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流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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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第二天的清晨，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压下，阴沉得仿佛随时会塌陷。思煜玄站在宿舍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框。远处的教学楼在厚重的云层下显得格外压抑，操场上的旗杆孤独地矗立着，连旗帜都因湿气沉沉垂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青草被风雨蹂躏前的青涩味道，让人莫名心生不安。
“要下暴雨了。”姜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思煜玄回过头，看见姜凛赤脚踩在地板上，每走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脚印。他的卷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几缕发丝倔强地翘起，左耳的星星耳钉在昏暗的晨光中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少年单薄的身影裹在宽大的灰色卫衣里，松垮的领口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仿佛随时会被这阴沉的天气吞噬。
思煜玄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玻璃杯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他掌心留下微凉的痕迹：“带伞了吗？”氤氲的热气缓缓升腾，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层朦胧的薄雾。
姜凛摇摇头，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思煜玄的手背，那温热转瞬即逝：“昨天忘在教室了。”他低头轻抿一口牛奶，喉结在晨光中轻轻滚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精致的眉眼。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眼前，他伸手撩开，动作带着几分慵懒。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在试卷上滑动的沙沙声。当思煜玄在作文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空被生生撕裂。紧接着，雨点如万箭齐发，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监考老师慌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匆忙关上窗户，但已经有雨水渗了进来，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远处的教学楼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原本就昏暗的教室更添了几分压抑。
交卷铃声响起时，雨已经大得惊人。走廊上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此起彼伏。韩池从人群中挤过来，校服肩膀湿了一大片，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完了完了，我作文跑题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懊悔。
“活该，”罗骁幸灾乐祸地晃了晃手中的伞，蓝色雨伞上印着的卡通恐龙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谁让你昨天嘲笑我英语听力全选C。”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将伞转了个圈，溅起的水花差点落在旁边同学身上。
秦暄玥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把抢过罗骁的伞：“借我用用！”没等罗骁反应，她已经冲进了雨幕中，白色帆布鞋溅起朵朵水花，很快消失在雨帘里。
“喂！我的伞！”罗骁哀嚎着追了出去，书包带在奔跑中甩来甩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思煜玄和姜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姜凛从书包里掏出一件皱巴巴的校服外套，布料上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勉强挡挡雨？”潮湿的布料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思煜玄点点头，两人便顶着校服冲进雨中。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肩膀和后背，风裹着雨丝钻进衣领，思煜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进嘴角，带着一丝苦涩。跑到半路，姜凛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思煜玄的手腕：“听！”他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却在思煜玄耳边格外清晰。
思煜玄抹去脸上的雨水，顺着姜凛的目光看去——自行车棚的角落里，一只橘黄色的流浪猫正蜷缩在纸箱里，浑身湿透，毛发紧贴在身上，瑟瑟发抖。它警惕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琥珀色的眼睛在雨幕中闪闪发亮，细小的胡须因恐惧而微微颤动。纸箱已经被雨水浸透，周围的地面上积着浑浊的水洼，猫咪的后腿处有一道血痕，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它受伤了。”姜凛蹲下身，声音里带着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猫咪的后腿，那里有一道血痕，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发白，周围的毛发黏在伤口上，凝成暗红的痂。
“得帮它。”姜凛脱下已经湿透的校服外套，轻轻靠近猫咪，“嘿，小家伙，别怕...”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婴儿，连语气里的沙哑都化作了柔软的羽毛。可猫咪依旧警惕地后退，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小小的身体在纸箱里缩成一团。
思煜玄从口袋里摸出早餐没吃完的火腿肠，剥开后放在手心慢慢递过去。诱人的香气终于让猫咪放松了警惕，它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粉嫩的小舌头试探着舔了舔，然后开始小口吃起来。
“好可爱……”思煜玄目光盯着正在进食的猫咪，“我来抱它。”思煜玄轻声说，趁猫咪吃的开心时，迅速而轻柔地把它裹进了外套里。橘猫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胡须不安地抖动着。
“没想到会长你竟然是一个猫咪控啊……”姜凛歪头看着专心盯着猫咪的思煜玄。“我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生灵受苦。”
姜凛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撇开头看向另一边。
