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
-
“哥终于回来了。”
卓定远潇洒一仰头,蹿下车就跑到大厅门口拥着橘子树不撒手,恨不得激动地再亲两口:“哥要交枪,交完枪办休假!”
后头林晦拎着办公包,冷不丁回:“休完假上班,上班完加班。”
“不是,林子,你跟时队谈恋爱......得得得,热恋行吧,瞅你矫情那样。咋一点爱上班的传统美德没学到?你真不休假?”
“也对,就算你不休假,张局也够呛给你攒着。”
马不停蹄打算装备处交枪,这玩意儿马虎不得,卓定远说:“先交枪去,交完装备咱俩去找时队报道去,叶副局说张局不在,他去政治部没空,就剩时队有空,我让黎杰去探过路了,好像还在办公室。”
手掌交叠枕在脑后,林晦顺带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你严谨点,我爱上班,我还挣钱养家。关键那是加班好么?不休,我休假誰带时潇回家。”
卓定远很欣慰,谈恋爱就是好,看他小伙伴有人气了。
就是太腻歪,卓定远翻了个白眼,牙根一酸,化身迷你小喷火龙连珠炮似的发射,掰着指头数:
“你可起一边去吧,就你还挣钱养家,时队那点工资全让你霍霍了,还你带时队回家,掉个个儿吧,三条腊猪腿,两条腊猪脚,一堆山野干菜,全让你小子抄底儿了,丫的后座都快塞不下了。”
“得亏开的我车,要是公车,你信不信就咱叶副局那好脾气都得吊起来抽你,抽完再送法医室洗吧洗吧挂大门上当风干腊肉。”
“谢谢你的坦诚相告,我接受了,时潇就是喜欢我,我对象就是乐意给我花钱。”
趴柜台上低头填表之余,林晦嘴上不停事,顿了顿,继续道:“等会儿去办公室呗,咱俩不得去宿舍洗个澡。”
那厢卓定远率先填完表,鬼画符挥就的表跟着烫手山芋一交,气儿立马顺了,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那么赶做什么,你干脆再去喷个香水。”
真不是林晦写字慢,主要写字老端着,要他说能看出是个字不就行了。
林晦每次写报告跟书法比赛似的,尤其经由时队过目那种,不过这小子要真犯个事,笔迹鉴定那边最先废,誰家好人哪种字体都练。
上次他还专门问过林晦那种字体不会,这小子瞥了一眼他的字竟然说还挺多的,他还以为人谦虚,誰知道又说他和黎杰那种他就模仿不来,明明他字比黎杰那单腿狗刨好看多了,什么眼神?
“你丫真喷了?我靠,还拿吹风机吹头了,哥哥,您是这个——”卓定远目瞪狗呆看着从头发丝儿到脚面都收拾体面到分分钟上红毯的人,敬佩地竖起大拇指,怪不得屡屡拒绝他高贵的十三合一。
“二十五分钟,您能收拾成这样,厉害厉害,不过我说真的,你丫有必要连衬衫袖口都得捏个褶儿吗?”
一摸跟被雷劈了一样车上补觉补出来的爆炸头,卓定远刚顺的气又翻腾了,尤其跟旁边那警务服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比,用相形见绌都小了,还算周正的五官,被那小暖白皮一衬,瞬间焦黑干瘦爆炸狂躁都能上捕狗大队头号危险名单。
誰家好人马上下班还换身新警务服。
暗自悲伤地一抹脸,卓定远冷酷收心:“......林子,从现在开始到进时队办公室为止,咱俩得隔两米,我打头阵,你跟后面听到没?不然你丫腊猪腿少了别找我,你搭档我一折券都哄不回来的那种!!”
林晦低眉顺眼,微微弓身胳膊往前递:“您矜贵,您先请,东西你等休假回家之前,给我撂大门口收发室就行,爱你搭档。”
卓定远冷哼一声,高贵冷艳往后一甩头,昂头阔步抬腿,迈着大步往公安大楼走去。
“哎,卓哥,林哥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不是早到了吗?”
