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六 ...
-
六
雨下了整整一夜。
清晨六点，余梓杭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发现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客厅里静悄悄的，茶几上留着半盒没吃完的炒粉和一张便利贴：「去晨跑，钥匙放鞋柜上了。——Y」
字迹潦草，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匆忙写下的。
余梓杭捏着便利贴，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手表别摘。」
他低头看向手腕，那块银色腕表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Y&Y。
余梓杭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表盘，突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梁丞意推门进来，发梢滴着水，白色运动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线。
看见余梓杭醒了，他愣了一下：“吵醒你了？”
“没。”
余梓杭收起便利贴，“下雨还晨跑？”
“习惯了。”
梁丞意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要毛巾。”
余梓杭扔过去一条干毛巾，梁丞意接住擦了擦头发，水珠四溅。
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照进来，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我妈呢？”
余梓杭移开视线。
“还在睡。”
梁丞意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我回来时看见她房门关着。”
厨房里传来水壶的嗡鸣，余梓杭起身去泡咖啡。
梁丞意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
余梓杭往杯子里倒热水，“你呢？”
“下午得回家一趟。”
梁丞意的声音低了几分，“拿点东西。”
余梓杭的手顿了顿：“你爸妈在家？”
“应该不在。”
梁丞意接过咖啡杯，“他们今天要带丞诺去买旅行用的东西。”
咖啡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余梓杭突然说：“我陪你去。”
梁丞意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不用。”
“反正闲着。”
余梓杭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顺便监督你别偷拿你弟的零食。”
梁丞意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行啊，余警官。”
阳光渐渐强了起来，穿过厨房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余梓杭注意到梁丞意的左手腕空空如也——他确实没给自己买表。
“咖啡好喝吗？”
余梓杭问。
“苦。”
梁丞意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黑咖啡了？”
“上周。”
余梓杭往自己杯子里加了两块糖，“尝试新口味。”
梁丞意盯着他的动作，突然伸手抢过糖罐，往自己杯子里也加了两块：“那我也试试。”
余梓杭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笑了：“幼稚。”
“彼此彼此。”
梁丞意端起杯子，隔着咖啡的热气与他对视，“敬新口味。”
余梓杭碰了碰他的杯子，金属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手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Y&Y的刻痕仿佛烙在了皮肤上。
上午十点，候凝思才揉着眼睛走出卧室。
看见两个男生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她挑了挑眉：“你们通宵了？”
“没。”
余梓杭按下暂停键，“梁丞意去晨跑了。”
候凝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余梓杭的手腕上：“新表？”
“嗯。”
余梓杭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盖住表盘，“……朋友送的。”
“挺好看的。”
候凝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去厨房煮咖啡。
梁丞意凑到余梓杭耳边，压低声音：“你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余梓杭的耳尖瞬间红了：“发现什么？”
“发现你其实不爱喝黑咖啡。”
梁丞意坏笑着退开，按下播放键。
电影继续播放，但余梓杭已经看不进去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左腕的手表上，秒针走动的声响在耳边放大，像某种隐秘的心跳。
下午两点，雨终于停了。
两人站在梁丞意家楼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梁丞意仰头看了看自家窗户：“灯没亮，应该没人。”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余梓杭注意到梁丞意的表情逐渐紧绷。
当门打开时，梁丞意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仿佛在闯入别人的家。
“你房间在哪儿？”
余梓杭问。
“二楼尽头。”
梁丞意压低声音，“你先上去，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喝的。”
余梓杭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上楼。
梁丞意的房门依然贴着那张“安静”的便利贴，他推门进去，发现床铺整齐得像是没人用过，书桌上的水杯却积了一层灰。
床头柜上的相框依然倒扣着。
余梓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翻了过来——是他们俩的合照，玻璃上有一道明显的指纹，像是有人经常抚摸。
“找到好东西了？”
梁丞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余梓杭手一抖，相框差点掉在地上。
梁丞意及时接住，两人的手指在玻璃表面相触，又迅速分开。
“给。”
梁丞意递过一瓶冰镇汽水，“你家没有的牌子。”
余梓杭接过汽水，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手腕流下，打湿了表带。
梁丞意的目光追随着那滴水珠，突然说：“戴着舒服吗？”
“嗯。”
余梓杭转动表盘，“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不习惯。”
余梓杭轻声说，“以前从来不戴表。”
梁丞意笑了：“慢慢就习惯了。”
他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个背包，开始往里面塞衣服和笔记本。
余梓杭注意到他特意拿了几件宽松的T恤——都是他平时爱穿的款式。
“你要搬出来？”
余梓杭忍不住问。
“不是。”
梁丞意拉上背包拉链，“就是……备着。”
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和小孩的喧哗。
梁丞意浑身一僵：“他们回来了。”
余梓杭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楼下喊：“丞意？你在家吗？”
梁丞意深吸一口气，抓起背包：“我们得走了。”
“从哪儿？”
“窗户。”
梁丞意已经推开窗户，外面是阳台和消防梯，“你先下。”
余梓杭犹豫了一下，还是爬出了窗户。
消防梯生锈的金属在阳光下发烫，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手表不时磕碰到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丞意紧随其后，落地时背包带勾住了栏杆，他猛地一扯，几本书哗啦啦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
余梓杭弯腰去捡，发现是一本相册和几本笔记。
“别管了，快走。”
梁丞意抓起书塞回包里，拉着余梓杭往小区后门跑去。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拐进一条小巷才停下来喘气。
余梓杭撑着膝盖，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你……到底在躲什么？”
梁丞意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是躲。”
“那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问很多问题。”
梁丞意打断他，“关于我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回家……”
余梓杭沉默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他看见梁丞意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走吧。”
梁丞意直起身，“去你家。”
余梓杭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小巷。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梁丞意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跑进店里，几分钟后拿着两杯奶茶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余梓杭：“双倍奶盖，补偿你的。”
余梓杭接过奶茶，吸管戳破奶盖的瞬间，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喝了一口，奶油沾在嘴角，梁丞意自然而然地伸手替他擦掉。
指尖碰到唇角的触感让余梓杭浑身一颤。
梁丞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暧昧，迅速收回手，耳尖泛红。
“谢谢。”
余梓杭小声说，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梁丞意低头喝着自己的奶茶，没说话。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手表上的Y&Y闪闪发亮，像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