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七章 ...
-
聂双这才拎起桌面上的手机,十几分钟前林晦的未接来电,就一个。
除此以外,什么辅助信息,什么夺命连环call一概没有,跟平时大相径庭。
聂双挑了下眉,没怎么犹豫回拨回去。
“喂~又怎么了?这是生物钟倒过来了,不用昼伏夜出,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林晦牙根一酸,瞅了两眼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时潇,清了下嗓子打断:“咳!大学留的那个基金会还记得吗?”
“......?那是什么玩意儿,等会儿你旁边有人?可以啊,上班溜号都学会了。”
聂双眉头皱起,脑子里却诚实地搜了个遍,一无所获,还不忘揶揄:
“别跟我说你又和什么案子搅和一起,哦对了,这次用不用我捞你去,假使我本人不去,换个人成不?你那领导眼神阴冷的很,嘶~给我剥皮放血还不够,巴不得再挑筋削骨,唔,有意思。”
时潇眼尾扫过手忙脚乱关免提的林晦,懒得搭理墙角叽叽咕咕做记忆恢复的一人一电话。
“得得得,我想起来了,一会儿我找人给你调,哎!林晦,不是我说,到底是我考的警察,还是你考的警察,我快成你们编外。.......你们局长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
此时,聂双才终于听明白来意,差点被气笑,知道旁边有人也不客气地张口呛:
“那玩意儿早八百年没理过,更何况牵的爸的线,就是个名义上的,你有点分寸,里面有什么他都不知道,别到时候爸钱乐呵呵给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再给老爷子送进去。本来妈环球旅行没带他,他就整天抓耳挠腮愁得慌,生怕妈看完世界回来把他换了。”
林晦嘴角抽搐两下,忙不迭收尾挂电话,低眉顺眼开邮箱等附件,一气呵成。
......他都不敢回头看时潇表情,挑筋削骨都是轻的。
时潇心情出乎林晦意料,挺好,都有闲心开玩笑,语气散漫:“手机铃声换了?不用上回稀奇古怪的那个。”
“跟黎杰打赌玩游戏输了,半个月手机铃声全换那个。要不他的,要不卓定远那个,我据理力争最后只争取到这个,......都比我选的可怕。”
时潇嗤了声。
黎杰铃声充其量被几个领导听见顶多请进办公室喝喝茶,卓定远那个差不多能被挂办公室门口上光荣榜。
也不是没用,起码林晦接电话速度练出来了,不至于再一下班就对电话行注目礼。
公用警务通倒是从没耽搁过。
时潇轻描淡写:“嗯。大学干什么好事了?大张旗鼓捐实验设备还不够,连基金会都得撂里头。”
林晦难堪回:“那我要是说了,你不笑我成吗?”
时潇不上当,不咸不淡接茬:“再说。”
......
薄雾初生,微风恰好拂过至臻湖面,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特意避开喧闹的早八,林晦也不看路,踩路沿上盯着时潇头顶小小的发旋,眉眼含笑:“时潇,怎么样?是不是环境还不错,我那时候和聂......”
撤回盯湖面的视线,时潇挑起眉梢,接着不耐烦地看了眼腕表,打断道:“还有多久到行政楼,你原来的辅导员确定在?”
他俩在这条林荫路绕半天了,连林晦大学时闹腾过的地方都被迫看了个门楼,环境确实不错,居然连白鹭都有。
不过——
时潇没好气地问:“迷路了?这只鸟今天第三次见。”
“应该,拐弯再走一会儿就到了,这次肯定没错,我也没想到它翻修翻得那么彻底,这条路尽头肯定到,那只鹤好像在吃鱼?他们过得也太舒坦了。”
候鸟栖姿,雪衣披羽。
时潇撩起眼皮掠过林晦口中的白鹤正吞着鱼,兴高采烈地抻着脖子发出形似老大爷摔倒的叫声。
勾起嘴角,时潇进门口第一次带笑:“文盲,你家白鹤这么叫?不会,.....你摄影资格证买的?白鹭都不认得。”
正当时,林晦被凸起的碎石绊了个趔趄,顺手搭上时潇原本就在比他低的肩膀,此时更是低了个路沿走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就差委屈地回:
“那是我毕业就发的,......不过那玩意儿确实没什么用,早取消了,景区都不带免票。远看本来就挺像的,离得远就是容易打眼,看什么不都得离近了才能看得真切?是吧?”