闫丽刚好从领导办公室抱着卷宗出来,一抬眼就看到黑着脸的卓定远,这种差距在后面那跟孔雀开屏似笑容灿烂的林晦出场作对比后更加惨烈。
“卓哥,你这身真特色,你去鄢武县晒黑了?怎么跟......”
......被卤了一样?
林哥跟时队誰更好看?
闫丽愁眉苦脸,就脸来说,她还是更吃时队,跟浓墨重彩的画似的,就是时队表情特少,冷不丁的嘴也毒,林哥表情倒是多,说话也好听,可是面无表情的时队私底下柔情似水,想想就带感,嗯嗯,.......那还是时队好看。
卓定远翻了个白眼,随意嗯了声就疾步如飞地跨过兀自陷入沉思的闫丽,他得赶紧汇报完下班,这鸟气受不了一点,他俩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问候加注视,问就问呗,看就看呗,又不能让他掉块肉,关键是!!
不一个科室的多少还收敛点,一个科室的一点顾及都没,遇到的还都是那几个雄性大喇叭,夸林晦就夸呗,眼睛老瞥他干嘛,他很珍稀吗?
男的还好,勾肩搭背挤兑一阵得了,啧,最怕遇到那几个年纪轻轻的小警花,那眼倒是规矩得很,跟他聊就盯着他看。
关键话说一半儿,魂儿飞了,使劲往后边扭头看啥呢,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方向压根就是时队办公室,合着拿他当跳板呢?!
“该碰见的全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也全碰见了,这大白天的,刑侦局技术处的咋也能在这层遇到呢?”
......卓定远的声音。
“哈哈哈,卓子,你这词怎么用的,曲毅也不天天是昼伏夜出的,什么叫大白天的不能出来?”
饮水机里水温度不够,茶泡不开,时潇端着保温杯刚接完热水回办公室。
已经握上门把手下压的右手一顿,时潇闻声下意识偏头向走廊拐角处看。
卓定远欲言又止的话在看到时潇那一刻时戛然而止,下一秒蹭一声挺直腰背站定,朝着那边规规矩矩敬了个礼,瓷砖地都被踩出声闷响。
本来就因为昨晚的事心虚,此刻眼神更是不住往林晦那儿瞥,卓定远心里苦,他真不想写检讨,于是当机立断,面临最终审判前试图再为自己努力一次。
“时队下午好!”
那句沉声简直真挚无比。
卓定远脚步停下,然而皮鞋跟踩地的沉稳缓慢的声音却没有停,甚至不紧不慢恍若复古黑白电影开场倒计时那几秒的循环跳动般规则的鼓点。
朝着卓定远微微颔首,时潇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移向卓定远特意留出来空身位旁的走廊暗处。
不过须臾,果然又出现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
无缝接收搭档传来的信号,黄褐色的眸子里盛满笑意,林晦眼尾略弯,左手插在黑色警裤的手仍旧不羁地放着,腿长的优势尽数体现,抬腿不过一步便迈过拐角扭正身形。
视线扫见办公室门前的那抹被夕阳渡上层温柔光晕的身影,林晦原本已柔和的眉眼里霎时间全是张扬的笑意。
随着嘴角勾起,林晦竟也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人倒是没说话,反倒仗着在卓定远视线死角,林晦挑了挑眉朝着时潇做口型,那份狡黠一如当初:“好久不见,下午好,时~潇~”
夏日骄阳冶艳似火,夕阳却不见得。
办公室在的这条走廊窗户远远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的声音离得远听不清,只听到零星几声粗噶响起的车辆鸣笛声。
督察督了快俩月,除了当事人的供认不讳,其余的旁敲侧击硬是没找到额外信息。
此刻在这儿熟悉了快两年的楼层,漏的马脚却赶得上千军过境。
瑰艳绚烂的夕阳余晖弥漫大地,微暖的光从窗明几净的玻璃里投过来,日头微斜,光线也跟着缓慢挪了个地儿蹲着,懒懒地半投在鸦青色的碎发上,竟跟撒了碎钻般折射出些微斑斓的光。
原先林晦刻意拉平褶皱的浅蓝色警务服,此刻也被和煦的风钻进领口吹得微微鼓起。
大楼旁有棵香樟长得高,早前有枝头伸进窗户碍事的前科,已被修理过几次的翠绿依旧死教不改,顺着风旁若无人肆意漫进窗户。
暂停一轮的聒噪蝉鸣从四面八方袭来,浓郁的绿意骤然跌落平直宽阔的肩头,打了一个照面不过一瞬,又被骨节分明的手掌不羁散漫地推回窗外。
状似无意地睨了眼被林晦推出去的香樟枝条以及被反手唰的一声拉上的纱窗,时潇漫不经心端回茶,压下已经被手心温度沁上暖意的门把手,语气丝毫听不出端倪。
“......嗯,回来就好,之前你们拍过来的笔录,我全部看了,还有其他要汇报?”
