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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

  •   满脸愤怒的蒲国飞狠狠砸上院子铁门,阴沉着脸往屋里走,愤懑道:“......一直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妈的,真该死,有他妈大老鼠就算了,小老鼠也敢闹事儿,看我不——啊?!你们是?”

      循着声音,蒲国飞气冲冲拎起钉耙疾步赶到菜园,就看到一小子一脚踩进一个瓦罐,左边的还好只是套到脚上,还完整,右边早因为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碎了个稀烂。

      林晦倒是落脚点选的不错,也算平稳落地,不过——

      余光扫过卓定远脚下破碎的瓦罐,尤其踩塌的架子和不知道多少株连带横尸的豆角,林晦略带沉痛开口:“......您看三百够吗?”

      这他有点心疼,时潇给他的零花钱,他还没捂热乎。

      卓定远嘴角疯狂蹦跶。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奸商报出那价,林晦一脸被坑还能眼睛眨也不眨地付钱。

      那老板愕然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得,甚至改口要把钱转回来,估计是怕林晦事后告他去。

      还有......钱到现在还没被林晦败完,只能说家底儿是真厚,时队就不该让他拿钱,不对......时队还转钱,这压根就是纵着林晦花,林晦这能像是会过日子的人么?

      “哼,没想到你们市公安局也是这种货色,呸!”

      蒲国飞怔愣的表情猛地一变,啪一下把农具扔回矮墙边,恶狠狠地冲两人骂:“去去去,滚一边去,誰要你们的臭钱,誰知道是干了多少缺德事扣下来的钱,从我家滚出去!送走一个,又来两个!没完没了,呸!才三百就想封我的口。比那几个——”

      林晦揪了把胸前的执法记录仪,绿光给足安全感,满脸无辜:“大爷,这是我俩赔您瓦罐和......那个被踩的豆角钱,没走正门是一来怕惊动其他人,二来怕您不给我俩开,要不咱换个地儿聊,这挨着厕所怪尴尬的。”

      挨着林晦跟上一脸尴尬的蒲国飞,卓定远边跺脚上土,见缝插针用蒲老汉听不到的声音说:“林子,我才反应过来,咱俩这算不算擅闯民宅,幸亏那会儿没拔枪,不然咱俩完蛋了,这咋也能算将功补过吧。”

      “......那个应该能从轻发落,不对啊,这个调查内部事儿的是组织上的人,直接罚咱俩的是张局啊。”

      自从俩人搭档,卓定远早早抗出免疫力,门清:“张局那儿好搞,抱着被子找法医室王老哭一晚上,等转天传到张局那儿,这事儿就睁一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叶副局那儿不用说,恨不得抱着咱亲,上头领导就时队难搞,林晦,你说实话,你跟咱时队有没有透点消息,一点都行。”

      “我发了句晚安算吗?”林晦低眉顺眼,他现在已经看到检讨在向他招手了,“我一句没提,总感觉应该多少知道什么,算了,回去路上构思下检讨怎么写得了。”

      “靠,鬼知道写个检讨还要查重。”卓定远满脸愤懑。

      “还不如罚咱跑圈,内勤罚跑圈,外勤写检讨,这是人干的事吗?”

      门外卓定远皱巴着脸跟林晦叽叽咕咕。

      蒲国飞说他要收拾屋子,让他俩等一会儿,本来就心虚的俩人更是不敢吭,只得站在屋檐底下晒月亮。

      “写不完的材料,对不完的台账,念不完的检讨,呜呜呜,说好的游山玩水快乐出差呢?!你丫一到鄢武县对接手续,就说人情绪不对,喊咱吃饭不去,关键你装病就装呗,你装多好,让我装,理由好点也行啊,丫的水土不服窜稀,我的一世英名啊!”

      “......桃肆一个月午饭五折卡,够么?”

      卓定远有点动心。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林晦眼睛一下也不往怨念的卓定远那边瞥,仿佛被团云盖完的月亮上头有他家时队在。

      “全天,VIP自选。”

      卓定远立刻笑得眼睛彻底看不见,哥俩好地踮脚揽住林晦:“好的亲,爱你亲,咱俩账平了亲。你偷溜出去找人家后厨学菜留我一个独守空枪的事,我也完完全全忘了亲。”

      吱呀——

      “咳咳,你俩进来吧。”蒲国飞面带尴尬推门招呼两人进去,“实在对不住,我还以为你们跟......他们也是一起的呢,主要你们旁边跟着村里那几个,有些事儿,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

      “我们太懂了,大爷,您愿意配合就特感谢您,我俩就是专门奔着这事儿来的,还有我俩不是市公安局,分局,汝麓分局,这点还是要纠正,感谢您愿意相信我们,当时问的那些问题,您方便再跟我们说一遍么?”

