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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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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手机的光照让许闲乘眯上了双眼,五点五十六分。
许闲乘望着窗外黑夜笼罩着,走向浴室,耀眼的灯光让他清醒,双手捧起冰凉的水,冰凉而湿润。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垂下了眼眸。
走回桌前,将行李中的试卷拿出,笔尖在纸张上发出吱擦响声。
当天空挂上了一层明亮,许闲乘在最后一道大题放下了笔,手机是显示八点四十五,桌面上白花花的试卷堆积,稍作收拾,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乘,你睡醒了吗?”
“一会段叔叔来家里做客,你要见他吗?”
正是戴亦萍,温柔又关切。
许闲乘推开了门道:“我准备出去了,你替我打个招呼就行了。”
戴亦萍看着他走向餐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乘啊,怎么你不愿意见段叔叔吗?”望着他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许国强在一旁闷沉的咳了一下,戴亦萍不再说话。
“闲乘,你小时候不是很亲段叔叔吗?怎么现在不愿意见了”许国强看向他又道:“还有段叔他的女儿,你还记得吗?”说着便喝了一口咖啡。
许闲乘低下眼眸,停下来手中的筷子道:“我不想。”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一句“我吃饱了”打破僵局,戴亦萍搓着双手回应了一声嗯,许国强只是看报纸不再作声。
许闲乘走至门前,戴亦萍也走至屏风前,许闲乘看着她这幅模样,低下了头。
这种忧心与难怪交织在一起的表情,是他不想看见的。
半晌,戴亦萍并未听见关门声,一位男人的声音出现。
“小乘这是要出去吗?”
戴亦萍走到门口笑了一下。
拉着许闲乘笑道:“这不是知道你和小银要来,特意来开门吗?”许闲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一声甜美的声音喊出:“戴阿姨。”
戴亦萍顿时笑颜:“哎呦,是小银啊,快,快进来坐。”拉着许闲着没事迎着他们去往客厅。
“来了?”许国强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还不欢迎我来了?”段志恒笑盈盈说着,将手里的礼品放在餐桌上。
“小银,快坐,阿姨给你倒茶。”许闲乘被她按在沙发上。
“谢谢戴阿姨。”段银轻声笑了笑,看着戴亦萍的视线慢慢转至许闲乘。
两个人算半个青梅竹马,小时候因父母工作的忙碌,许闲乘常住在段家,段志恒与许国强早年相识,段志恒自然将许闲乘当成自己的儿子般对待。
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青涩懵懂的时候。许闲乘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侧身如玉,双眼深邃而锋利。段银的视线从上到下,停在了他指节分明的手上,食指的骨骼上有着一颗黑色的痣,小小一颗却让人无法移动双目,不知不觉间段银的脸不禁有些发热,顷刻间到耳根。
“小银,快喝茶。”
一声呼唤将她的思绪唤醒。回过神来,戴亦萍已经将茶放在桌面上。
“啊?嗯……好的……”
段银连忙拿起杯子,低下头试图掩盖这份羞涩,看着几片茶叶浮在水面,脑海中却忘不了那位少年。
“怎么了小银?”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一只手伸向她的额头,段银顿时慌张,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我没事。”
许闲乘似乎是注意到了动静,转头看向闹腾的两人。
“小乘,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戴亦萍似乎抓住了缓解争执场面的稻草。许闲乘看向段银,仅仅一眼,段银便迅速低下头。
“应该是吧。”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手机。段银偷偷撇了他一眼,心的跳动难以平复,只能低头小口抿茶。
“怎么了小银?有哪里不舒服吗?”
