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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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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过来。”盖娅敲敲她身边的位置,示意白杨坐下。
盖娅调出手环,屏幕资料投影在众人前方空阔的白墙,说道:“星舰四无差别攻击事件调查组,现有成员六位,组长游野、副组长盖娅、调查员星秀、技术员絮佩里、实习调查员燃灯和白杨。本次组会星秀病假、絮佩里事假,其余人员参与。”
以现在的科技来说,除非必须人员在场的场合,基本上都是居家办公。维安部大楼就没什么人,像这样人员集合的会议少见。
“我是个老家伙,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至少你知道对面是活的。”游野解释道,又面向盖娅说:“你继续。”
盖娅说:“我先说玩家倩仪的基本情况。她现年32岁,出生在星舰三区,通过儿童分育计划由星舰四区父母抚养。父亲为太空废料收拣员,疑似遭受过量辐射诱发癌症,在倩仪3岁时病故,生前没有公民保障记录和死亡赔偿记录。母亲有精神疾病史,无业,在倩仪7岁时自然死亡。”
“此前母女靠公民救济补助生活,此后倩仪移交其他家庭养育,新的养育者正是受害于倩仪公寓的男性,也是船舱2406里的女装男人。”
“人格系统显示,倩仪完成了初等和中等教育,但未能通过高等教育入学考试。人格系统根据其综合表现和性格分析,系统推荐其工作岗位方向为服务业、分拣业,但倩仪没有就业记录。她的资金流水和交通记录显示,女装男人会不定时跟她会面并汇款。汇款通常发生在会面之后。”
“但两者的会面在《完人》游戏推出后的近两个月变得越加频繁,可以推论,会面频次的提升和游戏一定程度相关。”
“我们之所以锁定2406调查,一是因为收到人格系统提示,倩仪在过去两周有78%的精神崩溃概率,同时未检测到她有任何就医行为。二是因为她的精神不稳定现象陡发于接触《完人》游戏之后,人格系统的存档显示,在她注册并登陆游戏后,压力值、焦虑值和自毁倾向指数上升,并随游戏波动。”
“嗯。继续。”游野翻动后续资料,白杨关禁闭这几天他和燃灯都进过游戏,对大致也有一定了解:“说重点。”
“我认为这款游戏可能会诱发玩家精神创伤。”盖娅指尖点触,投影屏上出现游戏的四个规则——
须知一:物质有限、精神无限。
须知二:精神创造万事万物。
须知三:精神构造万事万物。
须知四:相信即存在。
盖娅说道,“这是游戏的规则和前提,先不考虑它如何实现,目前我们也的确未知它如何实现。如果说游戏是个无限自由的精神空间,就像它宣称的那样,玩家可以在其中自由造物,那么——”
盖娅指尖连续轻扣桌面,她倾向认同絮佩里的看法,“一个精神上毫无防御屏障的人,在进入一个可以实现和扩放精神的无限空间时,那些深埋在精神上或深层意识中不加遮掩和未经修复的创伤会不会也同样放大?”
盖娅给出她的判断,“进入这个游戏,就像一个人毫无保护地进入催眠,没有人知道谁在引导这场催眠,而这些催眠又即将会诱发什么。从倩仪和白杨的案例来看,我认为这个推测是极有可能的。”
“我?”白杨怔了一下,指着自己看向盖娅。
“嗯。人格系统显示你精神崩溃了,时间范围是从游戏出来后,并且,现在,此刻,你还处于崩溃状态。”盖娅看向白杨飘忽的眼神,“按数据推演你有63%的可能会立刻拿刀捅了我们。”
“你在开什么玩笑?!”白杨声音颤抖,嘴角却不自觉上扬狂笑。
“冷静,白杨。我只是说可能,但你能控制住对吗,我知道你能忍住。”盖娅没对白杨进行任何肢体接触,但她坚定的口吻和指令让白杨感到抚慰。
游野始终带笑,看实验物一样看着白杨。燃灯侧了侧身,没露出任何透露情绪的表情。
“可是我觉得我非常正常。”白杨看着自己不时抽动的指尖说。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无比正常,包括疯子。”游野后仰在椅背上,眼神扫向盖娅:“说不定我们全都是。”
白杨手指又抖了抖,她掏了掏口袋,想找那柄小茶匙,但想起换了衣服,茶匙也可能弄丢了。她有些伤心,舌头梗硬地咽下快滴出来的口水。
“你在找这个?”盖娅晃了晃她手中的天使喇叭小茶匙。
“嗯。”白杨很快地点头,随后她承认:“我现在很想咬人,我这样想很久了。我只咬我过我自己,但这不能解我的痒。”
“给你,磨牙棒。”盖娅把那柄洗干净的小茶匙递到白杨手里。
游野盯着那柄小茶匙,目光像鬼火燃烧。
“没有应付的精神稳定药剂吗?”游野问。
“有。”盖娅说,“但我不希望她独自承担副作用,毕竟是我们要用她。”
“所以我们共担风险是吗?”游野撑起下巴觑着盖娅。
“是啊,谁叫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呢?”盖娅话中有话地嘲讽道。
“回到正题。”不等游野回答,盖娅翻到下一屏,“根据死后现象不同,我们发现真实玩家在游戏空间受致命伤后会光化消失,强制退出游戏;而玩家捏造的人物在游戏空间死后,遗骸仍会保留。”
盖娅说,“因此我认为,除我、白杨、特派人员外,当时在2406船舱的真实玩家有3个:倩仪、女装男人、皮囊男孩。”
“倩仪、女装男人、皮囊男孩这3个玩家,都可以是下一步调查的切入口,但是,”盖娅神色凝重起来,“倩仪目前处于无法唤醒的深度睡眠状态,心电路图显示她患有心脏相关的疾患,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而女装男人,就是你们收尸的那个,已经死了。我们目前也缺乏皮囊男孩的线索。”
白杨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游戏公司要玩家信息?”
