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

  •   时潇略一颔首,没多做停留,问向一旁:“痕迹物证提取完了?”

      勘察员正准备出房间,手上还拎着现场痕迹勘察箱,言简意赅道:“报告时队,基本提取完毕,照相员还在里面跟着王老,我们工作基本差不多了。”

      “好,辛苦了。”视线扫着房间里的尸体,时潇朝大开的门点头示意:“辛苦把防盗门内侧指纹也提了,按命案标准。”

      “是!”

      时潇交代完没做停留,直朝着椅子上那具尸体走。

      上下打量宋立恒姿态片刻,腿微曲腰往后缩,时潇视线最后落到十指指纹都泯灭的地方,低声问王钦:“......王老,确定是自杀?”

      半蹲着的王钦这才发现时潇的到来,家伙什收了,直起身长舒口气,眼底满是对生命离世的惋惜:“是啊,眼看着马上沉冤得雪了,怎么就不能等等。年纪轻轻的,才三十多岁。”

      “唉,扯多了,人一老想的就多喽,刀口右上指向左下,按理来说,不该这样,这种持刀方式太怪异。但是确实自杀无疑,一刀致命,没有丝毫犹豫。”

      “明白了,您辛苦,一会儿我让外勤那几个装裹尸袋给您送法医室。”

      没在这问题上纠结,时潇搭手接过箱子,转头打量并不整洁的桌面,又说:“到时候您再辛苦一下,着重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疾病问题。宋立恒目前没有直系亲属在世,......他养父那边我会通知。林晦,过来帮王老提箱子。”

      时潇没有强迫症,更多只是习惯,哪怕该取样的取样完毕,提检的提检,甫一翻完宋立恒面前正对的东西,还是重新放回原位,位置分毫不差,甚至连书页纸张折角程度都没变。

      ......毫无疑问,没有任何指向性线索。

      视线落回早已僵硬无力垂头的宋立恒身上,肌肤尚且未完全回弹,时潇此刻表情无疑是冷的。

      宋立恒死因不是失血过多,他是被血呛死的。

      喉咙被割瞬间,人脑反应不过来。

      如果不是拿刀慢慢扯肌肤,痛感并不会当即漫上来,反倒会先感受到股37度的暖流向外涌出——人血的温度,人体体温调节中枢控制下的核心温度。

      血液漫过喉咙瞬间,嗓子眼里的甜意紧跟着会涌进嘴里,血液味道正常情况下是咸腥的,但此时人的血液鼻腔已经破损,血液中的化学物质进入口腔和鼻腔,那时候才会感受到腥甜。

      这种情况下,人说不出话,气管很痒,会想咳嗽,但是咳不出来,气管仿佛是关不掉的水龙头,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血液堵住气管,整个上半身像是被淹没在深水里,沉不下,浮不起,呼吸不上来,昏昏暗暗的沉。

      几分钟后,这时候的脑海里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记忆闪回的走马观花,没有福至心灵的提灯摇铃,漫无边际的黑,头会重得犹如千斤石坠,缺氧,需要氧气,气管被切断,有氧血上不去,慢慢地黑洞洞的脑海里出现光,不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光,而是光晕。

      光晕倏然闪过,紧接着意识退场,退潮般逸散的意识恍惚间响起什么东西破碎声。

      时潇缓缓退后几步,退到宋立恒扶手椅的正后方,不掺杂情绪的视线死死盯着那过于端正的坐姿,搭上两边椅子的手泛着青灰,染上干涸血色的钢刀就落在左手边,双手很干净,没沾上血。

      不难看出自然尸僵之前姿势的闲适,甚至,宋立恒凝固的嘴角噙着抹向下的笑——违背人体求生本能的姿势。

      下一瞬,时潇视线扫过宋立恒右侧垂落僵直的指尖,没有抠喉咙,整个上半身没有软倒歪向一侧。

      ......宋立恒是自杀。

      有人事后来过,帮他扭正过上半身。

      时潇若有所思低喃:“......是看不得他以软弱的姿势出现在人前吗?哪怕他已经死去。”

      “哎!马上。”

      林晦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顺手把手中正翻的书塞回原位,闪身躲过蹲地上拿刷子还在提取痕迹的技术队,接过时潇手里物证检材提取箱。

      时潇箱子递完没着急离开,反倒是走向旁边拿摄影机的干警,低声吩咐了两句。

      具体什么林晦听不见,只能边婉拒王钦话里话外挖他的提议,边提心吊胆把人送到门口,使眼色让黎杰帮他送上车。

      黎杰欲哭无泪苦着脸接箱子,身后朝来人比了个中指,就忙不迭殷勤地替王钦抬起警戒线。

      林晦刚准备猫腰钻回书房,被早已等候多时似笑非笑的人逮了个正着。

      两指夹出林晦着急忙慌没完全塞进去的那本书,柔光晃着,时潇五官此刻竟是分外柔和,边翻边问:“当这儿图书馆?用不用给你办个借书证,专挑人家痕检员进过的房间进?嗯?翻什么呢?还是,方誉恒又给你私底下吐什么了。”