时潇面无表情抬眼,睨着拿他肩膀当扶手一点不心虚的林晦,额前的碎发落下阴影,不动声色收回挡在林晦腰侧的手。
再抬脚时,时潇往旁边跨了一大步,不撒手的林晦也跟着从路沿上被拽下来。
笃笃笃。
已经晋升思政副教授的黄利兴今天没排课,正舒服地坐办公室品茶,就听到门外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眼皮跳了下。
又听到敲门声,不祥的预感蒙上黄利兴心头。
黄利兴安慰自己可能是哪个平时好学的同学,强压镇定开口:“咳咳咳~进来吧。”
瞧见来人,黄利兴眼前一黑,喉头恍惚蒙上一股腥甜,强装镇定看向来人身后。
......还好不是聂双,还好个鬼。
没来那个顶天是混世,眼前这个才是魔王!
不对,这魔王如今变化堪称脱胎换骨,眉宇间那股郁气竟然散了。
黄利兴一惊,心想林晦他肯定认得,后面那个穿着风衣长得挺好的年轻人倒是眼生。
最起码他一点印象没有,说实话,他辅导员能转教授,就算明面上没有,背地里也多少蹭了点这俩混世魔王的光。
大学一般都是各学各的,各玩各的,出了宿舍,老师学生,学生学生都不熟,行为既不乖张也不出格的俩人,甚至称得上低调,但是就是有名,也正常。
毕竟家底摆在那儿,他俩就是人脉。
林晦闪身让时潇先进,熟稔地跟黄利兴寒暄:“黄教授,好久不见。”
黄利兴略停下给两人倒茶的手,强挤出抹微笑,犹豫问:“林晦啊,旁边这位是?你毕业那么久了,今天这是......想起自己来看老师,聂双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俩不是一直形影不离?”
林晦不懂喝茶,自然地伸手先倒的茶借花献佛给时潇,笑着才回黄利兴:“我旁边这个——时潇。”
时潇眉眼冷淡,只接过林晦递的茶,睨了眼说完一句话就装起透明人的林晦,斟酌说:“黄教授,您好,林晦说您平常德高望重,学生选您思政大课的比较多,不知您对厉容琪同学有没有什么印象?”
这话一出别说效果挺好,黄利兴感动得很,瞧旁边差点一口茶没呛出去的林晦都顺眼不少。
明摆时潇用不上他,林晦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起雕像,其实论起来,时潇这话没什么问题,就是得反过来理解——
他这个辅导员人真挺好,就是死唠叨,好好一句话得颠成八瓣说。
之前调查时期,他从厉容琪舍友那看课表,当时看到黄利兴名字就知道这趟来着了。
课上要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这位口若悬河的辅导员......副教授,说不定真知道点儿,能让聂双耳朵都出茧子的没几个,找人替了两次课就被黄利兴逮住,薅回学校老实上课。
“厉......容琪?你是说那个前段德毓楼跳下来的姑娘?”
碍着和林晦以前的“好交情”,黄利兴倒也没瞒,只是眼底的光都暗了不少,点了下头回:“有印象,等等,学校的事,你俩怎么知道?林晦,你刚刚让我看的证件再让我看一眼!”
听着“你俩”这个词,林晦怎么听怎么顺耳,双手捧着证件递过去。
黄利兴眼珠子一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愕然地扶了下眼镜,反应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不是,林晦,你是?”
林晦好脾气地把警官证再次出示给他的前辅导员看。
黄利兴半晌回过神,瞅了眼旁边的林晦就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时潇,摆手泄气道: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先说好,我又不是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就算你小子把我夸到天上去,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只手沾了杯的茶杯随手推回桌上,时潇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问:“厉容琪跳楼的原因。”
“......”
黄利兴嘴角抽了下,视线在时潇和林晦之间逡巡了会儿。
他搞不明白了,他特意没问林晦,就怕这小子嘴上没点轻重,以前就是个撒手没,什么话都敢问,旁边这小伙看着就满身正气,誰知道说起话比林晦还没轻没重。
黄利兴叹了口气,仰着头,缓缓开口:“原因我是真不知道,传闻倒是有听过一点,具体的说不清,这姑娘以前好像跟另一个姑娘关系挺好,......嗯,是挺好。”
时潇瞳孔一缩,捏着茶杯的手指瞬间绷紧。
砰。
门一关上,背着两人,黄利兴使劲翻了个白眼。
他再往前年轻个把年,本来也以为可以用爱感化这群混小子,直到某些混蛋做实验炸厕所。
“时潇,黄教授提的那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见?”
林晦正打量学校林荫道两旁高大的树木,随口问时潇,突然长叹一口气,说:“小学毕业,塑胶跑道用上了;初中毕业,教学楼换了;高中毕业,学校翻新了;大学毕业,仪花树也改成玉兰花——哎,你去哪儿?”