      再次掏出外套兜里的笔录,卓定远说:“卓定远,这是我的证件。我旁边这位是——”

      “洪城市汝麓分局刑侦大队,林晦,警官证您看看。.......大晚上的翻您家后院真对不住,钱您一定得收着。”

      一手拿着警官证,林晦一手把钱使劲往怎么也不肯收的蒲国飞手里塞:“按规定正常外地办案,肯定要有人从旁协助。这钱您一定得收,您不收,我俩这真的有点......”

      蒲国飞推脱不过,从林晦塞给他的现金里抽出一张说:“行吧,那就收一张,一看你就是当少爷的样,花钱大手大脚。当初一听到你俩来意,我就想着能不能帮帮小宋那可怜的孩子,实在是......唉。”

      “小宋那孩子从小因为父母死的早,从小就受同龄人排挤,性子独是独了点,坏是怎么也称不上的,他家就在我隔壁,我年轻时候跟他父母跟关系不差,偏偏赶上那档子天灾人祸,嗐!都是命啊!”

      “行,你们想问什么问吧,既然你们又千方百计找过来,也不能让你们白跑,老汉我知道的,一定给你们说。”

      见蒲国飞终于肯收钱,林晦松了口气,率先问:“您对当时宋立恒涉嫌故意杀害马亮的指控怎么看?”

      “马癞子那德行得罪的人多了,东摸摸西窜窜,不学好,誰家鸡鸭鹅少了一只,人家下意识第一个想的就是马癞子,十几年前,马癞子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具体怎么侦办的咱不清楚,案子怎么破的不清楚,定罪倒是快,不到俩月就定罪了。”

      “说是宋立恒干的,他才多大,那年他顶天17岁!”蒲国飞冷哼一声,狠狠灌了口浓茶,义愤填膺开口:“头上豁了那么大个口子,血汩汩的往外冒,一看就是深仇大恨,怎么也得是个身强力壮的砸的!说是宋立恒,可能吗?”

      “他十二岁就父母双亡,山上石头没眼睛啊。他父母现在还被压在东边那山底下的乱石块里挖不出来,因为......那块地塌方的地段太复杂,动不得挖了有隐患,曝尸荒野啊,他们的儿子还!!!”

      蒲国飞捶胸顿足,黝黑的脸上两行清泪无声落下,嘴里的话却丝毫没停,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太久,甚至语速很快,他不敢慢啊,他多想,多想......

      “小宋也算吃百家饭长大,更多是吃我家饭长大的,哼,我知道说这话你们会误会,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早把宋立恒当我亲儿子看,我老伴临走的时候,还念着......”

      拒绝卓定远忙不迭掏出来的纸,蒲国飞手背一抹眼泪,哽咽道:“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干农活回家晚,我老伴回娘家了,家里没人做饭,我一回来立恒就把饭从隔壁端来给我,不好吃!但是绝对是他亲手做的,都烧糊了。”

      “脸上蹭上锅底灰,黑了一大块儿都不知道,就知道傻笑,对,他那天下午是没上学,他请假了,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家没人,晚上没人给我做饭,怕我饿着,那饭......呼呼,竟然成了那些人定他罪的关键证据,我在所里说的一清二楚啊,他们说我主观臆断!我回家一个字一个字的想啊,琢磨啊!我到底哪儿说错了,怎么就成定那傻小子罪的关键口供?!”

      林晦跟卓定远对视一眼,蒲国飞话里信息太多,原本笔录上的问题已经不适合再问了。

      索性抛开问过的问题,林晦直接问:“您......似乎很了解这个案件的侦办情况,您是从哪儿知道的?方便跟我们说说吗?还有,按您说的这个案子定罪很快,那拘捕应该速度也不慢,宋立恒是怎么逃.......离开鄢武县?”

      “他已经被调走了,也不怕跟你们说,我央他的,他跟我说,宋立恒不肯认,他为什么要认啊!是他杀的吗?他那时候营养不良,又瘦又小,他能一个人抡着锄头砸到马癞子头上,杀了马亮?!!可能吗?”

      “没人信啊,我们村那时候穷,地方又偏,那时候连监控探头都没普及,定罪只能靠人证,村里那些,哼。”蒲国飞看了眼两人,叹了口气:“具体物证的我不清楚,我不能让他好心告诉我这件事,反而还受我连累。”

      “宋立恒是我放走的,拘捕令放下来之前,不是那个人跟我说的,是我老汉从有的人洋洋得意脸上看出来的。”

      “我跟他说,你跑吧,跑去个有公理的地儿,这些年我没少为这事奔走过,可是我跟立恒连父子关系都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啊!这些状纸,这些状纸你们看看!没用啊,我想过往上告,你们应该见到门口那败类了吧,有些交上去就消失了,这是我不甘心又......我一点都不后悔,可是我连这个,唉。”

      卓定远垂下眼,无声翻着雪花片一样多的厚厚一沓文书,字字泣血,沉默半晌说:“我们会跟上头如实汇报您的情况,具体情况,还希望您能耐心再等一阵,一旦有消息,我们立刻跟您联系,这是联系电话,您收着,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们——”

      “蒲大爷,我们还是回到宋立恒的问题上,您是否知道宋立恒为什么会选择还留在洪城么?”

