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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我跟卓定远八月来的时候花开得正好,可惜现在花期过了。”

      双手后放撑坐石制长椅上,林晦偏头看着绿色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目光所及丁点紫色没有。

      “时潇,你不午睡真没问题?要不你先睡会儿——”

      面无表情睨了眼硬蹭过来的某人,他难得放个假也不安生,比上班还折腾。

      知道他有午睡的习惯还非得午饭之后扯他出门,本来上午被拖去逛市场就够烦,时潇闻言气笑了,环视一周反问:“我睡哪儿?起一边去,白月梅什么时候和方誉恒开始见面,多久了?”

      林晦还没来得及自荐枕席把肩膀递上去,话就被灰头土脸堵回来,也不气馁,反倒无赖心想,时潇早上没答应也没拒绝,就算是真拒绝了,他还是可以只当没听见。

      大不了时潇揍他一顿出气,只要他能肯定一件事——时潇对他也不是没意思,这就够了,他又不着急讨名头。

      不过——

      “方誉恒上次搞出那次幺蛾子之后就开始了吧,具体我没怎么问。”林晦快速眨巴两下眼睛,不死心试探问:“时潇,要不咱俩先搬——”

      “滚。”

      “哦。”林晦委委屈屈回,不经意一扫长廊不远处,远远望见躲柱子后面抱着书包的方誉恒,低声说:“方誉恒来了,我带他过来。”

      长眼睨过角落小老鼠似的缩着的方誉恒,时潇挑了下眉,第一次觉得方誉恒出现时机不错,不然旁边那嗅到点甜头的膏药指不定又搞什么不合时宜的幺蛾子。

      “来了怎么不过去?给你布置的课业你又偷工减料了?”

      “......好好叔,你和潇哥是不是关系不对?”

      等林晦走近,方誉恒做贼心虚,探头看时潇,像是怕有歧义,努力从脑海倒腾词汇解释:“就是......就是,感觉你跟时潇哥关系跟别人不一样,特要好,跟你和双哥的关系瞧着也不一样,就是就是……”

      就是半天也没结果,林晦嘴角微勾。

      方誉恒吞吞吐吐没说干净心里话,声音越来越小,林晦没否认也没认同,只拎小鸡仔似的提溜方誉恒的脖领子,大步流星朝时潇那儿走。

      时潇视线死角,林晦低声说:“以后不许再喊叔叔,开玩笑也不行,否则任务翻倍,我说到做到。除非你有胆子也叫你潇哥潇潇叔,听懂没?啧,时潇,小名该叫潇潇吧。”

      “......”

      听到林晦碎碎念,方誉恒无声翻白眼反抗,人却老实艰难点头应下,极其不情愿地配合:“知道了,我小,用不用我卖年纪帮你打听,不要你多,就——”

      “一边去,知道自己还小,就别操心那么多,少跟聂双学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明白没?”

      一听方誉恒嘴里对聂双降了一级的称呼,林晦就知道聂双又荼毒未成年三观,看样子未成年还挺信,拎着方誉恒的手特意抖抖强调:“你爸妈的事儿跟你不掺,知道你心里难受得紧,但是,还是我跟你聊过的——学会自己走,知道吗?”

      方誉恒垂着脑袋不再开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一直关注方誉恒神情变化的林晦眉头紧皱,严肃的表情没维系多久,到时潇面前三米范围内就散了干净。

      时潇姿势懒散靠着长椅,饶有兴致摆弄手机,慢吞吞睨了眼一路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到跟前才安静的一大一小。

      林晦一手小的一手书包等候差遣。

      时潇却没心情发落,他今天当不了主角。

      抬下巴朝远处示意了下,时潇不耐烦说:“......都杵着看我干嘛,玩呗,当我不存在,哟,还不走,找我有事?难道你俩今天原本就打算合起伙给我下套,嗯?”