随手把臂弯上的风衣往林晦怀里一甩,时潇大步流星地走向一旁。
下一刻,时潇垂眼盯向战战兢兢抱团的两人,神情冷然:“......你们在拍什么?”
较矮的眼镜姑娘跟旁边的姑娘对视一眼,心虚地说:“我们......我们在拍玉兰花。”
林晦不紧不慢理顺手臂上搭着的风衣褶皱,正巧走到三人身边,闻言回头望了眼光秃秃的枝头,叹气道:“姑娘,现在十一月,就算是颗没心肺的植物,这玉兰花儿也得休个假。”
说罢,林晦低头瞥见旁边姑娘身上挎着粉嫩的ccd和学生证,微不可察地欠了下之前可能抻到筋的腰:“学妹,一会儿有课吗?要是没课,不如耽误你俩一点时间找个地聊聊?”
校园咖啡馆二楼。
林晦轻蹙眉头,视线在鹌鹑样恨不得挤作一团的两个人和神情冷然抄着手的时潇间转了圈,又落回对面两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姑娘身上。
气氛不算融洽,氤氲着香气的咖啡适时端上来。
笑着起身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咖啡盘上的纯奶,摆到旁边,林晦托盘推给对面:“谢谢,麻烦了。”
“学长,我们都说完了!下次我们一定会提前问!学长,您替我们跟旁边的帅哥求求情!”
拍照的女孩儿在林晦一番教育后,满脸痛心疾首忏悔,双手合十,轻声讨饶,眼睛还不住瞄着旁边散着寒气的时潇。
这刻骨的寒意哪怕时潇手里端着的杯子正冒着热气,冰寒也驱不散分毫的那种。
时潇放下咖啡杯,突然开口:“等一下,刚才说你们拍照是找不到临时模特,......想要报名参加你们系举办的摄影大赛?”
顿了顿,时潇继续问:“都有誰有资格参加?”
胆大的眼镜姑娘咽了口口水,搅动的咖啡勺一停,当啷撞在杯壁上:
“对,就......我们系的啊,不限年级,只要是摄影系的都可以,研究生都行,我跟小玲其实就想着能不能请你俩当我们模特,然后......然后就——”
另一个姑娘压低声音补充着说:
“其实我俩原本也没打算参加,有力竞争者那么多,怎么想也轮不到我俩,那个原本都没什么人关注,突然那个......那个事儿一出,就多了挺多人看热闹,我跟小玲一看提交时间还没截止,又遇到你们同框,相机在手边,就动心思了!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提前问!对不起对不起——”
林晦压根都不用往旁边瞟,牛奶都快搅出漩儿,这一叠声下来,时潇肯定又快烦了。
林晦有眼色打断:“内存卡不用给我们,我里外检查过了,留着就行,下次千万记住别先斩后奏,这事儿可以过去,前提是回答个问题——什么事?”
眼镜姑娘一推镜框,低声不嫌绕口地回:“就是不知道跟突然去世的学姐一起搭档的那个学姐该怎么办,这比赛就能报名一次,搭档中途是不能改的。”
挑起眉梢,林晦状似无意随口问:“跟她搭档那姑娘叫什么,你们知道吗?”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那姑娘,压低声线抢白:
“......段曦婷。”
“时队,参赛名单已经发来了,确实有段曦婷和厉容琪的名字。”
卓定远疑惑地把名单递过去,他有点懵,不是都快结案了吗?
时队怎么冷不丁又查起来这事儿,难道真有隐情?
门一关上,林晦立刻打蛇上棍贴上来,也没做声。
顺着时潇点在段曦婷的家庭情况栏目上瘦削的指尖看,林晦没忍住低声念出来:“段婷曦,原生家庭不好,父母离异,从小借住在姑姑家,唔,进的王牌专业摄影系,特招,挺厉害的。”
“时潇,我上午出任务的时候凑空跟卓定远聊了会儿,之前确定厉容琪精神状况的时候好像早问过段曦婷,她俩是舍友,躲不开,但是这事儿她没提,正常,她好端端地提这干嘛?”