      林晦嘴角抽动两下,瞥着时潇身侧越堆越高的童话书堆,审时度势半天还是没放弃无谓挣扎。

      “方誉恒说杜笙安喜欢听童话书,正好来了,我就随便翻翻,现在又用不着我,我——”

      话不占理,可时潇没立马怼,反倒下巴尖儿朝着一墙之隔的房间示意,语气毫无波澜,话却阴阳怪气得很:“用不着?拉链声听到没?去抗吧,不是跟黎杰配合的挺好,那就你俩。”

      留恋地看了眼色彩缤纷的书柜,林晦腿上不想动,嘴上却不争气回:“......时队,我这就去。”

      送走林晦,时潇朝旁边的干警招手:“辛苦,一会儿把书柜清了,一并跟文件带回局里。”

      “是。”

      瞥着占了快半个书柜的童话书,干警吞了吞口水,他有预感,他们分局可能继托儿所后,荣誉开发出又一项新业务——幼教科。

      尸体已经被带走,地方空了。

      现场也清场得差不多,只剩小猫三两只,时潇脚步略动避开血迹,半蹲着保持跟椅子上宋立恒原本齐平的高度,远远瞧见家红顶建筑——一家私营幼儿园。

      杜笙安待过的地方。

      怪不得书房和书桌分开了,书房里窗户开向另一侧,看不到那算得上醒目的建筑。

      时潇直起身,居高临下扫视着保持原样的桌面,视线最后在书桌中线右侧杯子处停留良久。

      片刻后,时潇神情冷酷转身,还有相关人员要审,他有很多问题。

      比如说,宋立恒能在这里蜗居那么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屋子里家具确实不多,但是那一书柜书,可不是一次能运过来的任务量。

      再比如说,证件不齐全的情况下,宋立恒怎么租到这间房子,甚至就正正好好在杜笙安幼儿园附近。

      时潇可不信宋立恒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只可能是在此之后。

      还有,右撇子的人为什么选择这种别扭的自杀方式,如果是宋立恒有意为之,那时潇暂时能想到跟次相像的案件,就只有那一桩——摆在专案组桌上那本卷宗,相像的手法,不寻常的自杀。

      ......

      人逢喜事一点不爽,梁有志完全没了专案组面前逼逼赖赖的精神抖擞,整个人就差瘫上桌,听到讯息人差点就跟着一道下去了。

      “啥啥啥?时潇你说啥?宋立恒死了?!!又断了?活着太累了,我现在特想预售我葬礼门票,时潇,你买张不?我给你八折——我咋去给专案组说啊,要不你去吧!哥碎了,风之所至,到处都是。嗷!你丫有话说话呗,咋还那么好动手,弟妹......额,弟弟没告你家暴吧。”

      “不算全断。杜笙安那边有点讯息,女警哄着在套。”

      半靠上暖气片,时潇翻卷宗的手一顿,睨着厚颜无耻赖他椅子上的人,回:“而且,如果没猜错,宋立恒的谢谢是给我们留的,讯息也是。他很可能在告诉我们一些讯息,比如他曾经也在那家地下组织。”

      翻得就差倒背如流,手里东西没意义了,时潇索性也不再看,放回桌角,动作漫不经心,可随后的话却冲击力惊人。

      “鸿青村抄的那群拐卖犯,那组织头目的自杀应该就是他的手笔,不然解释不通,他身体上没有任何病理性疾病,恢复无罪之身的他用不着以这种惨烈的形式离开世界。”

      梁有志挠了挠头,翻汇集笔录的手也停了,疑惑道:“等等,我理理。你这跳的有点多啊,那个,宋立恒也在鸿青村那组织的事有记录?靠,多少年了,有记录咱现在也查不着。”

      “哎,你也去重刑监狱了,我去这誰手写的笔录,咋那么丑,你御用那史官真被废了,得得得,我闭嘴行不行,反正一会儿你得给我翻译翻译,我先看后面的,房东说他就是一代管钥匙的,真正的房东在国外?宋立恒咋那么会租呢?算了,这放一边,你咋连周围住户都挨个问了?”

      时潇似笑非笑:“因为有人针对宋立恒那一户啊,正常不扔垃圾顶多算道德败坏,会惊动民警?甚至明摆着指路指到宋立恒家门口么?”

      “梁有志,孤独死的案子你见的少吗?假使是因为尸体腐败的气味,整栋楼都能闻到报的警,这是一码事,借着垃圾不扔最后惊动民警,啧,鸡毛蒜皮的事儿派出所确实管,这难道不是算准了我们会出警,进而早早发现宋立恒尸体吗?”

      “那就去看到底是誰见天乱扔垃圾,找到他,不就又有的查了?”

      梁有志摸着下巴,眼底精光乍现:“时潇,别的不说,咱俩真聪明,一拍即合,那史雷鹏那小子一边哭去吧,超他职务范围,他碰都碰不着,哎,对了,你去重刑监狱找钱惠忠问什么了?那爱钻空子的王八蛋得亏性别不对,要敢是个女的,为了逃罪,绝经前敢一年生一个,王八羔子!我呸!!”