“宿舍不让养宠物。”思煜玄提醒道，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在鼻尖凝成晶莹的水珠，滑进衣领里。
姜凛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滚落：“就照顾到它伤好，怎么样？”他抬头看向思煜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像极了等待夸奖的孩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更显得眼神明亮而坚定。
回到宿舍时，两人已经浑身湿透，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迹。橘猫在外套里不安地扭动，发出微弱的喵呜声。思煜玄用毛巾轻轻擦干它的毛发，这才看清伤口——似乎是铁丝划伤的，不算太深但已经有些发炎，周围的皮肤微微红肿，还沾着一些泥土和碎屑。
“得消毒。”姜凛翻出医药箱，找出碘伏和棉签，“按住它，可能会疼。”他的指尖捏着棉签的动作格外小心，仿佛在处理一件稀世珍宝。
思煜玄小心地固定住猫咪，当碘伏接触到伤口时，橘猫猛地挣扎起来，爪子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红痕，刺痛感瞬间传来。姜凛迅速完成消毒，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旧T恤撕成布条，熟练地包扎好伤口。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布条间，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编织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每一个结都打得紧实而整齐。
“你挺熟练的。”思煜玄看着姜凛灵巧的手指打了个结，疑惑地问道。
姜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整理着医药箱：“以前...照顾过流浪猫。”他没有多说，但思煜玄注意到他左耳的星星耳钉微微颤动，那是姜凛紧张时的小习惯。少年低头专注整理药箱的侧脸，被窗外的雨光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仿佛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橘猫似乎意识到这两个人类没有恶意，渐渐放松下来。它好奇地打量着宿舍，尾巴轻轻摆动，最后选中了姜凛的枕头，蜷成一团开始舔毛。粉色的小舌头一下又一下，将潮湿的毛发理顺，偶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声音虽小，却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看来它选好地盘了。”姜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橘猫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指，胡须扫过少年苍白的手背，留下轻微的痒意。
思煜玄找出一个纸箱，垫上旧毛衣做成临时猫窝，但猫咪显然更喜欢姜凛的床。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宿舍里却出奇地温暖。橘猫很快睡着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粉嫩的小爪子偶尔抽动一下，像是在追逐梦中的蝴蝶。
“我们得给它起个名字。”姜凛压低声音说，生怕吵醒这个小家伙。他侧躺在床上，手肘撑着脑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熟睡的猫咪，眼神中满是宠溺。
思煜玄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连绵的雨幕：“叫‘雨果’怎么样？法语的‘雨’。”雨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轨迹，像是为这个名字写下注脚，窗外的雨似乎也在为这个名字轻轻吟唱。
“雨果...”姜凛轻声重复，嘴角扬起，“很适合它。”他伸手轻轻抚摸猫咪的脑袋，橘色的绒毛从指缝间滑过，柔软得不可思议。猫咪动了动耳朵，往他手心蹭了蹭，继续沉入梦乡。
夜幕降临，宿舍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透过雨幕，显得格外朦胧。思煜玄和姜凛轮流守着雨果，给它喂食、换药。猫咪的警惕心渐渐消退，甚至允许思煜玄抚摸它柔软的肚皮。当姜凛给它喂小鱼干时，雨果会用爪子轻轻按住他的手指，生怕食物逃跑似的，小眼神里满是期待。
“明天还有考试，你先睡吧。”思煜玄对姜凛说，“我再看会儿书。”台灯的光晕在书页上流淌，映得他的侧脸柔和而沉静，书本上的文字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姜凛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一起复习。”他将椅子挪到思煜玄身边，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相触，温热的气息在书页间交织。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闷雷，但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小世界里，专注于书本上的知识。
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雨果蜷在姜凛腿上打着小呼噜。偶尔，他们会因为一道难题低声讨论，或是相视一笑。雨声、翻书声和猫咪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奇妙的夜曲。姜凛的钢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思煜玄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的模样，在暖黄的灯光下定格成一幅静谧的画。姜凛解题时专注的神情，思煜玄恍然大悟时的惊喜，都在这小小的台灯下一一展现。
深夜，当思煜玄合上书本时，发现姜凛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侧脸压在笔记本上，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几缕发丝垂落在脸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雨果不知何时挪到了两人中间，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橘色小球，尾巴还轻轻搭在姜凛的手背上，仿佛在守护着这个沉睡的少年。
思煜玄轻手轻脚地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姜凛肩上。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但宿舍里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他轻轻摸了摸雨果的小脑袋，猫咪半梦半醒地“喵”了一声，像是在道晚安。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少年们的身上镀上一层银纱，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仿佛时间都为之驻足。思煜玄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宁。他忽然明白，有些相遇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看似偶然，却可能改变一切。而雨果——这只意外闯入他们生活的流浪猫，或许就是命运送来的一份特别礼物，将两个孤独的灵魂悄然系在一起，在这个雨夜绽放出温暖的光芒，也为他们原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