段志恒缓缓走来,宽大沧桑的手抵在额头。
段银抬眼看着他小声回答:“我没事的爸爸。”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闲乘,你怎么回事?一直低着头,话也不说一句。”许国强背手走来又严肃道:“见到你段叔叔也不打招呼。”
许闲乘放下手机不冷不淡打了一声招呼。段志恒哈哈大笑去拉住许国强。
“哎呦,我好着呢!”转头看向许国强道:“你也别对个孩子那么严厉了老强。”
许国强看了一眼段银,一只手指着许闲乘怒斥道:“没大没小的,不知道像了谁,他要是有你们家小银那么懂事就好了。”
许闲乘低下了头,戴亦萍双手捏着衣角,段志恒爽朗的笑声又出现,一只手摸了摸头道:哈哈哈哈哈,你真会说笑,小乘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还是个帅小伙。”
戴亦萍也笑了笑道:“你还是那么会开玩笑。”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拉着许国强往阳台上走。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段银偷偷看了许闲乘一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段银听说他和父母的关系不太融洽,今天所见,比预料中更差,刚才的场面让她坐立不安。
正想着,沙发有了动静,许闲乘起身走向门外,看着他的背影,与年少时那个总沉默寡言的家伙重合。
“小乘,你去哪里?”戴亦萍看着他的背影叫道。
“我出去熟悉一下环境。”一句话,头也不回,手握在门把上。
“让小银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戴亦萍的声音含糊了起来。
段银看着情况不对连忙开口:“啊……对!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赶紧跟上又道:“戴阿姨麻烦你跟我爸爸说一声。”
随着一声砰,大门被关上了,戴亦萍缓缓坐下来,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出去了吗?”段志恒走了进来,两只手正倒着茶水,听见她嗯了一声又道:“老强他对闲乘这孩子太严厉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忙,但还是需要陪陪孩子的。”
戴亦萍低下了头。
电梯的氛围极为尴尬,许闲乘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段银看了一眼电梯层数:“怎么那么慢!”又撇了一眼许闲乘,低下头来,在一个叫小五人的群聊里发着一串消息。
小银耳:紧急情况!
小银耳:我见到我小时候的竹马了,其实也不算吧,只是常住在我家里
小银耳:但是刚才发生了很尴尬的事情!
小银耳:我跟他现在在电梯里,好尴尬呀
刚发完消息,脸上不禁又覆盖上一层粉红。
一只鱼:什么情况?
十一:?
绵羊吃草:怎么回事,你还有竹马啊?
一只鱼:我们怎么不知道
段银看着这些消息,脸色更加红润,连电梯门打开了都没注意到。
许闲乘看着她全神贯注,沉默了一会道:“到了。”
一句话段银瞬间回过神来道:“嗯……好的,谢谢。”
走出去后又赶紧往群聊里发着消息。
小银耳:刚才忙着看你们的消息,没注意到电梯门开了,好尴尬!
一只鱼:哈哈哈哈
一只鱼:低头玩手机的后果
绵羊吃草:现在特别好奇你的竹马长什么样子
一只鱼:我也是
十一:+1
绵羊吃草:你偷偷摸摸拍给我们看看,我们替你把把关
一只鱼:姻缘来了,挡都挡不住哈哈
许闲乘看着她的脸一惊一乍,在手机搜索页面搜索:脸上一惊一乍怎么回事?
按下搜索键,出现的答案令许闲乘沉默很久:去你的神经类疾病。
昨夜的小雪已融化的差不多,没有绿枝叶茂的遮挡,光照亮了整个巷口,太阳的出现让枫澄巷像热闹起来。
一只鱼:小银go!go!go!
绵羊吃草:加油
小银耳:???
小银耳:你们到底在热血沸腾什么啊喂?
小银耳:能不能学一下拾衣?
十一:其实我也想知道
一只鱼:哈哈哈哈哈
段银抬起头来,许是朋友们的鼓舞,让他颤抖地将手机举起,点开了录像功能,“你们看啊,澄江巷好多人啊!”
说着将手机转向许闲乘,高大挺直的背影与巷口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许闲乘突然转过身来,手机的镜头正中眉心,许闲乘抬起眼看着她。
“不……不是,我……额,我不是在拍你。”段银慌慌张张解释,将手机塞入口袋。
说着低下头,手指紧抓着衣角试图掩盖住心虚。一阵清风徐来,两侧的麻花辫轻摇着,额前的刘海交错。
许闲乘看着她说:“没事。”
段银僵硬着迈开步伐,大声嚷着:“我……我带你去老城区。”
许闲乘看着她快步走着,叹了口气。
段银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将刚才录制的视频发进小五人群聊。
小银耳:好尴尬呀!
说完将手机塞入口袋。
小五人群聊:
一只鱼:我草了
绵羊吃草:!
地球仪:我就一会没看手机,你们发那么多消息
一只鱼:你会看聊天记录
地球仪:啊?
地球仪:哈?
此时的高二(1)班同学群里:
绵羊吃草:视频×1
篮球通:不是,这帅哥谁啊?
篮球通:竟然比得上我这个大帅哥
一只鱼:得了吧江宁程,自恋你就是第一
篮球通:什么意思啊鱼头
同学A:话说这个人是谁呀@绵羊吃草
一只鱼:当然是我们小银的青梅竹马了
同学A:?
篮球通:?