卓定远彼时正趁着他时队转身,跟林晦挤眉弄眼打手势。
【卓定远:咱时队这啥意思?生气没?还用写检讨不?】
【林晦:不知道,原来生气不生气不知道,现在......不好说,你刚打手势,时潇就回头了,没事,哥们爱莫能助,但是哥们陪你】
“!!!时队,这个啊,没有,啊不......有有有——真有,重大发现。”
只半秒钟,卓定远原先嚣张的架势全崩了,锈住的脑子高速运转,几乎是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句子,更是看都不敢看时潇一眼:
“我俩昨晚那个再度走访蒲国飞家之前,曾在巷口亲眼目睹有关人员去蒲国飞家,具体谈话内容我们听不见,但是可能是存在推搡威胁等不法行为,......我们还拍摄有视频为证,您看——”
就算被时潇抓了个正着,林晦还是一脸淡定对着卓定远打完手势,才笑眯眯地看着面无表情那人,姿态稀松往常的惬意。
但真听到卓定远后头那句颤颤巍巍又冲击极强的话,原本朝着时潇眼波流转间桃花眼立刻跨片场一度奔着杏眼去,林晦怔愣低头看着自揭老底的搭档——几分钟前还在毒誓说好这段插曲烂进肚子里。
余光快速扫过脸色瞬间铁青的人,不过一瞬审时度势,林晦低眉顺眼退后两步,跟卓定远并排站好。
***
“林子,这事咱俩真不说吗?”卓定远犹疑问向驾驶座,他俩刚换了位置没多久,就感觉人命安慰亟待保障。
“我觉得咱俩要不干脆说了。”
林晦挑挑眉,意味不明回:“这事说了也没用,调查存在问题是组织上的事儿,咱这视频不仅不能送那些人见组织,搞不好咱俩还得跪。”
卓定远伸手扶正了身后滑落的腊猪腿,被腊香味熏得没转过弯:“为啥啊?咱俩这不有勇有谋吗?说谎不好吧。”
这锅太大,林晦接不下:“哪儿说谎了,只是趋利避害少说两句,半点社会危害性没有,关键是......卓子,你忘了咱俩怎么从蒲国飞家出来的?”
“翻出来的?这咋了?”
闭眼补觉的卓定远一头雾水,语气更加疑惑,“不是说怕给蒲国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怕万一左邻右舍有个坏心眼的,一时没办手续接不到汝麓区,给老爷子平添麻烦,老爷子还同意了,那把椅子还是他给咱垫脚底下的呢,这咋了嘛?!”
空气一时变得很安静,至少过了一分钟,林晦一直默不作声,卓定远都差点以为他搭档开车睡着了,要不怎么能一声不吭,着急忙慌地睁眼看人,就看到林晦无声叹气,视线时不时还往他这儿瞟。
卓定远一脸无辜,又问了一遍:“到底咋了嘛?”
