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兽世 ...
-
国家边境线。
雨夜，乌云压着黑压压的甘蔗地，高速道路上的反光标识在二手面包车的车窗上化作流光溢彩。王烨一脚踩尽油门，发动机的痛苦嘶吼声压过了警笛，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身后红蓝交错的光影仍紧咬不放。
他骂了一声，金砖磕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黑色旅行袋就在副驾驶座上，半开着，里面是他从金店里抢来的黄金。
二进宫，抓着就是无期。
“妈的……”王烨狠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如刀锋般扫向前方，雨点在挡风玻璃上炸裂，他眯起眼，看向那条蜿蜒的、用作跨境偷渡的私人公路。
警察跟得很紧。
不止一辆警车，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轮胎碾碎水洼，警报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扩音器里的警告——
“放下武器！立即停车！”
已经到了这个点，说好的接头人在哪里？
路窄夜深，伸手不见五指。王烨猛打方向盘，车身侧滑，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啸。他探手进怀，摸出一把黑黢黢的枪，迅速打开车窗，对着后方连开三枪。
砰！砰！砰！
子弹撕裂空气，打碎了警车的前挡风玻璃。后方警察立刻还击，火光在黑暗中炸开，他的后车窗应声碎裂，差一点就打进了他的脑袋，从太阳穴擦过去。
不能再拖了。
前方是边境密林。王烨心头一横，方向盘一转，硬生生闯入那片混沌之中，像是一颗蛋黄在车辆之中疯狂摇晃，控制不住的头磕向方向盘。
树枝疯狂拍打着车身，暴怒的雨水顺着叶片滴落，砸在引擎盖上。轮胎在泥泞中打滑，发动机低吼着，挣扎着，而后突兀地熄了火。
车，抛锚了。
操。
王烨头昏脑胀，咒骂着推开车门，抓起旅行袋，来不及检查，踉跄着钻入林中，依靠记忆和本能往前冲，他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背上的黄金压得他步履沉重。
身后，警犬的吠叫声愈发逼近。
不能停。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脚下泥泞松软，稍有不慎便会滑倒。他咬紧牙关，不敢去想这一切将会如何收场。只要逃出这片林子，他就有机会拿这笔钱救他养母的命。
妈。这一票干完了，咱们娘俩就重新开始。
可下一秒——
脚下一空，他整个人骤然失衡，坠落的瞬间，风声如鬼魅在耳边怒号，他只来得及攥紧旅行袋，便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多久。
砰！
剧烈的撞击令他眼前一黑，他感到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黑暗席卷而来。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朦胧中他看见了——雾霭缭绕之间，一道纯白的模糊身影在他的头顶缓缓浮现，羽翼轻展，如晨曦中的光辉，白色空洞的美丽眼睛，安静地凝视着他。
他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天使……？
天使骤然扇动翅膀，朝黑暗飞去，再也不见踪影。
雨还在下，袋中黄金散落了一地，在昏暗的天光下，映出幽冷的光。
——
疼痛。
王烨缓缓睁开眼，头顶的树叶密密层层，交错遮蔽了天空，仅有少许天光透过缝隙，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斑。空气潮湿，带着浓重的泥土气息，隐约还能闻到腐叶和花粉混杂的奇异气味。
他咬了咬牙，撑着手臂从一丛湿漉漉的蕨类植物中爬起，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不致命。
他记得和同伴刚到哨卡就被警察截住了，他们闯了卡，路上还开了几枪……
四周……警察居然没有追上来。
这里的树木高得吓人，最矮的都有十几米，枝叶浓密得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藤蔓像巨大的蟒蛇一样盘绕在树干上，地面覆满厚厚的落叶，踩下去便是一阵湿软的回弹。他皱起眉头，往四周望了望——没有路，也没有人，甚至没有人工的痕迹，像是误入了某个蛮荒时代。
没有信号。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无服务”三个字格外刺眼。他又转头看了眼抛锚的车，GPS坏了，发动机也彻底熄火，显然已经无法再用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阵仗，地上却只有他的车辙印。