      原本梗着脖子的方誉恒闻言忍不住好奇心,抬脸看了眼时潇,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迅速低下脑袋。

      他怎么感觉换人了,这人跟前几次感觉都不一样。

      不对,分明比以前冰块脸还可怕,阴晴不定!

      方誉恒脑子一宕机:“潇哥好,潇哥午安,潇哥再——”

      朝着时潇无奈使了个眼色,林晦当机立断拎走这记吃不记打的小皮猴子,不忘捂住方誉恒一紧张就报幕的嘴,特意找了张不远但打扰不到时潇的长凳。

      “......喂,吴漾,是我。”

      眯着眼目送两人过去,时潇估摸了一下距离确定传不到方誉恒耳朵里才接通,往后捋了把头发,发丝从懒散搭在额前的手指缝里往外直顶。

      “嗯,既然暂时没什么好查的,差不多就那么结。报告回去我打,卷宗放我桌上就成。”

      “白月梅到案后,再把各环节安排的人手陆续撤走,遗留的家属问题,你再抽心思挑人顾着点,方思成,方誉恒,......方誉恒这边要是顾不过来就放手,只通知社区人员定时回访即可。”

      吴漾现在正头晕眼花脑袋大。

      上午时队不在,局里刚受理一桩派出所往上递的民事,大打出手的当事人双方都是本地人,打起来的理由竟然是语言不通!

      事儿吧,说实在的,不算大。

      没死没来得及伤,主要涉及一位综合各方面都无法选中的老爷子,特难搞,辈儿还大。

      他没法子也跟着当和事佬,调解过程调得焦头烂额,火冒三丈,最后没办法跨科室找了抵死不从最后被时队不明方式开悟后皈依,证下来差点一甲那哥们当外援。

      对着笔录从双方见面开始,一个字一个字从前往后捋啊,掰扯俩小时刚完事,这会儿他还后遗症里呆着呢,见人都得扯两句普及普通话的必要性。

      别说那哥们当老师天分真不错,要不是奔衙门来的,咋也能当个讲师副业。

      吴漾苦中作乐。

      就是他这可怜见的苦命人忒倒霉,被迫跟着补课补得现在也能算半个通,分析个词性啥的真是手拿把掐,不在话下。

      这食堂刚吃完打算散食,吴漾犒劳犒劳自个儿,才回来办公室。

      想着觉睡不成,那就喝杯茶养生呗,局里发的崭新的茶缸子刚从盒子掏出来抱上,杯子里还泡着张局办公室顺的干枸杞,叶局抽屉里的红枣,辅料有了,差主料。

      时队茶叶他可没这胆子,一个办公室的倒可以,跟林儿打完招呼拉开抽屉,嚯,油纸包上的牌子他刚查完价格,小心脏砰砰直跳,拿的时候胆战心惊数半天叶。

      这还没泡开呢,时队消息就来了。

      别说猛一听双喜临门——方天理的案子能结了,吴漾刚想喝一口庆祝,苗头又被不咸不淡那副词咣当一下砸回去。

      “暂时?咱还查呢?!”

      吴漾一时语塞,含着口茶要吐不吐,捂嘴强忍咳嗽硬生生把苦得跟黄连似的金水咽下去,欲哭无泪问:“善后工作包我身上,时队,您就让我多嘴问一句,咱拖那么久到底摸排啥呢?”

      “我承认,这事儿是挺玄乎,方天理寻死原因不明不白,白月梅口供里给的信息也稀奇古怪,但是到现在,U盘U盘没影儿,三儿三儿没定论,那咖啡厅的小破磁带盘也没顶上用,您是不知道——”

      吴漾好不容易把茶咽下去。

      “一扯起这案子,张局就好发火,不说找您,开会瞅我那白眼都恨不得翻天上去——喂喂,时队,您还在听吗?......没声了?”

      “我这字字泣血的陈情白说了?难道我这老伙计也要弃我而去了,我这苦命——”

      “......”

