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陛下与皇后很恩爱 ...
-
三、
天色渐晚，入了夜的千极域只会更加可怖，二人只能暂时找了个背风的雪洞落脚。白虞用随身的宝剑将洞挖深，又点起火折子细细烘烤雪壁，雪水融化，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雪壳，使得洞穴不易坍塌。
唐伊裹着斗篷与他相对而坐，微弱的烛火下，男人平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眉目间的戾气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缱绻，一如当年救下她时的目光。
只是这一次，这样的柔情并不属于自己。
唐伊叹了口气，又记起男人在宣布完诏令后，回到寝宫时兴奋喜悦的模样。那时的他眼角眉梢俱是喜意，从沉稳君王变成了一个怀春少年。
伴随在他身边多年，大抵又因为容貌或是气质同皇后有相似之处，她深得白虞信任，这些年下来，二人关系也可以称得上一句知心好友。
那日白虞一下朝便拉着唐伊絮叨开来，想来也是太过开心，完全不对她设防，这才吐露出这次出行实则是为了皇后。
闻言唐伊并不觉得意外，只有提及申依棠之时，白虞才会如此神采飞扬。
“在想什么？”
白虞撕开饼子，将烧热的水和干粮一并递给唐伊：“明天再走一天估摸着就能到了。”
唐伊接过，随口扯了个幌子：“在想当年那个占星官的谶言。“
为何白虞在话本中总是落魄的少年呢？只因这一段倒是有迹可循，白虞父亲乃是前朝护国将军，战功赫赫，可以说前朝皇帝能逍遥地过那么多年，大部分是因着周围强敌皆畏惧护国将军之名，故不敢轻易来犯。
可皇帝毕竟昏聩，竟然听信占星官一番帝星出于白府的说辞，把将军全家皆下了狱，将军又过于愚忠，始终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由是白家从此没落，成年男子处斩，女子为奴。
将军在朝堂上树敌众多，此刻便有小人跳出来落井下石，以白虞年少身子单薄，此时剐不下几块肉来为由，恳请皇帝暂且将他养到十八岁，待那时少年身子骨长成再行凌迟之刑。
皇帝无道，闻言竟欣然应允。
从那时起，白虞便被关在一个荒院里，每日的饭食只从高墙的一个吊篮里放下，像养畜生一般，只等五年一过，便送上刑场去千刀万剐。
这事不算什么秘密，圈养少年白虞的荒屋距离京城没多远，那时也总有好事的百姓远远地观望。
刚开始的一年还有将军的旧部欲救出白虞，却不想这皇帝虽然在政事上是个傻子，玩弄权术阴谋却是一把好手。
他当年答应将白虞圈养个五年再送去凌迟，不仅有延长观刑时间的考量，更是将白虞当成了诱饵，趁此将护国将军的势力一网打尽。
只是等五年后，白虞却没有被送上刑场，自此不知所踪，直到他举起义旗，在短短三年内颠覆岚风皇朝。
中间这五六年，白虞下落成谜。
四、
兴许是这些往事已经被尘封在了内心深处，闻言白虞脸上并无多余神色，只微微颔首道：“倒是歪打正着。“
破城当日那占星官便拖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身子投了河，留下遗书忏悔当初为讨好前朝皇帝而瞎编谶言陷害白家。
皇帝沉溺声色犬马，动辄被将军当成小辈训斥，早已对白家怀恨在心，此番正好找个借口置白家于死地。
他没有再说下去，唐伊看得出来他眉目间多了几分郁色，于是连忙换了个话题：
“陛下为何要在此时去寻皇后？是否是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白虞眉间郁色一扫而空，言语之中难得带了几分调笑：“这大概还要归功于你。”
原来有一日白虞正秉烛处理政事，见唐伊神色之中有些困倦便嘱咐她早些休息，在唐伊退下之后，原地留下了一本书，他心下了然大概是唐伊落下的，也便随手一翻，谁知：
“那书中所载虽有夸大，但确是我和依棠相识相知的经过。“
于是他急匆匆地就派人寻了写话本的人来询问，得知那话本的剧情乃其梦中所得。
那人还以为自己得神女授书，白虞却怀疑那正是爱人的魂魄托梦寻求自己的帮助。
“当年依棠因我而亡，我匆忙赶回之时却连她的尸首都未能得见。后听闻若是那人魂魄还在世间，北域有大巫可招来魂魄，使之起死回生。“
唐伊听完只觉荒谬：“巫蛊之术，实非正道，怎可轻信？况且……”况且当年白家不正是亡于虚无缥缈的谶纬之说。
她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这些年白虞有意无意的放纵，有时让她会忘记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一头多么可怕的凶兽。
