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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控制 ...

  •   白杨从不做梦,所以她不认为她现在正在做梦。

      她站在血织成的网中,她的血在流,血在织就一张她的网。

      她的人形因她血液流失而迅速溶解,那血最初从她子宫中涌出,随后她皮肤逐渐破裂,无数的血丝从她周身的裂口逸出,血网从她脚下的一张平面成为以她为圆心而不断向外触伸的球状,她像一颗正在爆裂的种子。

      她正在蜕变,从人形不知向何进化。

      ……

      病房里面,青年痛到浑身僵直,不停翻身呕吐,他吃了太多不能消化的食物,可男人还要喂,男人喂他就会吃,他吃下去又苦痛地呕出来,进食,呕吐,进食,呕吐,不断循环。

      男人抬他脸起来,把他垂落的长发挂在他耳后,张嘴,啊,他吞咽,转身呕吐,食物怎样进去就怎样出来,他的胃不再消化,仿佛变成一个排泄器官。

      只要他说不,只要他说一个不字,男人就会停,可他不说。偏偏不说。他抓着被子,男人抓着他头发,保证他干净,不会吐到自己身上,胃液灼烧喉咙,他好多次被呛到,好多次。

      “千帆……千帆……”他睁大看不见的眼睛,男人放开他,他不再感到身边有任何人存在。

      “千帆……千帆!!”男人不回应他,他又开始央求,双手在空气里乱抓,无所顾忌地丢掉所有脸面和礼貌。

      “你为什么要走呢?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走!”男人咬牙切齿抓过他为青年准备的精致食物,灌进去,一勺一勺灌进去,青年再度喷呕出来,却还要睁着盲眼胡乱在空中摸寻他。

      “这次够了吗……你还要罚我多久……千帆?”青年终于脱力地瘫软在一床秽物之中,男人摘了他助听器,他听不见。而他要重获听力很简单,就跟他要男人停止现在的暴力行径一样简单,他只要说不,只要一声不。

      可他不说。偏偏不说。那就继续受吧。

      结果先哭起来的还是男人。

      他抱起青年,眼泪滴落在青年脸上,明知对方无法听见才敢哀求:“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你知道我没有你我会怎样、你完全清楚不是吗?”

      青年听不见,但多年相处已足够让他懂得男人的肢体语言,他那双失去神采的金眸饱含悲悯却没有男人所希求的爱,就像神的恩泽会平等降临每个人身上,并不因富贵贫贱而有所偏袒:

      “千帆……不要哭、你一哭我就走不了了,你知道的,你一直知道,这会让我难过……啊……我不会走了好吗,不要哭好吗?”

      青年不符合男人需求的反应还是激怒了男人,他拎着青年脑袋撞在墙上,墙上炸开一片血花,他叫砸在墙上的青年冷静冷静,他们都需要冷静。

      青年睁大无神的眼睛,他倚在墙上,脑袋像被钉在墙上,胸口在喘在抖,男人握起他下巴欣赏他,手指碾过他溅墙上的血给他涂唇。

      “如果这是你真正希望的……你可以继续。”青年虚虚抬起不受控发抖的双手朝男人伸去,男人看见他手臂露出的针眼和缝线伤口,再次怒不可遏将他往墙上砸去,青年瘫软在床,滑向男人的怀抱。

      男人把青年禁锢在臂弯中喃喃:“你绝不可以逃跑,绝不再能够。”

      -

      ……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青年昏过去又醒过来,当他痛到需要止痛药时,他就知道自己醒来了。他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些疲惫,但他是不允许露出倦容的,他已享受了何等优渥的生活,他无权对此感到疲惫。

      男人的双手还在身后钳锢他,他正在男人怀中,他轻声喊出那个他必须要喊的名字:“千帆,我醒了,我们起来好不好?”