“关键人家不知道啊,咱去走访没问题,咱翻墙进去的轻点说也没问题,就当天黑迷路了呗。”
林晦长叹一口气,解释:“关键咱俩翻出来的,这就不合规矩了是吧,那往回推,咱俩为什么要从后面进去呢?那还不因为那个人,不然咱直接敲门就进去了,对吧。与其倒豆子似的全吐出去,让人怀疑采访人特自愿笔录的真实性,不如稍微那么咽回来一点点。”
卓定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思考一番,好像也合情合理,不过他怎么多少觉得有点怪,关键林晦表情竟然是难得的特真挚。
等卓定远点头同意,视线死角处,林晦嘴角微勾。
......卓定远觉得怪才对。
因为他本来就是在诡辩,这对这个案子没什么影响,就算戳到蒲国飞面前,他俩也不怕对峙,毕竟执法记录仪全程录着,问题是,他藏的这部分对案子没影响。
对他有影响,倒不是说工作上的影响,而是——
拜时潇平日里那些心理书所赐,时潇对林晦的心理活动了解的还挺透彻,乃至于某人一些不符合常人的行为逻辑都能推测出一二。
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他们不再进行这次二次走访,等组织上把鄢武县存在的问题从上到下调查一遍,其中会牵扯出无数案子。
到时候,自然可以再从这件案子上作为插入点重启对宋立恒案件的调查。
但是这需要时间,很多很多时间——林晦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喂到嘴边的线索,他必须打破这种壁垒,甚至只能铤而走险对蒲国飞做出翻墙潜入的审讯。
......对,审讯,林晦甚至做好蒲国飞其实是外部帮手这种最坏的可能,两人的见面只能说明两人之间存在私下非正常交往,或敌或友或中立。
但是林晦和卓定远当时一概不知。
他确实曾考虑过把视频发给时潇,不过瞬间就打消这个念头,时潇会让他们立刻撤离,他知道,但他绝不可能。
甚至于,林晦在见到蒲国飞起,所有的表情和行动全部在试探诱导蒲国飞放下戒心,他必须要在保证两人安全的情况下,找到尽可能多线索。
......迫使警方不得不在众多案子里把宋立恒的案子拎到最前面,这也意味着他要线索,要更多线索,跟现在查的杜笙安案子更多相关的线索。
林晦从来没放弃过寻找杀害他母亲的那凶手,从来没有,一刻也没有。
他要查到底,眼看着就有曙光,他怎么能让旁的事宜左右调查这件事的进度。
从始至终,他都在刨蒲国飞口中跟宋立恒相关的线索。
他要的不是宋立恒,要的就是宋立恒凭什么有胆量冒着通缉的风险留在洪城的原因,杜笙安可能是一个,但她绝不可能是宋立恒留在洪城最主要的。
一则年龄根本对不上,杜笙安满打满算才十岁,这意味着她出生之前有段空档期,她没出生前的空档期,宋立恒留在洪城的原因或者说依仗能是誰呢?
极大可能是杜笙安的生母,蒲国飞口中那个姓杜的女子。
二则,宋立恒隐姓埋名在洪城这么多年,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照顾杜笙安,他跟那组织很可能有过勾结,而杜笙安生母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员,甚至地位颇高。
而宋立恒,极大可能因为杜笙安的原因松口被允许退出。
宋立恒是林晦目前为止能找到唯一与这个组织最可能有联系的清醒且尚在人世的人。
......他怎么甘心,他必须找到他,甚至于不择手段,这个真相别人给不了的,他就采取一些措施强制他们给,誰都中断不了。
车驶进隧道瞬间,无端蒙着阴翳的脸原本处于半晦半明,霎时间陷进幽暗。
隧道很长,车载制冷效果不错,直吹到手臂上的凉意却很柔,柔得像极了那夜的初雪,垂眼确定近光灯开启,林晦冷漠收回视线。
只剩些许朦朦胧胧隧道灯光散射进车内,卓定远还蜷在副驾补觉,车内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林晦神色里旁若无人的居高临下再也藏不住,往日含笑的黄褐色眸子里盛满冷酷不甘,积蓄多年的恨意在此刻呼之欲出。
幸好,命运没走到他想的那一步。
但这绝对不能让时潇知道,幸好,幸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