他低低骂了一声，咬着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幸运的是，骨头没断，只是摔得够呛。他伸手探进怀里，摸到了那把黑色的手枪，弹匣里还剩下五发子弹。
不多，但至少能保命。
他喘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地面——那一地的黄金。
旅行袋在摔落时崩开，金块滚了一地，黄灿灿的，在这片幽深的密林里面格格不入。他一块块地捡起，塞回袋子里，肩上顿时多了沉甸甸的重量。他调整了一下肩带，深吸一口气。
警察会搜山，他得早点出去，不能因为他的失职，让兄弟们再被那些畜生控制下去。
空气里，有一丝奇异的窒息感。
他屏住呼吸，缓缓转过头——
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盘绕在不远处的古树旁，直愣愣地盯着他，隔得这么近没看见不是因为眼瞎，而是根本没想到这个树干就是本体！
那东西起码有十几米长，身躯粗得像一棵成年人大腿粗的树，深色的鳞片在斑驳的光影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尾部缠绕着一截断裂的树枝，轻轻摆动着。
一人一蛇，冷静对峙。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后背露出来，在这蟒蛇眼里他很有可能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危险动物。
王烨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怀中掏出枪支对准巨蟒眉心。
如果这玩意真要吃他，一口一个，自己手里仅剩的五发子弹根本不够用，但是只要有威慑的动作……
果然——
它的头微微抬起，看着自己举起来的武器很疑惑，吐出一条鲜红的信子，庞大的身躯在树干间蠕动，一寸寸滑向远方，它正准备离开巢穴，似乎是出去觅食的。
蛇瞳看着眼前黑发黑眸的面孔，他的皮肤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瓷白，皮肤紧致光泽，十分年轻，握住武器的小臂肌肉线条结实而流畅，身高在雌性之中算高的，和其他的温顺的雌性不同，他有一种特殊的危险魅力，明明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样，眼神却不经意表达了主动的攻击性，只是单单站着，浑身上下的气味就是血腥的。
不详之人……
没有恶意？
几分钟后，那条巨大的蛇终于彻底消失在树丛深处，王烨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脊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紧紧握着枪柄，目光回落在那条蟒蛇方才匍匐之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蛇窝。
国内有这么大的蛇吗？有吗？应该是没有的，可这又怎么解释？不会是掉到异世界穿越了吧。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
他歪头犹豫了一瞬，缓步靠近检查，蛇窝深陷在树根交错的缝隙间，里面有一股奇异的腥气，而在最深处，堆垛这着一只蛇蛋，和鸵鸟蛋差不多大。
“咕——”
他的胃抽搐了一下。
他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现在，饥饿像是一头咆哮的野兽，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蛇蛋有什么不能吃的？饿了什么都能吃。但，这蛇蛋不会是要孵化了吧？要是磕出了条大蛇……哎，管他的！先填饱肚子再说，不然没有力气上路。
王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确认蟒蛇已经离开，才蹑手蹑脚，缓缓摸向巢穴中的蛇蛋——
白白的蛇蛋散发着神秘危险的气息，薄薄的蛋壳里面好像有一双黑色蛇眼正在里面窥伺，现在还是毫无保护的脆弱时期，可它已经到能认人的年龄了，不久将会成长为这片沼泽唯一的王。
王烨将这鸵鸟蛋大的蛇蛋摸到了怀中，这蛋还有余温呢。
王烨的脚步很轻，几乎是踮着脚从蛇窝里退出来的。背上的旅行袋已经够沉了，如今怀里还揣着个沉甸甸的蛇蛋，滚圆滚圆的。
希望能吃。
他屏息听了片刻，确认那条巨蟒没有折返，才蹑手蹑脚地离开，穿过丛林，找到了一条小河。
警察没有追上来，也没有搜山的痕迹。
是不是老天怜惜他？把这笔钱送给他了？他们当时为了不至于让金店血本无归，专门找了个意外保险最贵的抢。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穷人，别无他法。
蛇蛋里的生物感觉被轻柔柔地放在一个温暖的位置，将自己的蛇头靠在蛋壳上，隔着薄薄的蛋壳，听着这个人的心跳，好快啊。
好想……占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