      时潇以前还真不知道他的副队顶着副指哪儿打哪儿八面玲珑的皮子,原来底下那么活泼。

      赶在吴漾怨念化成实质顺着电话线爬回来之前,时潇出声打断,含混道:“听得到,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让张如......张局直接找我。”

      “得嘞。”吴漾美滋滋回,目的达成心情就好,心情一好,瞧着杯子里起伏的茶叶都特可爱。

      “时队,那您赶紧趁着假期多休息休息,后续工作您放心,我找人跟社区联系,绝对落实到位!......那您先挂?”

      等的就是这句话,吴漾当然不纠结理由,微言大义语焉不详的春秋笔法他早写累了,做到滴水不漏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传声筒爱誰当誰当!

      早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瞧林晦就很有天分,说话做事分寸把握得很好,留几分狡辩的余地,也不知道张局为啥放着现成林晦不用,非让他夹里面当馅,老虎和豹子区别很大吗?

      等那边电话一挂,吴漾二郎腿嚣张地搭桌子边,捏着杯盖刚打算推推茶叶装深沉,手指差点被不锈钢的盖子烫出工伤。

      冷不丁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吴漾摁亮屏幕看了眼日期,时队今天是休假时间,那他咋好像听到林晦声音了?

      ......幻听吧。

      估计是他第一次打小报告,心虚所以幻听了,嗯,肯定是这样。

      纠结了一秒时间不到,吴漾立马收拾干净叠吧叠吧扔脑后,他能肯定不能是林晦。

      林晦来局里那么长时间,他就没见过这小子跟誰红过脸,更别说恼羞成怒甩脸子。

      所以时队电话微弱背景音里那个桌子砸得震天响的绝对不是林晦。

      方誉恒看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看破红尘的漠然,实际偷瞄林晦愈来愈难看的脸色。

      隔着张石桌,方誉恒苦大仇深盯着林晦,仿佛林晦手里拿的不是他的成绩单,而是明晃晃的催命符。

      “......方誉恒,你真是可以。”

      指节摁着太阳穴,手上飘红的成绩单简直扎眼,林晦没忍住阖上眼,平息愤怒之后复又睁开,一眼,两眼,三眼。

      “你考成这样......我不管聂双许给你什么,总量不会少你——”

      方誉恒满脸希冀抬眼,紧张吞了下口水,紧接着被冷酷无情的林晦原封不动摁回去。

      试卷连同成绩单一起一字排开,林晦起身拍完给聂双发过去,言辞冷漠:“全部换成补习费和课业费,只是聂双许的那部分,你外公外婆那边不算,还有你零花钱没了。没有时限,解释权归我们所有,也不许找李星锦。”

      心虚地回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时潇正摆弄手机仿佛无知无觉。

      方誉恒不情愿点头:“......这次是偶然情况,我知道啦。”

      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林晦,方誉恒轻声说:“谢谢你,晦哥,......我妈的事和我的,都是。”

      林晦刚冒头的跋扈劲儿登时散了干净,无奈叹口气。

      行吧,这小子无论是演技还是眼技都过关了。

      林晦刚想说什么,熟悉的如芒在背感冒出来。

      上次大概还是林晦上警校的时候收拾东西,林晦回过头,发现空无一人的教室最后站着位白衬衫,他就说四十度的大夏天怎么后心平白有股凉意。

      “时潇,你...... ”

      笑吟吟转头,林晦也看向身后。

      但凡抬眼,时潇就能看到他。

      听到自己名字,时潇略抬下巴,眼皮都懒得掀,一手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毫无诚意指自己耳朵。

      林晦轻笑出声:“行吧,这次算了,下次再一片红,可就没人保你了,自己收拾好书包,你今天回不回外婆家?”

      方誉恒摇了下头,低声说:“不走,我妈陪着我,她说想多看看我。”

      明知时潇可能听不见,林晦下意识还是转眼望向身后,猝不及防跟下颌线条骤然收紧的时潇撞个正着。

      这是……听到了?