同学B:?
篮球通:我草
“澄江对面就是老城区了。”段银指着对面,许闲乘看着对面老式的居民楼,抿了抿嘴。
老城区都是错综复杂的楼房交错。街道两旁仍有商店,道路崎岖不平。地砖大部分凸起。
许闲乘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了?”段银看着他。
“没事。”段银看着他似乎不想再开口连忙说道:“老城区马上也拆迁了,不过大部分人不同意就留在老城区这边,这边只是稍微比较破烂,其实还是挺好的。”
破旧的道路,交织的楼梯,一只通体雪白,蓝色双瞳的猫走了出来,一直冲他们叫着,段银走进了一家名为张姨米粉店,许闲乘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猫还在叫着,便走过去,将手从口袋拿出一把,抓住它的后颈,很奇怪,这只猫也不挣扎,似乎还呼噜呼噜的享受,许闲乘。拎起来看了它一眼,“傻猫。”
“我的亲娘嘞,小伙子你咋把猫带进店里了?”
老板娘说着打了一个喷嚏,段银哈了一声回头,只看见冰若冷霜的他拎着一只猫走进来了?
段银咳了一声险些将水喷出来,许是这样一个视觉冲击将她震撼。
“这猫一直叫着,我看它是饿了就拎进来了。”手上的猫一直叫着。
“行吧行吧。”老板娘转身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姨,你是猫毛过敏吗?”段银递过了几张纸。
“是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对这个过敏。”
满是老茧的双手,接过纸巾擦拭。
许闲乘将手中的猫放下道:“阿姨你猫毛过敏,但是很喜欢猫吧,不然不会在门口设那个了。”说着用手指指了一下门口。
段银的目光随之而到,隐约间看见门口旁有一个小小的屋子还有一盆猫粮。
“是啊,我之前养了一只猫,不知道多可爱嘞,但是后面不知道哪个混账东西抓走了。”说完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响,老板娘又打了几个喷嚏,“你俩快坐,阿姨给你们煮粉去。”说着将口罩戴上,低下头来看着这只猫严肃道:“你也好好坐着!”
许闲乘坐下将水壶拿起,往段银的杯子倒水,“这只猫……”段银看着呼噜噜叫的猫咪询问。
“它的名字叫胖橘。”说的将杯子举起,喝了一口水。
段银看着它雪白无瑕的毛,一双蓝瞳像蓝宝石般美丽。白色的须挂在脸上,脖子上确实有一根不起眼的白绳,上面有一块猫牌。
“粉来喽!”老板娘双手托着盘大声吆喝,将粉缓缓放下,又走进厨房。
胖橘走到许闲乘脚边,用前爪抓着他的裤脚叫着。
“哎哟,你这猫急啥!”老板娘又端出两个盘子,蹲下将盘子递过去,只见胖橘喵喵叫着走过去。
老板娘在一旁坐了下来道:“你们两个看着不像这边的人,对面来的吗?“
段银笑了一下:“阿姨你眼里真尖,我们两个是从对面来的,想回老城区看看。”
“那肯定,要是住这里,我肯定认识你们两个。”老板娘笑了笑又道:叫我张阿就可以了小姑娘,以后有时间常来这里坐坐,吃粉吼!”
“好,好的”段银笑盈盈的回应。
“他是你哥哥吗?”张阿笑了笑,脸上虽有很多皱纹,但是却显得很慈祥。
“不是的,我们两个是朋友。”段银笑了笑说。
许闲乘嗯了一声,张阿又笑了笑道:“小伙子长的真俊,比我家里那个好多了。”又笑了笑说着自己家的孩子。
老一辈的总是很喜欢聊聊天,说着很大或者是很小的事情。
良久,胖橘喵了一声便一溜烟走了,盘子也见了底。
“这猫机灵的很!“看着它离开,张阿不由得说出。
许闲乘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米粉店,往澄江走去。
“那个……三点了,我们回去吧。”段银看了一眼时间。
许闲乘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步步走着,都不再说话。
一只白色的身影突然窜出来从他们面前急速奔向一旁小巷。
“诶?是刚才那只胖橘!”段银脱口而出,两个人走到巷口前。
这条路说得上泥泞,一旁屋顶还漏着水,整条路脏乱而潮湿,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
突然间巷口里发出玻璃砸碎的声音,随即传来一声猫咪的惨叫,其中参杂了几个人声。
许闲乘愤然冲进小巷,“你去哪里?”段银顿时慌张大喊,许闲乘毅然前进巷口的水花溅起,将鞋裤染上一层泥泞。
“臭小子还不还钱?”
