家属都签了保密协议。有趣的是,那些死者的大脑都不见了……”

      刀尖突然转向,挑开叶乐栖左腕的绷带。

      伤口赫然是一个精细的蝴蝶形状,与叶嘉兴收藏的某个标本额叶缺损完全一致。

      “你模仿了缺损形态。”叶嘉兴的呼吸变得急促,“你看过那个大脑。”

      “不止看过。”叶乐栖甜蜜地笑了,“它还和我聊过天呢,说您的手法很漂亮,但固定液浓度太高了……”

      束缚带突然重新缠上叶乐栖的手腕,但这次是叶嘉兴亲自绑的。

      他动作粗暴,却在打结时微妙地避开了伤口。

      “明天起你转入隔离病房。”叶嘉兴收起解剖刀,“没有访客,没有特权,24小时监控。”

      叶乐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处置室里回荡像破碎的风铃:“您真的以为那本日记是真的吗?”他晃了晃被绑住的手腕,某个精巧的机关转动声响起——束缚带应声松开。

      “魔术扣。”叶乐栖跳下床,轻盈得像只猫,“我六岁就会解这种绑法了。”他贴近僵在原地的叶嘉兴,嘴唇几乎碰到医生的耳朵:“再告诉您一个小秘密……您锁在抽屉里的那本,也是假的。”

      叶嘉兴猛地推开他,冲向办公室。

      身后传来叶乐栖愉快的喊声:“检查下3号标本罐的标签背面!”

      办公室抽屉里的日记本静静躺着。

      叶嘉兴用镊子小心翻开扉页,在紫外灯下显现出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

      “您找到这里时,真日记已经在您西装内袋里呆了三天了。”

      叶嘉兴的手伸向内袋,果然摸到一个薄如蝉翼的丝绸袋子。

      倒出来的是一本微型日记,只有掌心大小,纸张泛着陈旧的血色。

      第一页写着

      “亲爱的收藏家:我们比您想象的更早相识,2015年神经科学年会,您演讲时我就坐在第三排,当您展示那个额叶切除案例时,我兴奋得差点割断邻座女士的颈动脉,PS:她后来成了我的第二位养母,您标本柜2号。”

      叶嘉兴的眼前浮现起那年会议的场景。确实有个苍白少年在提问环节问他“切除额叶是否会剥夺人类体验痛苦的能力”,当时那孩子热切的眼神让他印象深刻。

      翻到最新一页,日期是今天

      “您终于追上来了。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明早检查3号标本罐,里面有我送您的小礼物,爱您的,您最特别的病例。”

      储藏室3号柜里的标本罐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叶嘉兴戴上手套拧开盖子,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

      镊子探入液体中,夹出了一枚小小的、被染成蓝色的纸蝴蝶。

      蝴蝶翅膀上用极细的笔写着:“您下一个收藏品会是我的大脑吗?还是说……我会先收藏您的?”

      标本罐旁的标签背面,有一行几乎被擦掉的铅笔字迹:“TS-X配方错误,会导致逆行性记忆增强而非抑制。”

      叶嘉兴突然明白为何叶乐栖对药物反应异常——那根本不是耐药性,而是药物意外强化了他的记忆能力。

      所有那些“幻觉”,很可能是被唤醒的真实记忆。

      走廊传来脚步声。

      叶嘉兴迅速关掉储藏室灯,但已经晚了。

      院长和两名保安站在门口,手电筒光直射他手中的标本罐。

      “叶医生,”院长的声音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能解释下为什么凌晨四点你在查看这些本该在五年前就销毁的实验标本吗?”

      阴影中,叶嘉兴的嘴角缓缓上扬。

      他轻轻捏碎手中的纸蝴蝶,蓝墨水染满了手套。

      “我在复查一个特殊病例,关于记忆操控实验的……意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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