      男人便骤然将他抓紧,埋进他头发深深地嗅,他发根有凝固的血痂,他发出轻微痛喘,男人便给他塞止痛药,一颗,两颗……远超常人所需的量,因而令他胃脆弱。

      男人喂他,灌他,他必须拼命吞服,才不让送服的温水从嘴边溢出来,这会让男人不喜欢,他总怪他奢侈又浪费。

      男人总是一边说他,一边喂他,无论是药还是食物,看他把金贵的东西吐出来,弄脏昂贵的衣服和地毯。有时候他会忍住,捂嘴,那会让他脊背耸动如春猫,男人把他捡起来,看他吐到全身发软,在他耳边垂危吐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畸形成了这样子。

      青年睁大眼睛,在这双眼睛面前,男人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保护他是错的,放开他是错的,因而禁锢和囚锁也是错的,青年总不告诉他他想要什么,男人便只好猜,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不知是否撞中答案,但耐心早已失去在试探中。

      后来男人不再猜,男人只给自己想要的。

      他拎起青年,青年唇舌离开透明玻璃杯边缘时,忽然发现自己感受不到膝盖以下了。

      他急切地摸向小腿,男人在他昏睡前说过,他再跑就会把他膝盖骨挖掉,说到时他就只能爬着逃走。幸好他摸到了他的膝盖骨。

      “你怎么了?”男人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微小举动,触碰他刚刚摸过的腿部。

      青年忽而笑像一朵骤然艳放的花,他轻轻推开男人碰他的手,“我知道你不舍得挖掉我膝盖骨的。你看,我不会再跑了,我答应过你了,我不能再跑了。”

      说着,他摸索着把身体挪到床沿,把两支不再动弹的小腿拖到床沿底下,身体坐直,两手从身后用力往前一推——

      砰的一声,他整个身体连同毫无反应的小腿跌落在地,青年伏在地上开怀笑着:

      “千帆,你看,你的愿望总会实现,我现在不能再走了。”

      千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到地面动静的青年立刻止住笑声,神色忧惶地朝千帆爬来,他摸到千帆的脸,他蜷进千帆怀里,他安慰千帆不要难过。他摸摸千帆眼角,还好这次没有眼泪,要不然他还要再想该如何止慰。

      所以当千帆再次掐上他脖子时,他一如既往没有拒绝。

      如果这样能为彼此止痛。他似乎没有什么为此不满的地方。

      “千帆。”青年又笑,笑得温柔,如阳光普照:“千帆。千帆。千帆。……千帆。我好想一直,一直能这样叫你名字。千帆。千帆。”

      -

      青年坐进轮椅。千帆把他推到窗前,星舰四的人造光令他皮肤感觉有光照,却并未同时感到暖。

      他没有完全失明,只不过眼中世界是一团遥远而模糊的光,他能遥望却不能明晰。他的听觉也同样,戴上助听器能让遥远的声音近些,但他仍需努力去辨听,大半还是要猜。

      他浸泡在饱满的光线里,他想也许拉开纱帘,打开窗子,阳光会更暖些。

      这种事情不需要千帆他也能做到,他伸手摸索着,他抓到了帘子,拉开,他摸到了窗台,但他找不到开窗的锁扣,他试着双手撑着窗台支起半身。

      来医院复诊手臂的白杨,就这样看见他消失在窗后。

      紧接着,她看他又从窗后现身,他伸着手臂在窗边摸索,很快又摔倒在窗后。

      刚好就在同一楼层,过去看看不是难事,白杨沿着两栋楼之间的回廊走向青年,却在长廊尽头遭遇了阻拦,一扇玻璃门将她和青年隔开。

      值班人员提醒:“里面是加护病房,需要申请才能进去探望。”

      “我是维安部调查员,里面有人我要查。”白杨亮出身份。

      值班人员摇头:“普通病房您可以随时进去。但加护病房不行。”

      这时,一个男人在那玻璃门认证锁上按指纹。

      她立马认出那男人,抱走青年那高大男人。她动作很快地拦下男人:“我是那天公园里陪他等你的人,他说过他想见我,我需要你让我进去见他。”

      “然后呢?你觉得我会放你进去吗?”男人不悦皱眉。

      白杨仍死缠烂打地拦在门前:“是的我需要你让我进去,他想见我,是他说他想见我。你听见过。”

      男人冷淡地撇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却也没有阻止她跟进玻璃门去。

      玻璃门后的走廊内还有一扇病房门,透过门上的视窗白杨一眼就看见青年在里面。

      白杨还要跟进去,男人才近乎冷漠地开口:“他过敏你知道,你找他可能会让他发病。”

      “那我就站在门外,你告诉他我来了,我就在这里。”

      “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看着。”

      男人进去,白杨停留,一男一女两个保镖出现在白杨身后。

      白杨趴在病房视窗看,看见男人当着她面,开始脱青年病服。

      一件一件,宛如当白杨的面撕剥青年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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