一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
阳光透过,一片混乱,三个凶狠彪悍的男人将一位少年堵在墙边。
许闲乘定然看去,正是那一晚遇见的少年,茫然间一声猫叫响起,胖橘倒在墙头,身上已是一片灰泥,它冲上前将一个手拿玻璃瓶的彪悍的裤脚咬住,发出威胁的嘶吼声。
“滚开,死猫!”那个男人一脚踢开胖橘,连滚几圈撞在墙上。
许闲乘双手紧握。
“你老子欠了我们那么多钱,是不打算还了吗?”中间穿着花纹衬衫,一手花臂的男人点上一根烟,“拖延了那么久,是该还了吧?”
“我爸欠的钱不关我的事。”那位少年偏过头说了一声。
“哦?你很拽喽?我们彪哥可是给那赌鬼宽限几天的时间了。”一旁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抓起他的衣襟。
“看什么看,你还不滚?”另一个手拿玻璃瓶的男人指了指许闲乘。
说完转过身,一只拳头突然打到了脸上,一瞬间刚才那个叫嚣的男人重心不稳倒下,“你妈!”一声刚出,又是一拳挥舞上脸,强劲的力度时的这个人的脸顿时红胀 。
“闲乘!”段银大声叫着,四个人都转回头将目光看向她,段银慌张看了一下眼前的场面又疑惑道:“江引?”
那位少年愕然看向她,“闲乘后面!”又一声呐喊,那个有着刀疤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许闲乘身后 ,一拳正往许闲乘头上挥去,将要挥上的时候,突然转动了轨迹。
正是那位少年,一拳挥向那个男人的腰部,男人们闷哼一声,捂被打的部位,一脸吃痛,江引脸上浮现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我已经报警了。”段银将手机拿出颤抖道:你们三个还不赶快走?”
许闲乘锋芒的目光盯向那个花臂彪哥,寒毛刺骨。
“喂,小伙子那么热的天气,火气那么重?”彪哥将烟掐灭丢到地上用黑色的人字拖踩了踩,双手插进裤兜,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走到江引面前,“这样,再给你们几天时间。”
江引低下了头,冷冷说道:我爸欠你们的钱,不关我的事。”
彪哥换了一个姿势,“那怎么行呢?少年,我们都找不到他人,只能找你了是不是?父债子还。”
江引抿了抿嘴。
许闲乘看着他嘴角一片淤青,手臂上竟是伤痕,不禁又想起那晚的模样。
“江岳进白天不在家,晚上十二点才偷摸回来。”江引缓缓开口。
“行。”彪哥走向巷口,“走了。”另外两个男人瞪了他们一眼便跟上。
“你们没事吧?”段银走了过来。
“没事。”许闲乘走向胖橘摸了摸它,它一动不动,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段银走过来蹲下,惊慌失措。
江引缓缓走了过来,将它的后颈拎起来,轻轻的摇着。
“你干嘛!江引?”段银慌张的看着他。
“它只是在装死。”冷冷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
许闲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瞬间,冰凉的触感传来,两只白皙的手交错,只是其中一只上布满伤痕,新旧伤痕,深浅不一。
江引冷冷看着他开口:“这是我的猫。”
许闲乘也看着他,双目对视,没有一方率先退让。
在对峙中一声猫叫打破僵局,三人同时看向胖橘,只见它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看到江引的瞬间立马挣扎。
许闲乘看着他挑了挑眉,手上的力度加紧,隐隐间出现了红痕。
江引无奈松手,一瞬间许闲乘也松开了手。胖橘弓起背发出嘶嘶的声音。
段银看了看他们两个,只见江引一只手摸去,“小心!”段银下意识伸手去阻止,江引的手似乎更快一些,瞬间摸到胖橘的后背,胖橘还是嘶嘶叫着,但是并无敌意。
江引一把提起它,抱在怀里抚摸。
“现在行了吧?这猫是我的。”江引也学着许闲乘挑了挑眉,随后抱着胖橘走了。
许闲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尽头,
“闲乘?”段银双手摇晃在他眼前。
“你认识他?”许闲乘低下眼眸。
“怎么说呢,是认识,我们一个班的。”段银思考了一会道:“该回去了。”
许闲乘嗯了一声,双手插兜,又看向那个巷口,地上泥泞的水渍,有了脚印,一旁屋顶上的水滴打落在地上的绿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