林晦顿了下。
“而且,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摄影比赛又不是论文,要分一作二作什么的,真得奖了,署名的时候两个摄影的真不会打起来?好吧,也不是什么大奖,没必要。你现在不喝吗?挺好喝,......就是这珍珠有点难嚼,还不好吃,你剩下算了,下次不放了。”
时潇盯了眼喝奶茶也不忘见缝插针抬自己的林晦,还没见到段曦婷,这人就帮忙找理由开脱上。
分明撑着头的动作没变,时潇却没什么表情地挪开卷宗上的手指,拿过林晦递来的奶茶,垂眼就着吸管喝了口。
“?你瞪我干嘛?肯定外卖不了,又不是上班溜号买的,路边摊特快,三分钟,不信你问卓定远,我俩上次被教育后真特老实。”
“桂花烤奶,咱俩一样,是不是还不错?”
时潇眉头一挑。
这俩搭班凑一起,没少趁着出完任务回局里的路上刨野食,本来也没什么,有时间观念,也没耽误任务,偶尔还能捞个没日期的锦旗。
问题是锦旗够义气轮流摆拍,零食光带外勤的,东窗事发那天外勤组体检敦实得过分,除了某个下班还不忘跑圈能回家就游泳的混蛋。
张如海一拍脑门觉得不对劲,监控一调,好家伙,外勤那几个闹腾的回局里没一个手上是空的,挑了几个典型,有点工资全炫进嘴里那种,顺理成章军令状就下了。
某个带头吃了两人份一点没胖的无辜人员也连坐,肥没减下来之前只准吃食堂,早中午三餐不例外,零食克扣。
由满腹愤恨不在一个办公室一点没吃到,咬着手绢暗骂几人不义气的吴漾吴副队长亲自监管,哪个被监控逮到,一经发现,零食补贴直接划给任劳任怨看监控的技术部。
现在敢明面上死灰复燃,估计减肥有成效。
撕开盖子翻椰果,林晦嫌弃地把珍珠拨到一边,故作扭捏地欠了下腰,就差把虚弱二字拍到罪魁祸首脸上,含混不清地带信儿:“季姐说段曦婷下午来局里,让我给你说一声。”
“嗯,知道了,还疼着?”接收到暗示的时潇毫无悔过的意思,轻哼了声,语气平缓:“悬垂举腿的时候不是夹着哑铃做的挺欢实?”
“......”
林晦表情空白,闻言愣了愣,他要是现在捂着耳朵冲出办公室能不能重来一遍。
不对啊,时潇什么时候去局里健身房了,他跑那是当监工,时潇没事去哪儿干嘛?
难道是上次他当树袋熊假装腰疼硬挂上去的时候,差点把时潇带倒,唔,那次应该没暴露,不然时潇肯定把他摁地上捶。
瞧见林晦又放空进入有事就卖呆的傻狍子状态,时潇没兴趣在没一丝褶皱的大脑皮层溜冰,拿走没看完的卷宗,平稳翻页,眼都没抬。
......段曦婷。
段曦婷不卑不亢紧盯时潇,平静道:“我跟厉容琪是舍友,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一起报名参赛,可以抵学分,......这有问题吗?警官。”
穿着朴素,但很干净。
时潇上午看过段曦婷的笔录,也没在厉容琪生活方面多纠缠,话头一转:“厉容琪除了你以外,还和誰关系比较好?”
偏头沉思了会儿,段曦婷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据我所知,厉容琪跟誰关系都很好,......特殊的,我不知道——”
“......”
时潇皱起眉头。
黄利兴是,段曦婷也是,打什么哑谜呢?
是挺好,特殊的指的是什么意思?
砰一声,询问室的门刚关上,林晦就凑过来,怼了下时潇胳膊,略带迟疑问:“她到底再替厉容琪隐瞒什么?她肯定知道。”
段曦婷不善于说谎,几番欲言又止,他在外面看得清楚。
林晦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时潇前面,刚好跟时潇面对面,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对了时潇,厉容琪删的聊天记录恢复出来了,章哥让我等你出来给你,我没看出来异常,学习不错,她高考一结束她父母就离婚了。”
“她誰都没跟,也没开口要过生活费,租她房子的房东就住她隔壁,也没见过她假期带人回来。从哪儿查呢?段、曦、婷,上次咱俩路过展览馆门口,是不是见过这名字,应该没记错,字也对的上,时潇,你去不?”
时潇闭了下眼。
他不想去,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他就想睡个完整觉,只是——
时潇抬眼盯回装相就差把“你敢说不去,我就哭给你看”的字眼刻脸上的林晦。
倒着走抱着一堆案情材料还能有恃无恐。
时潇伸手扯过林晦袖子躲开凸出来的盆栽,哪怕力度收了,林晦还是能感觉劲道不小,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亲昵至极,偏中心这两人誰都没这个认知。
林晦只知道,这是首次公共场合时潇主动,也是第一次对两人私下朋友关系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