盖娅摇头:“创世游戏公司的创始人来自上民联邦,目前的推论没办法出搜查令让他们配合,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女装男人是星秀住院前跟进的,”盖娅继续说,“手环调出的购物记录显示,该人常年大量购入色6情资源,结合他在船舱2406的表现,他极有可能曾对养育的倩仪实施侵6犯。”
“既然人格系统有他的购买记录,为什么我们不能抓他?”白杨打断。
“因为这些资源是合法的。”盖娅说,“而且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做过,人格系统只能将他标记。”
“为什么这些资源会合法?都标记了我们为什么不去管?难道非得发生?非得有人受害吗?”白杨不忿起来。
“白杨你数数我们这里有几个人?再看看人格系统显示的犯罪倾向数据?”盖娅敲扣桌面,“况且你现在也是系统标记人员,你觉得我们应该抓你判刑吗?”
盖娅刚想解释里面的所有人物都是虚拟造像,不会有任何真实人物受到伤害,游野却笑着插了句话进来,“因为你缺乏课堂以外的性6教育。”
白杨抓起茶匙便扬手扎去——咔嚓一声,白杨手腕脱臼,茶匙跌在游野腿上。
游野抓着白杨手腕碾握,看向盖娅,“你这小孩,还需要教。”
“那就让你徒弟来教教?”盖娅不置可否,眼神越过白杨落燃灯身上,燃灯低着头,好像正在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
“给我他的权限。”盖娅朝游野扬了个眼神,后者应声丢给她燃灯的页面。
盖娅迅速将燃灯和白杨绑定,对终于投来质疑表情的燃灯说道:“倒计时现在开始,未来七天你就给我看好她,她不能离你超过十米距离,有任何非理智的攻击行为你给我阻止,这算在你的实习考核里。”
既然是盖娅的决定,白杨没有异议,她扶着脱臼的手腕忍痛坐回座位。燃灯一脸不解,无论对白杨还是对盖娅,但他并不辩驳,只是脸色更冷。
白杨和燃灯手环随即弹出绑定图标,图标是一个青年牵着一只戴好止咬器的小狗,牵引绳上显示数字1.34米,是当前两人距离。
“你就给我当个止咬器吧。”盖娅笑着对燃灯说。
燃灯生硬地侧过脸,仍强作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关于女装男人,通过他的被害现场,我分析出的凶手特征是,”游野往下说,“凶手为女性,身高160至165,体重63至65,有训练习惯,身手敏健。惯用手为右手,但本次行凶用的是左手。除了无法追踪的凶器和外卖,没有遗留其他痕迹。预谋作案。团伙作案。”
“为什么是团伙作案?”白杨问。
游野眯起眼睛,眼神细腻如手术刀,宛如回到凶案现场逐一扫描般,场景中所有细节在他脑中纤毫毕现,他如凶手般回顾整个犯罪过程:“非常干净、大胆,根据蛋糕的融化程度和男人的游戏结束时间和死亡时间来看,下手时机准确。”
说完游野露出瞄准猎物般的浅笑,仿佛凶手就在眼前,“应该不是和被害者有私仇。更像计划后一时兴起的泄愤。她知道蛋糕,可能是游戏里的结识的玩家……现实的朋友……或者《完人》游戏的设计者团队,都有可能,只要是能知道蛋糕对于倩仪的重要性……”
“还有这个。”盖娅把页面切到白杨提交的,倩仪更深层精神空间里的,捉迷藏和仪式。
“说不定这个仪式才是一切的起点。”盖娅说,“走投无路的疯癫母亲带女儿参加救命稻草般的仪式,仪式中,捉迷藏的女儿被守候在旁的仪式参与者侵犯,随后母亲因故死亡,侵犯者顺理成章领养了无父无母的女儿。这逻辑也说得通。”
“但一切都是猜测。”游野盯着那页模糊不清的还原图,“同样的元素,另一个版本可以是:女儿和母亲的确有过幸福生活,但母亲死后女儿换了新环境无法适应甚至被领养家庭侵6害,为了合理化这种痛苦,女儿想像出捉迷藏的游戏,将一切归罪为自己。”
“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一切都有可能。”游野说,“关键是,我们找不到倩仪七岁那年的登船记录,没有那样一艘船,你也知道星舰四不可能有游轮。”星舰四是浮空城,只有人造陆地和湖泊,没有海洋,没有支撑大型游轮的水域。
盖娅想开口,却又知道一向以证据说了算的游野,不会听她空口无凭的推测。
“我们也没有倩仪离开星舰四区的通行记录。”游野一锤定音般,“也许倩仪那天根本就没离开家。时隔25年,在实现原理未明的游戏里,她是在32岁的现在去回顾和创造7岁时的空间,你如何去追溯哪里是源头哪里是真相。”
“你还是一如既往强势。”盖娅叹了口气。
“我是要你用事实说话。无论对事,还是对人。”游野起身,充满压迫地纠正盖娅。
盖娅明白后一句参杂了私人感情,只冷淡地笑,不做任何解释。
这时,一条消息,扯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盖娅点开,未及切换的页面投影在众人眼前——
“你好,盖娅警官,我只能找到你。我是那个男孩,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男孩,倩仪的朋友,我邀请你同行的另一位调查员来参观我的船舱,我对她很感兴趣,希望她能成为我的收藏。”
下附信息是,29船舱的邀请码。名额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