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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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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蛋卷早已耐不住寂寞的跳到了地板上,怀中空了的骆枫不自觉蜷了蜷垂在腿旁的手指,他怔愣在夏禾言弯了眼睛的笑意中,一时忘了如何回应。
好在浓郁的可可香解救了他。
邱楹嘴上说的凶,但到底心疼孩子,两人与邓苗通话的功夫,两杯热可可就煮好了。
“谢谢夏老师!”闻到味的夏禾言一秒冲到邱楹跟前,拿过一杯率先递给骆枫,“快,同桌,包你喝了一杯还想喝。”
骆枫端着冒热气的可可奶浅抿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袋,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暖了,放下马克杯他对着观察他的表情夏禾言、邱楹道,“很好喝。谢谢阿姨。”
夏禾言与荣有焉的挺直了胸膛,“我说的没错吧。”
邱楹笑的温婉,“好喝就行,想喝阿姨随时给你煮。”
“那不用,我的给同桌就行了。”夏禾言将自己那杯往骆枫方向推了推,全然没有在厨房里对着邱楹喊渴喊饿的可怜样。
邱楹早知道夏禾言是装的也不同他计较,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枫枫,家里没有单独的客房,书房里有张沙发床你先凑合一晚,明天我让老夏去买床,到时候你和夏禾言住一间,行吗?”
骆枫张口欲说,夏禾言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干嘛这么费劲?同桌跟我一起睡不就行了。”
“你睡觉不老实自己没数吗?”被邱楹一呛夏禾言老实了,邱楹料理了儿子,转头对着骆枫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沙发床也是今年新换的,晚上我给你铺几床褥子,包你睡的舒舒服服的。”
骆枫终于有机会开口,“谢谢阿姨,我只是暂住,不用买床,书房就很好。”
夏禾言跳脚,“不行!你不能回去!”
骆枫低头不语。
邱楹见状,柳眉一竖,“夏禾言!你干什么这么霸道?!枫枫父母出差回来了,枫枫自然要和父母团聚的。”
说着又问骆枫,“对吧,枫枫?”
骆枫点头。
“有什么关系。”夏禾言不满的嘟囔,“他爸妈全年到处飞,家长会都没来一次,就算回来了也呆不了几天就要走,骆枫回去干嘛,打个视频得了。”
邱楹扬声打断夏禾言,“越说越不像个样子。你有没有问过枫枫的意见?”
夏禾言想也不想的开口,“不用问,骆枫听我的!”
邱楹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骆枫垂着头,看着手里的马克杯发呆,而她的儿子,还站在沙发前叉着腰叫嚷。
这一幕像极了夏禾言长久欺负骆枫,而骆枫不敢言语,邱楹闭着眼睛叹息,再睁眼时语气冷然,“夏禾言,给我站好!”
张牙舞爪的夏禾言一秒站上了军姿。
“枫枫,不要听夏禾言胡说。孩子怎么会不想和父母团聚呢?”邱楹温声细语,“你怎么想的,跟阿姨说。”
骆枫抬头,眼前关切的看着他的人是夏禾言口中能满足他一切要求的全能妈妈,眼尾的细纹和煦的笑容都带着让人心脏发热的温暖,他垂下眼睫,“您和夏叔叔收留我已经很麻烦了,不用再麻烦夏叔叔换床了,书房的沙发床就很好。家里虽然漏水,但等我父母...”骆枫停顿了一下又开口,“等我父母过两日回来,估计很快就能修好,我就回家了。”
邱楹怜爱的看着眼前这个腼腆知礼的孩子,“麻烦什么,阿姨早想让你来家里玩了,依我说,这水管漏的真是时候,要不我还得等到家长会,我本来想那时候...”
“妈!”夏禾言连忙阻止越说越吓人的夏母。
邱楹咳了一声,恢复了正经,“啊,我是说,阿姨欢迎你来。你家里漏的厉害吗?用不用阿姨去帮你看看?”
夏禾言紧张开口,“妈,我觉得...”
邱楹睨了夏禾言一眼,“你老妈,妈,妈的干什么?没看到我跟枫枫聊天呢?闲的没事去把作业写了去。”
夏禾言求助的看向骆枫,家中根本没漏水,但被要求说漏水的骆枫四平八稳的挡回了邱楹的关心,“发现漏水的第一时间就关了阀,也请物业联系了楼下,楼下邻居没有损失,只是家里湿的厉害。我和夏禾言一起等保洁收拾好了,才收拾行李来的您这。”
邱楹这下放了心,“那行,阿姨去做饭,你们俩先玩一会。”
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夏禾言,不准欺负同学,我看着你呢!”
夏禾言一脸冤枉的指着自己,“我吗?”
骆枫端起马克杯,借着杯子的遮挡,将笑意完美隐藏。
晚间,洗完澡的骆枫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夏禾言。
夏禾言穿着蓝色奶牛的睡衣,朝他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骆枫跟着夏禾言走进他的房间,夏禾言坐在自己床上冲骆枫扬扬下巴,骆枫眸间划过一丝了然,顺从的坐在夏禾言面前的椅子上,“累了一天了,你想问什么就躺着问吧。”
夏禾言不动,骆枫加大砝码,“只要你问的我都告诉你。”
夏禾言抱胸看着骆枫,“你发誓?”
“我发誓。”
躺在枕头上的夏禾言侧身朝着骆枫的方向,委婉的发问,“为什么手机关机?”
骆枫盯着夏禾言面前的小黄人床头灯,缓缓开口,“这事要从周五说起......”
