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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窃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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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穿破漆黑的夜空,向着空中岛屿驶去。车身因为骤降的气温而微微颤抖,车窗已结上了一层冰花。
浮空岛是绿洲区通往浩瀚宇宙的第一站。它并不是一个行星,而是一块被捕获的星球碎片。其上设各神的神庙,亦有博物馆、美术馆等公共设施。
顾崖难以捉摸少年前往博物馆的动机。按照之前电台里经过粉饰的报道,这位杀手已经在一个月内杀害了7个人,受害者皆为权贵。他没有在现场拿走任何珍贵物品,只是部分受害者的书房被翻得一团糟。
而且,作为重要的宗教和文化场所,浮空岛上戒备森严。这牵扯到世界中,除了科技外的另一个重要概念——魔法。
没有人知道魔法的运行原理,只知道它们源于众神。神灵会赐予自己的宠人——通常是前两个阶级——这种神秘的力量。因为众神的偏爱,这类人权倾朝野,力量非凡。而浮空岛上正好就有一位这样的人物。
顾崖望向后视镜,想要从少年的脸上阅读出他此行的动机。他试图从那张冷峻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少年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只能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封封染血的文件,一遍遍的翻阅,再将它们放回去。
“你不会对前来的游客...下手吧?”顾崖犹豫着问少年。对方的脸在昏黄的内壁灯下显得愈发阴沉。
少年没有作答。他只是微微侧过脸,望向窗外的云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仿佛在确认某样东西的存在。一道庞大的阴影出现在天际线上,他们已经抵达了终点。
此时正是凌晨3点。大多数游客已经离开,广场上空无一人。博物馆处于关闭状态,但里面的灯仍亮着,那是工作人员正在为第二天的开放做准备。
少年掏出一根绳子。这根绳索上设有机械装置,自动将顾崖束缚在方向盘上。当他离开前,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
“我回来后,你负责送我到下一个目的地。如果能够平安到达,我就会放你走。如果我回不来了,那你等着人来救就行。”
少年放下这几句话,便往博物馆的方向走去。顾崖看着他纤细的身躯融化在漆黑的夜色里,最后被一面明亮的窗子所吞噬。
少年走后,车里陷入一片死寂。博物馆离得实在太远,顾崖无法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感到比少年在的时候还要不安。
他的双手被绳索完全束缚,没有一点反制之力。他只能拼命晃动身体,总算为它们争取到了一丝余裕,但尚不能自我解救。
但或许是众神“垂怜”,事情迎来了转机。一个男子从广场的另一面走来。他应该是误了时,没能赶上回到绿洲区的列车,但又没有资格呼唤出租车。所以只能在此滞留一夜。顾崖用肩膀拼命撞击窗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男子听到声音,果然向他走来。如同每一个求救的人,顾崖隔着车窗向他喊话,求他帮自己解开绳索。但意料之外的是,来者并没有立刻施救,而是绕着车走了一圈,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男子拾起落在车座上的一张文件,那是少年落下的,按照他的一贯风格,用红线划掉了赞美主神的开头语。
顾崖抬头望去。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这使他感到心脏紧缩起来——那是李良。
“我们的顾大司机还是改不了老毛病,是吧?”李良从背包里掏出便携摄像机,拍下顾崖和文件的合影。“如果我把它交给警察呢?”
