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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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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窗外的雨来得比天气预报还要急。
余梓杭站在阳台上关窗，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水痕蜿蜒如蛇。
他回头看了眼客厅——梁丞意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组装那块新手表，背心领口歪斜地露出一截肩膀，发梢还滴着刚才淋雨的水珠。
“你确定不回去？”
余梓杭走回客厅，把干毛巾扔给他，“雨这么大。”
梁丞意头也不抬：“怎么，赶我走？”
“我是怕你家人担心。”
“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梁丞意终于装好了表带，招手示意余梓杭过来，“试试。”
余梓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梁丞意拉过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比金属表带还要烫。
余梓杭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腹的纹路，一下下蹭过自己的脉搏处，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松紧合适吗？”
梁丞意问。
余梓杭喉结动了动：“嗯。”
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两个字母“Y&Y”藏在背面，紧贴着他的皮肤。
余梓杭突然想起什么：“你给自己也买了一块？”
“没。”
梁丞意松开他的手腕，“我不爱戴表。”
余梓杭摩挲着表盘，雨声在沉默中变得格外清晰。
茶几上的火锅残骸已经被收拾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梁丞意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各种小物件：一盒瑞士军刀，几包巧克力，还有一本封面烫金的笔记本。
“那是什么？”
余梓杭指了指笔记本。
梁丞意随手拿起来：“旅行日记。”
“你还写日记？”
余梓杭挑眉。
“偶尔。”
梁丞意翻开第一页，又迅速合上，“没什么好看的。”
余梓杭正想调侃两句，突然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里梁丞意的脸忽明忽暗。
窗外雨势更大了，树枝拍打着玻璃，像某种不安分的怪物。
“我去找蜡烛。”
余梓杭起身，膝盖却不小心撞到了茶几角，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点。”
梁丞意扶住他的胳膊，“在哪儿？我帮你找。”
“厨房抽屉。”
梁丞意拿着手机走进厨房，余梓杭听见抽屉拉开的声音，然后是梁丞意的轻笑：“余同学，你家蜡烛怎么是心形的？”
“我妈买的。”
余梓杭耳朵发热，“爱用不用。”
蜡烛很快被点燃，暖黄的光晕在客厅里荡漾开来。
梁丞意把蜡烛放在茶几上，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像两簇小小的太阳。
“继续刚才的话题。”
余梓杭为了转移注意力，指着那本笔记本，“你日记里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梁丞意靠在沙发上，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你真想看？”
“随便问问。”
梁丞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笔记本扔给他：“自己看吧。”
余梓杭愣住了，手忙脚乱地接住本子：“真的？”
“反正也没什么。”
梁丞意望着窗外的雨，“就是些……琐事。”
余梓杭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两个月前，梁丞意刚出国的那天。
字迹出乎意料地工整，不像他平时潦草的笔迹。
「6月15日，晴。
飞机晚点三小时。
候机时看见一家三口，小孩吵着要买玩具，父母最终妥协了。
想起丞诺小时候也这样，只不过他总能如愿以偿。
PS：机场咖啡太难喝，下次记得带余的速溶咖啡。」
余梓杭心跳漏了一拍，迅速翻到下一页。
「6月20日，阴。
日内瓦湖没有想象中蓝。
导游说是因为天气。
想发消息给余，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张湖的照片。
他大概在睡觉，没回。」
烛光摇曳，余梓杭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一页页往后翻，每一篇都简短克制，却总在不经意间提到他。
「7月2日，雨。
梦见高中教室。
余在擦眼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上。
醒来发现是瑞士凌晨三点。」
「7月10日，晴。
买了手表，店员问刻什么字母。
脱口而出Y&Y，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余梓杭猛地合上本子，胸口剧烈起伏。
蜡烛烧到了尽头，火光忽明忽暗，梁丞意的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看完了？”
梁丞意的声音很轻。
余梓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雨声填满了所有空白，手表在他腕上沉甸甸的，像一颗鲜活的心脏。
梁丞意突然倾身过来，蜡烛在这一刻熄灭了。
黑暗中，余梓杭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然后是梁丞意低哑的声音：“余梓杭，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梁丞意猛地退开，余梓杭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小杭，停电了吧？”
候凝思的声音伴随着雨声传来，“我在小区门口，带了宵夜，但门禁卡好像坏了，你来接我一下？”
“好……马上。”
挂断电话，房间重新陷入沉默。
余梓杭不敢看梁丞意的眼睛：“我妈在楼下，我去接她。”
“嗯。”
梁丞意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我帮你拿伞。”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梁丞意从伞筒里抽出唯一一把伞递给他。
余梓杭接过伞，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那个……”余梓杭艰难地开口，“你刚才想说什么？”
梁丞意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没什么重要的。”
余梓杭握紧伞柄，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
他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推开了门。
雨幕如织，他撑开伞走进雨中，背后梁丞意的目光如影随形。
小区门口，候凝思提着塑料袋站在岗亭旁。
看见儿子独自走来，她挑了挑眉：“你朋友呢？”
“在家。”
余梓杭接过宵夜，声音闷闷的。
“吵架了？”
“没。”
候凝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两人共撑一把伞往回走，雨水在脚下汇成细流。
余梓杭摸着手腕上的表，那两个字母的轮廓深深印在皮肤上。
回到家时，客厅已经恢复了明亮。
梁丞意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电了。”
“嗯。”
余梓杭把宵夜放在茶几上，“我妈带了炒粉。”
候凝思去厨房拿盘子，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丞意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余梓杭的手腕：“表还戴着？”
“嗯。”
余梓杭没躲开，“挺合适的。”
梁丞意的手指顺着表带滑到表盘，轻轻点了点：“Y&Y。”
余梓杭心跳如雷，厨房里传来候凝思的脚步声。
梁丞意迅速收回手，表情恢复了平常的懒散：“闻着好香，我能吃两份吗？”
“撑不死你。”
余梓杭小声说，却在候凝思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碰了碰梁丞意的手背。
雨还在下，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就像表盘下藏着的字母，只有戴表的人才知道它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