      除了刚开始闹误会的尴尬后,林晦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面无表情地听蒲国飞讲述,倒不是说冷漠,宋立恒的案子他没看,一手笔录不从他这儿出,不习惯仅听片面之言,他能做的这是如实记录,思忖片刻问道:“他这些年跟你还有联系么?”

      蒲国飞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没联系过,我跟他说过,不要回来,具体的我不知道,他只说要先去找一个人,......好像是个女人。”

      林晦瞳孔微动,无声压住想要结束询问起身离开的卓定远,不动声色开口:“具体是誰,您知道吗?”

      蒲国飞好似陷入了回忆,枯枝似干瘪却有力的五指摩擦了下手掌,低声道:“我不认识,都怪我啊,我就不该让他呆乡里,他那时候要出去打工,我不让,非让他上完高中,眼看着马上就毕业了啊,好日子就等着他呢。”

      “偏偏——我只知道是个跟宋立恒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叫杜什么来着,具体的他也没说清楚,情况又急,着急让他走,我就没仔细问他,他只说——”

      ***

      握紧蒲国飞塞进手里的钱袋子,厚厚一打,干瘦年轻人眼里藏着泪:“叔,是我对不住您,让您跟婶子为我担心了,我不走了,万一能……”

      蒲国飞使劲把推过来的钱重新往宋立恒手里塞,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淌下两行热泪:“狗娃,你不能留,你爸给你上户口的时候多上了一岁,你现在证件上十八了,我咋就......十八定的罪就重了。他们想拿你挡枪子啊!”

      “不行,你今天晚上必须走,别走大路,再等会儿,你从小路摸出去,绕着玉米地边走,千万别进去,晚上太黑,拿上你婶子给你收拾的包袱,背好了。”

      “......去看一眼你爹娘埋的地儿吧,别去坟上,那地方人多,过年过节也不用惦记着给他俩上坟烧纸,有我跟你婶子呢!听话,......千万别回来!”

      屋里闷哭声没断过,宋立恒眼里的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来,跪在地上重重朝着蒲国飞跪下磕了三个头,又转头朝着屋里叩了三声,起来时额头都红了。

      磕完头,宋立恒跪在地上不起来,尘土飞扬的泥地上也被落泪凝出几点黑,闷声道:“蒲叔,杨婶,孩儿不孝,日后难以膝前尽孝,如有来世,我宋立恒当牛做马也孝敬您二位,我.......”

      蒲国飞终究还是忍不住,膝盖一软蹲下抱着这个命运多舛身形原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的孩子痛哭。

      片刻后,蒲国飞猛地抹了脸上的泪,一把拉起来宋立恒,替他拍着膝盖上的泥土,依旧挡不住哽咽:

      “你去哪儿都行,沿海城市发达些,这是我跟你婶子刚办的电话号,存在你手机里,等你安全了跟我俩报个平安,千万......千万注意安全,叔和你婶求不了你出人头地,就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听话。”

      身上蹭了蹭手上灰,蒲国飞想用相对柔软的手心替那人抹泪,最后还是用粗粝但干净的手背替宋立恒擦掉泪。

      “叔,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洪城。”宋立恒仰起头,短短两个月不到,眼前孩子身形佝偻不少也消瘦很多。

      皎洁的月色下,黑发里更显中间夹着的白发,宋立恒低声道:“我去投奔一个姐姐,她就在洪城,我还要——”

      “那就去吧,叔和你婶没本事,文化程度不高,帮不了你别的,立恒,你......要记好学堂里老师教的,咱做人到哪儿都得跟那田里的水稻一样,站得直直的,做好事。”

      蒲国飞替宋立恒狠狠系紧身上的包袱袋,嘴里泛着苦意,还是细细叮嘱:“这边叔给你盯着,上面一有领导下来,叔就去帮你问。你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叔不问你从哪儿认识的,她叫啥,叔怕你被骗。”

      宋立恒捏紧身上上千针缝就的布带,斩钉截铁:“她姓杜。蒲叔,我走了,您照顾好婶子,也照顾好自己。”

      那轮皎洁的月倾尽温柔泼进山谷,微风下窃窃私语的青纱帐柔柔舒展腰身。

      形影单只的小人在晴夜下踩着田埂直直往前走,一如儿时父母健在时那般,童趣地赤脚踩在灌满水的田间地里,冥冥交迭处似是听到誰人的呼唤,回头望向黑黢黢的村落,远远地似乎看到两个身影,再细细一看,恍惚间竟是变作朦朦胧胧的四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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