      毫无异状回过神,林晦提溜起收拾好东西的方誉恒,手藏背后朝着身后长椅上打了一连串手势。

      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时潇漫不经心抬眼,无缝翻译林晦硬共享给他的执行岗专用暗语。

      他其实没什么兴趣,左不过一群吐不出象牙的小崽子私下凑一块闲聊胡扯。

      更何况“千里秃瓢,万里没毛”的机关室,“铁床横尸尽,血夜带刀行”的法医室都没急,他急什么?

      砰。

      门口,林晦目送方誉恒被吴语洁带进别墅才离开。

      “你怎么不找个背风的地方等?就这儿风大,你——”林晦走近才看到时潇之前呆阴影处一直无声注视他。

      试探地蹭向倚靠栅栏没什么表情的时潇,见时潇还是副懒得动弹的样子,林晦也不动了,噗一下笑出声:“我以为你会躲,咱俩这——”

      冬日太阳还如日中天,长空犹金光未定,凛冽寒意早已不安分地逡巡在两肘,伺机择人而噬。

      “这什么?”

      睨了眼蠢蠢欲动不知道想干什么的林晦,时潇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头卫衣灰的,卫衣帽子大喇喇从没系扣的大衣里顶到外边。

      不等回答,时潇挑起眉梢,略带讥讽意味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能消停了吧,起开,有事说,没事走。”

      “忘了。”林晦偏头眨眼,一派狡黠。

      见时潇不开玩笑真走,林晦忙不迭扯着时潇袖子跟上讨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想聊,冷不丁一提真想不起来。......那不如咱俩互换问题?什么都行,成不成?”

      嘴里即刻成型的滚还没吐出去,时潇不知道想到什么,话又倒回去:“我先问,你答。”

      没听到意料中的拒绝,林晦讶异地偏头看时潇。

      “不是想问我挺多的吗?一个换一个,自己选。”时潇不紧不慢往死水里接连抛炸弹:“你为什么会查到方天理?你怎么查到方天理的?你为什么觉得作为方天理妻子的白月梅是无辜的,当然方天理的死跟白月梅脱不开干系,我指的只是你那部分。”

      干枯的树干剩着赤裸灰枝,急切等待来年春时焕发生机,刺骨的寒风几乎将林晦覆着的假面悉数割裂,微微展露出内里干瘪的血肉。

      “......”

      他跟时潇待一起,总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答就说明他原先讨饶的话是哄时潇的,根本就是什么不想问。

      看似三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最根源的问题,答了等于把自己拆了个底掉。

      而且——

      “时队,方天理的案子一直拖着不结,......是因为我吗?”

      林晦一路默不作声,直到手心被冰凉的车门把手冰得几乎握不住,他才得以被裹挟回现实。

      扶着车门,林晦垂眼定定望着副驾。

      时潇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唯一区别就是此时后座早空了。

      当然这副冷漠只持续到林晦开口,林晦说:“我......妨碍到你了吗?”

      时潇眉心微动,偏头回视。

      没由来地,时潇莫名觉得,相比局里那个无条件撒娇卖萌像是翻身露柔软肚皮的猫科动物,此时居高临下睨着他,尖刺外显伸出利爪寸步不让的林晦才更贴近真实。

      时潇没意外,他没信过林晦。

      从未。

      他承认他的关注,承认他的动容,承认他的徘徊。

      ......承认对林晦的情感复杂。

      甚至这种情感现在复杂到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喜欢,或许有吧,只是这里面唯独少了信任,他说服不了自己信任林晦。

      目前做不到,以后——

      素日欢欣如同镜花水月,如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就像雪地上的碎玻璃碴子,又冷又疼,冷得钻心,痛得刻骨。

      时潇感觉得到,这话出口他心头就一抽一抽的疼,如果不是那股几乎刻进骨血的克制生生拽着天平平衡,他连分辨林晦行为里有几分真都做不到。

      但这种平衡,如今微弱地动了,动到......他时常也感觉有心无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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