      “不提他了,你干嘛,我又没真吐口水,你往我嘴上盖什么纸?!这字.......让我觉得咱做笔录普及电脑真挺重要,比如你这电脑就够新的,刚换的吧。我靠,最新版的啊,这么大手笔,张局舍得拔毛了?不坚持他那钱要用在刀刃上,只往装备处和审讯室填的原则了?”

      后一个问题没意思,时潇本不打算搭腔,见某人快上脸才回:“赞助的,批的经费就那么多,哪填的了那么多窟窿。别拿我电脑玩愤怒的小鸟,不然挂那的猪头下一个绝对是你。”

      暮色下,人又是逆光站着,面容晦暗不明,时潇嘴角分明是微微上扬,但那柔和的弧度此刻却分毫压不下话里的冷硬至极。

      “找了钱惠忠,没什么有用的讯息,只模糊确定宋立恒在那儿待过,至于呆了多长时间,不知道。”

      ***

      钱惠忠手指夹着烟,正对面那警官亲自给他燃的,片刻后,缓缓吐了个烟圈。

      “警官同志,烟不错,但是,呵呵呵~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够呛出去了,也不求别的,就求能舒坦点,您这找我配合调查,好歹也得让我尝点甜头不是——”

      时潇靠上椅子,胸腔微震,似乎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半晌才略带讥讽开口:“钱惠忠,你想让我找监狱长给你求求情,比如说允许你把千辛万苦弄齐的减刑材料送出去?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这可是重刑监狱啊,想法怎么还那么天真呢?嗯?”

      顿了顿,时潇黑沉的眸子定定看着钱惠忠,平视的高度偏偏看出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审讯桌下,时潇双腿自然交叠,手甚至交叉放回腹部,姿势毫无疑问舒坦,可这在提审室,尤其是安抚为主的重刑犯提审室,简直是分分钟能上纲上线的谬误。

      此刻,别说安抚,钱惠忠毫不怀疑对面人这次来的目的分明是羞辱。

      果然,下一秒,素来冷心冷面到气质都快成冰那人笑了,无比柔和:“十几年前的事,你真的还能记得那么清?你以为你说了,我们警方就信?还有啊,钱惠忠,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似乎记忆力衰退了?”

      别说钱惠忠了,时潇身侧赶鸭子上架的卓定远都有点受不住了。

      时潇话却没停,仿佛这话主角是他自己,太自然了:“想趁自己还没忘干净写下只言片语为将来续续命。但是压根不敢找狱警要纸笔?怎么?怕我们监控里看见了,觉得没什么利用价值,就把迟到十几年的刑罚加诸你身?”

      钱惠忠眉头紧皱,强行稳住心神,连手中烟快烧到食指也没注意,沙哑回:“哼,警官,你还没搞清楚情况吧,你现在可是办案,求到我头上,你——”

      狭长的眼梢半阖半睁,眉骨高挺,时潇腔调散漫抬手打断,说:“你不是回答过了吗?不是不记得宋立恒?这不是回答了?”

      咣!

      手铐砸上铁制审讯椅分外刺耳,可周围全是软包,这声响连半点水花都没惊起。

      钱惠忠咬牙切齿:“那我还说我认识呢?你也信吗?听不出来我!”

      死寂,钱惠忠硬生生吞下后半句,手都在打哆嗦,看回对面人的视线格外慌乱,似乎在希冀什么或者说希冀对面人不要发现什么。

      嘴角弧度猛然咧开,时潇语调反而压下来,回正姿势,一整套动作下来格外显得人温文尔雅,人温和,都不及语气千分之一,但听进钱惠忠耳朵却无异于恶魔在耳畔低语。

      “谢谢您的配合,我知道了,再见。哦,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没跟你说,究竟是你忘了,还是......你肚子里没东西了?嗯?这点有人会跟您聊,忘了给您说,我权限现在可不高。”

      时潇慢条斯理起身:“我啊,人微言轻,法院那边说不上话,枪决还是注射?这得看怎么判,要是后者,啧,充其量或许能提点建议,比如给您注射死刑的时候换首歌,毕竟默认的可不见得就乐意送您离开。您说是吗?”

      “你——明明我看到你跟狱长在门口!你炸我!”

      目光转向那人,钱惠忠猛然意识到什么,心率飙升到几近休克,硬生生压下全身发麻导致的身体局部战栗表情强装镇定,语气却做不了假,几乎破了声:“你们合起伙来——”

      回头冲着钱惠忠温和笑笑,时潇朝着身后临时被拉来的缄默壮丁略一点头,才拉长尾音回:“你苟活的时间有点长啊,这些年没少为自己要福利吧,比外面可还舒坦了不少,嘴里没东西了,不就该想着怎么减刑?不是吗?”

      砰——

      意味深长看回里面还在哆嗦的人,时潇笑了笑,径直转过身,那姿态从角度到力度都是刻进骨子的严苛标准,白炽灯冷冷打着,领上金属领花更是几乎亮到刺目的程度。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