凶兽朝自己收起了爪子，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在他面前放肆。
烛火跃动，对面的人垂下了眼帘，那双眸子藏于深邃眼眶阴影之中，她也清楚地知道那其中蕴藏着的疯狂。
孤注一掷。
所以他才孤身进入千极域，若是带上那些护卫，难保不会有人觉得皇帝已经疯癫。
事到如今，唐伊只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况且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将话本藏在了床底，不曾带出，又怎么会出现在政务房，还好巧不巧地正被白虞捡起翻看。
怪不得那间书坊被查封后白虞就火急火燎地要来寻找大巫，现在想来，倒像是有人要故意引他前来。
但背后的人不知道她会跟来，唐伊敛眸沉思，她听闻白虞将护卫都留在了域外便不舍昼夜地赶来，循着一丝半缕的痕迹，终于让她寻见了这人的身影。
吃完饭后，二人决定轮流守夜。
在阖上眼睛之前，唐伊看着明灭的烛火映着的那人的如玉颜容，同生共死，她想到，此行凶险，但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五、
已至半夜，唐伊睡颜恬淡。
白虞抱剑倚靠在雪壁上，完全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虽然当时说好的是轮流守夜，白虞却打定主意独自一人守这一宿，他少时遍历苦难，后来又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在外十分警觉，此刻也没有多少睡意。
可以说，若非唐伊来找他，他完全不打算休息，冒着风雪趁夜色赶路，越早找到传说中的大巫越好。
这蜡烛传说是用鲛人油熬制的，可百年不灭，千年不腐。
一阵风钻了进来，烛火微闪，白虞忙用手护着火苗，心中暗道，大概也只是传说罢了。
不过此刻，他分外希望那传说中的鲛人真实存在。
神话中记载，上古之时，鲛人乃神之信徒，以自身血肉供奉神前，故神明护佑其族连绵昌盛，魂魄永存，不入轮回。
风渐歇，烛火映着少女恬静的睡颜，与记忆中那人的面容重叠，白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我们很快就能重逢。
唐伊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虽身处雪地之中，她身上御赐的狐裘却实在是一件宝物，配合着洞内的烛火，还算暖和。
待她醒来之时，白虞已经整理好了行装，看样子已经等了她一阵。
说起来，唐伊对于找到大巫竟也有几分期待，至于后面能不能复活申依棠，不知为何，她心中居然没有半分嫉妒、苦涩乃至不甘的情绪。
但她觉得自己对白虞的喜爱又十分真实，这份喜欢从白虞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便被唤醒，似乎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对她说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个人。
唐伊轻抚胸口，刚才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十分兴奋，心跳都快了许多。
白虞瞥见她的动作：“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和皇后真如那本书中所言么？”
“你会知道的，走吧。还有，”白虞戴上兜帽，“是‘白虞’，不是‘陛下’。”
他喜欢依棠叫他的名字。
到达传闻中大巫的居所时已是傍晚，这里看起来与周围的雪地没什么不同。
片刻后唐伊便知道自己错了——千极域天色渐暗，唯有这一片却依旧是黄昏时的景象。
时间被凝固在了这里。
她惊异地朝白虞看去。
白虞牵起了唐伊的手。
温热粗糙的触感传来，唐伊想要抽回手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别动，”白虞在她耳边低语，“过了幻阵，才能见到大巫。我们一起进去。“
说罢便牵着唐伊踏入幻阵，一阵波芒闪过，雪地恢复往常的静寂。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