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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灾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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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飞了?为什么?”顾崖一惊。
许西没有立刻回答。她对着夜空吐出烟圈。神灵的全息影像在街道上闪烁着,照的她的脸忽明忽暗。“众神亲口降下的禁令,至少十年。”
顾崖喉咙发紧:“宇宙航线是联系绿洲区和小行星的重要渠道,他们这么做意欲何为——”
“小点声!”许西环顾周围,低声说道:“你也知道的,上个月,绿洲区的连环凶杀案……据说和这个禁令有关……”
“就为一个人?”顾崖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个疯子杀的是祭司,和我们驾驶员有什么关系?而且,这些案件不是都发生在地面吗?”
“我听说,因为所有尸体上都出现了…”她突然噤声。
两人沉默了数秒。
“背后肯定有隐情,但这不是你我应该知道的事……交通局会安排新岗位。”许西说道。
她转身汇入狂欢的人群,节日的彩带粘在她肩头,像一片枯萎的落叶。
但顾崖没有跟随她的脚步。
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躺在那张单薄的床上发呆。他以前并不喜欢它,但此刻却觉得被褥无比温暖。
钟已经敲了十一下,人群的欢呼声隔着墙壁传过来,朦朦胧胧的,像是来自梦境的声音。街道上主神的全息影像的光芒顺着窗子照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也映在桌上的车钥匙上。
顾崖知道,节日结束后,他就要把它交出去,然后再也没有翱翔天际的机会,在一个无趣的售票厅里过一辈子。
那个真相如同鸢尾花一般漂浮在宇宙之中,但他此生再难得见。
最终,在钟敲响第十二声的时候,顾崖起身了。
他一个人披好衣服,快步走下了楼,溜进了出租车车库。他掀起了卷帘门,凝视了一会那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车。
随后,他钻入驾驶舱,拆开了车上的监控设施——这可以让这次行程不被他人发现。但如果,有某位巡逻的警员发现了他的话,他就必须找一个好借口了。
就他的前科来讲,这个借口会很难找。
顾崖点着了火,将车驶出车库,在一块无人的居民区起飞,顺利地升到了半空中。
透过天窗向上凝视,大气层上似乎并没有警探把守。顾崖抓住摇杆,试图上升——
出租车的控制屏上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一位祭司需要出行服务,目标为浮空岛,乘客在和谐路9号等候,请在10分钟内抵达。”
该死。
他今天本没有值班。可能是许西看出了他对驾驶员工作的不舍,特地指派给他一项工作。但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乘客要去的地方与鸢尾花的位置南辕北辙。一旦开启导航系统,他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部分监控。这意味着,他今夜的计划将付诸东流。
他不可拒绝这项任务。正如他在吐真室里,向所有军人解释的那样,工人无权拒绝祭司的要求。
他无奈地重装监控设施,转动方向盘,向着目的地驶去。
与大多数同阶层的人一样,祭司住在绿洲区的最中心。在那里有一座通天巨塔,可以乘坐电梯前往诸神居住的神殿。数千名祭司如同工蜂般聚集在这巨塔之上,忠实地传达着神灵的指示。
但这个祭司不在此处。当顾崖停车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位祭司必定位高权重。他拥有一座独立的宅邸,建筑外观极度奢华,白色的外墙在月光下浮动着珍珠般的光芒。
顾崖从车上下来,走到花园门口。他伸手去触碰门前的指引机器人,但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那个机器人被从中间拆开了,零件散落在地上,如同被撕裂的猎物。
宅邸的大门敞开着。花园里静悄悄的,花香顺着夜风吹过来。
“先生,您的车到了!”
顾崖穿过花园的鹅卵石小路,走到主宅门口。房子灯火通明,屋里隐约传来搬动东西的声音。
顾崖再次敲响了门,但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先生?”