“听着,李良!”顾崖喊道,“这不是显摆你那可怜的嫉妒心的时候。有人把我挟持了,他就在博物馆里——”
顾崖话音刚落,前方博物馆的灯光就闪烁起来,一盏盏灯陆续熄灭,使博物馆成为了一座漆黑的巨物,只有楼顶的红灯亮起——那是警报灯。
“那不是还要怪你不会看脸色,不懂得和高阶级的女子划清界限?”李良的面容因为嫉妒而显得狰狞。
寒风呼啸。在他身后,高亢的警报声响起,飞行器的破空声自两人头上传来,一阵阵风如利刃般扑在顾崖脸上。
“听着,警察就要来了,等我......”李良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口,瞬间夺走了他的性命。
一道道巨大的阴影掠过广场,爆炸声陆续响起,赶来的空军开火了。
子弹如同雨点打在地上。顾崖隔着车窗看到这些银色的弹头如流水般散开,一团团炙热的火焰从中蔓延而出,瞬间化为一道火龙,将整个博物馆团团包围。
顾崖咬紧牙关,踩下油门。就在那的瞬间,那条束缚他的智能绳索竟“咔嗒”一声自动解开。他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少年的设计,立刻打开车灯,猛按喇叭,试图引起军方的注意。
“我是平民!并非侵入者!”他冲着窗外大喊,但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密集的子弹。火势愈发猛烈,炙热的火焰如巨浪般席卷而来,将博物馆吞没在一片赤红之中。
顾崖别无选择,只能驱车冲向博物馆。他的车辆经过特殊改装,配备了抵御极端环境的防护装置,这才在刚才的轰炸中侥幸存活。然而,车窗外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机器人和身穿机械装甲的士兵正从飞行器上顺着缆绳滑下,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火光中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一旦战斗开始,这片领域将变成人间炼狱。而他和博物馆里的其他人,将无处可逃。
顾崖将油门踩到最底,以至于速度过快,撞碎了由玻璃制成的正门。车辆发出一声尖啸,被迫熄了火。
顾崖推开车门,向着博物馆的深处跑去,大火引起的浓烟在他身后追逐。他的额头因撞击而鲜血淋漓,血液落在破碎的玻璃片上,反射出阵阵红光,和四处可见的警示灯交杂在一起,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战斗声从不远处传来。少年站在展览厅的最中央,他的脸颊上有一处醒目的刀伤。六个安保人员将他围在中间,从不同角度对他发起进攻,但他们明显是不是少年的对手。
少年的动作仍然轻快,但对于安保人员的攻击则选择避开了要害。如果他向当初对待祭司那样攻击他们,他们恐怕早已一命呜呼。莫非他只对权贵下手?顾崖的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他没有工夫深入思考,只能匆忙冲进厅内,喊道:“军队发动了轰炸,先尽快逃离这里!”
但那七人激战正酣,只当顾崖的话是耳旁风。但就在这时,博物馆的顶部受袭,破碎的水泥块从上方跌落下来,竞将少年压在底下。
阵阵火花从破口处溅入,在空中炸出白色的烟雾。几名安保人员意识到情况不好,弃战而逃。偌大一个展览厅内,瞬间只剩下顾崖和少年。
顾崖跑到水泥块附近,查看少年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观察,他竞对这个同行者生出了情谊。
少年面色苍白,纤长的睫毛上蒙了一层灰尘,随着呼吸呛出几股鲜血。顾崖看他处于这般险境,不忍弃他而去,但又对这块巨石束手无策。危难之际,少年示意顾崖靠近,在他身边气若游丝地说道:
“没事的,我们还能走。”
顾崖一愣。少年又说道,“把刀给我。”
顾崖望去,那把刀刚才脱手,此时正与几个兽首一起,插在陈列厅一侧的墙壁上。他匆忙跑去,将刀拔下,递到少年手中。
少年握住刀柄,休息片刻,竞将身上的巨石一削为二。他从石下钻出,对着另一个展览区一瘸一拐着跑去。
顾崖在他身后喊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要如何离开?”但少年没有理睬他的声音,顾崖也只能无奈追去。
奔过几条走廊,少年直奔博物馆的仓库而去。这座仓库上写着“社会渣滓区”,看上面的介绍,这里是新设的,似乎是存放渎神者的遗骸,旨在为之后的一个新展览提供素材,以向游客控诉这些人的累累罪行,赞颂神灵消灭他们的正义之举。
少年找到其中一个标签,打开标本盒,将那块骨殖从中掏了出来,像是宝贝一样抓在手里。他半跪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检测器,将其投入其中。
“你找到这里,竟就是为了这个?”顾崖不可思议地问道。
少年紧闭着眼。他的呼吸比刚才更加急促了,仿佛现在才是他的生死关头。
顾崖想要搀扶他,但少年却一下子跌在他怀里,两人在四面八方传来的爆炸声中拥抱在一起。
“你的车在哪里?”少年在他怀里虚弱地说道。
“在外面,但恐怕已经在轰炸中毁坏了。”顾崖低声说道。
“不会的,我给你的车上了魔法,它不会被这种火力击溃。”少年说道。
“你居然会——?”
“我有点扛不住了,你能抱我过去吗?”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顾崖无声地抱起他,向着来时路走去。炮弹的轰鸣声在无人的博物馆中响起,在众神的威压下,他们是相互依赖的两个蝼蚁。
但一个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那个人同样穿着一袭华贵的白袍,但面容要威严冷峻得多。
“渎神者,你以为你们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