在骆枫的叙述中,夏禾言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说,你爸妈突然回家发现了你的画具,就把你从学校叫回了家,要求你保证不画画,但你坚持画画,之后他们以生活费为要挟让你就范,你不同意,他们恼羞成怒就把你逐出家门了?”
骆枫点头。
夏禾言生气的捶了一下床,“怎么可以这样!”
骆枫一脸淡定,“可以,他们认为这招有用。”
夏禾言顿时想起,在米线店打工养活自己的骆枫。如果不是米线店老板一家人好,明里暗里照顾骆枫,而骆枫又幸运地凭借冠军拿到了学校的奖金,这笔奖金正好成为了骆枫和米线店的救命稻草,那骆枫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孩子,因为天冷洗碗冻坏了手,至今冬日里还会生冻疮吗?
夏禾言心疼的望向骆枫的手。
骆枫知道他在看什么,他配合的张开五指,“你给的药膏很管用,你看,已经没事了。”
夏禾言不自觉抽抽鼻子,“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呢?反正他们也不在家久待。”
骆枫洗后的头发柔顺的贴伏在额头上,夏禾言躺着的角度看不清骆枫的表情,只听到那人沉默片刻,又带着坚定的开了口,“因为我从没想过隐瞒。”
夏禾言腾的坐起,“什么意思?”
“画画,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事。我决定了去做,就不会隐瞒。再者...”骆枫沉吟着换了种温和的表达,“我知道他们会以生活费为要挟,即使不是为了画画,也会是别的事。所以黄叔给我分的钱还有比赛的奖金,我都好好存着以备这种时候,你不必担心。”
夏禾言点头,“很有头脑嘛,骆神。”
骆枫轻笑一声, “勉勉强强吧。”
夏禾言语带揶揄,“那我们洛神算无遗策,怎么会惨兮兮的坐在海边吹风呢?”
骆枫撇他一眼,“原本入住的酒店白天装修,我嫌吵,退房重新换了一家,在路边等车的功夫,你来了。”
夏禾言顿时感觉脸有些烧,他半天吭出一句,“那你后来取消了吗?”
“取消了。”
夏禾言松了口气放任自己跌进枕头里,“那行,要不白花钱了。”
骆枫颔首,到底没说他定的房间,超过16点后就不能退房了,索性只亏了一天的房费,于订单爆棚的米线店小老板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小老板甚至有余力哄同桌,“所以不用太担心我,下周我去问问老王还能不能申请宿舍。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夏禾言翻身问他。
骆枫平静极了,“嗯,等拿了竞赛奖杯,就会和好了。”
夏禾言默默盘算起考试时间,“还有一个月。”
“嗯。”尽数解答了同桌的疑惑的骆枫淡然起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夏禾言乖巧的拉好被子,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骆枫关上了房间灯,拉开门正要出去,却听夏禾言有些犹豫的问他,“同桌,你后悔吗?”
后悔吗?骆枫站在原地想着。
父母怒急的咆哮响在耳边,他们用失望的眼神看他,似乎他学习画画是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背着我们做出这种事?”与质问一同而来的,是画本与文具袋。
骆枫没躲,任由它们击中自己的胸口,他语气平静的反问,“只是爱好,不可以吗?”
“爱好?!你一个学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爱好算什么!”
“你现在应该赶紧拿下全国竞赛的冠军,然后考上京大,等着我和你爸爸忙完手头上的事,咱们一家人在京市团圆!”
骆母泣泪涟涟,她不明白一向乖巧的儿子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分不清主次。画画?画画能温饱吗?画画能考上京大吗?
骆枫背如青松般挺直,“妈,如果我说画画也可以考到京市呢?京市有那么多名校,不一定非要是京大。”
“但它们都没有京大有名!”骆母咆哮着打断骆枫的话,“我们这么努力的挣钱,供你吃供你穿,让你住大房子,每一餐都送到桌上,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父母的?你这样让对你寄予厚望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怎么看?”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只有你们在乎。”
“你说什么?”骆母被骆枫的话刺激的身形摇晃。
“够了。”自妻儿吵架起就一直沉默的骆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骆母,他和骆枫有着相似的眼睛,深色的眸子中满是对骆枫的不满,他对这场争吵下了结论,“两个选择,一,你现在把课退了,专心备考,我和你妈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二,”
“我选二。”骆枫直直对上父亲的眼睛,“不论二是什么,我都选它。”
骆父气急,“你给我滚!从今天起我们不会给你打一分钱,你要饭去学你的画画吧!”
“蛋卷。”从一家三口争吵起就蹲在骆枫身旁呲牙的银渐层应声跳进骆枫怀里,骆枫捡起文具袋和画本,背着书包径自朝大门走去。
骆母哭泣声更重,骆父扶着她的背安慰她,见骆枫回头,他眸中泛起果然如此的傲慢,“后悔了?”
骆枫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玄关的鞋柜上,这张卡是他接到骆母电话后,鬼使神差从书包里放到身上的,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他抱着怀里的猫与画具,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这张卡,是你们初三时给我的,自初三至今,不到三年,每月一笔,生日两笔,过年两笔,都在里面了。 ”
“骆枫!”在骆父不可置信的喝骂中,他挺直身体,最后望了一眼哭的不能自已的骆母,“京市团聚的承诺,您从没放在心上,我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别再哭了。”
在骆母的哭声与骆父的咆哮中,他平静的关上了门。
自此,他终于可以,顺从本心的追梦了。
夏禾言房间里,骆枫用没有握门把手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下午起,这颗时不时闷闷泛疼的心脏,被汹涌的温暖包裹,健康的、有节奏的跳动。
他放下手,转身看向夏禾言床头的那抹微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与轻松,
“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