顾崖在门灯下无奈的转了个圈,接客的倒计时仍在继续,他不能把乘客放在这里不管。
他握住房门的把手。这扇门同样没锁,在他的驱使下轻松开启。
客厅里一片狼藉,像是有几个醉酒的人在这里撒泼过一样。几把扶手椅东倒西歪,墙上的挂画坠落到地上。本来放在祭坛上,代表女神的蛇形雕塑滚落至门口,用无神的绿宝石眼睛盯着顾崖。
一楼有4个房间,门全部敞开着,窗上覆盖着厚厚的窗帘。祭司不在这里。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二楼还隐约传来声音。顾崖小心翼翼地向上走去。
这里和一楼一样富丽堂皇,也一样凌乱。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腥味。地面上铺着一张华丽的巨毯,上面溅着暗红色的污渍。
顾崖顺着污渍走向走廊的尽头,在一间卧室门口停下。他定了一下心神,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穿白袍的秃头男子被绑在椅子上,他被打的头破血流,口中塞着祷告用的锦帛。他见到顾崖,立刻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嘶鸣起来,两颊像青蛙一样滑稽地鼓着。
顾崖快步走到祭司面前,帮他松绑,取出口中的布料。顾崖偶然瞥到墙上的主神画像,猛然一惊。主神的脸被划烂了。
“疯子,是疯子!”还没等身体完全自由,祭司便叫道,“快带我走,他一会还会回来!”
“你别喊了,我会带你走——”顾崖抓住祭司的手臂,试图搀着他向外走去。
但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少年。他肤色白皙,半长的黑发披散在额前,浅色的眸子在发丝后闪着寒光。
他用一只手扼住顾崖的咽喉,轻而易举地将他扔了出去。顾崖砸在另一边的墙壁上,又跌落在华贵的床上。他气喘吁吁,视野模糊,依稀看到少年将祭司压在墙上,右手死死抓住他的脸颊。
“快救我啊,你这乡巴佬!这是命令!”依稀之间,顾崖听见祭司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是他的遗言。因为少年双手一转,祭司的脖子瞬间折断。他没了声息,和客厅里的其他装饰一样倒在地上。
顾崖蜷缩在床角大口喘息着。少年径直向他走来,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两人双眼的距离只有数寸,顾崖甚至能感觉到少年冰冷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
然后,意料之外的,少年松开了他。
“原来你是工人,我还以为来的是个军人呢?”他站在房间中间,漫不经心地说道。
“所以你是谁?”少年又说道,回头打量着他。
“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是来这里接送他的。”觉察到对方没有明确的杀意,顾崖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静。
“你就不应该进来,或者干脆今天就别上班。”少年走到顾崖面前。他缓缓蹲下,让自己可以直视他。“这第一次有人闯入我的杀人现场。我还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你可以相信我。”顾崖在床上坐直,“我不会透露关于你的信息。毕竟,你也听到了,他怎样像仆人一样对待我的。”
“即使被灌下吐真剂,你也能保证守口如瓶吗?”
“那并非不可破解。”犹豫了一下,顾崖还是决定说出那个隐藏在心中的真相,“我曾经抵抗过药效。我会说,我只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因为没有等到乘客,就离开了。”
少年没有说话。顾崖能看出他正在思考。
“那个大祭司,是吗?”少年问道。
“你知道——”顾崖大吃一惊。
“知道什么?我只是见过她,也听她说,众神的威权并非那么牢不可破。”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祭司桌上的一个装饰品。他身上透着一股天真的残忍。
“我猜想,你并非是为了财产而随意杀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杀了我不是好选择。这会玷污了你的行为。”
“的确如此。”少年直视着顾崖的眼睛。“那既然我愿意放了你,你是否愿意给我一点回报?”
“我可以帮助你清理现场。”顾崖说道,或许他也可以把自己进屋内的痕迹一并清除。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刚才说自己是个出租车司机?”
“是的。”
“这就是我要的。刚才这位祭司先生说,宇宙公路即将关闭。这很不巧,我正需要去小行星一趟。”
顾崖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
“我可以把你送到大气层上,然后你可以在那里另找交通工具。”
“我不想那样,坐现成的车要更方便。”
少年将顾崖从床上拉起来。他拔出一把匕首,挟持着他往楼下走去。
“而且,你真的喜欢在绿洲区的生活吗?”少年继续问道。
“这不是是否喜欢的问题。”顾崖违心地打开了出租车的车门,“我之前有过前科,如果他们发现我在帮助一个渎神的杀手的话,我很难逃脱惩罚。”
“那就不要回来了。”少年对车进行检查。他扫视着后备箱里,顾崖少得可怜的几件个人用品。“天高地阔,宇宙浩大,为何要安于一隅?”
顾崖甚至从他的最后几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怜悯。可能是因为这份好感,他脱口而出几句不应该说的话。
“你还要一直这么做吗?再继续的话,你很容易被捉住的。”
“这不关你的事。而且,我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少年坐进副驾驶位中,顾崖打着了火,等待着少年说出目的地,或许是下一个受害者的住址。
但少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去浮空岛上的历史文化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