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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能复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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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有自己的进度表。
窗外的乌桕已经开始有些泛黄,秋天已经停在这扇窗前很多天了。
病房里亮着灯。
程陆坐在病床边耷拉着腿,看着窗外,想他住院的时候那棵乌桕的叶片是不是还是绿色的。
陆知安从卫生间拿着温热的毛巾出来替他擦了擦头发,因为车祸,程陆后脑勺有一条长长的疤,虽然已经好了,但陆知安也没敢用力。
之前为了清理伤口,程陆的头发全被剃了,沈辉说从那以后他的头发就没长过,陆知安经常给他剃。
程陆摸了摸自己的发茬,因为是陆知安剃的,他还有点喜欢呢,故意没话找话问:“我现在是不是很像猕猴桃?”
“像。”
“……”
程陆无奈抬眼:“你至少犹豫一下……”
陆知安勾唇,补充道:“像好看的猕猴桃。”
毛巾慢慢擦到额前,程陆顺着陆知安的力道抬头,视线本能的落到对方的脸上,他发现陆知安不看他的时候,自己胆子还挺大的,比如现在,他就正一错不错的盯着陆知安。
他从第一眼就觉得陆知安好看,本能的想要亲近,后来知道了他是谁,程陆心里承认他是窃喜的,开心的。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程陆看到自己正在陆知安的眼睛里,他的睫毛很长,每次眨眼都像蝴蝶扇动翅膀,看起来马上就要飞走,但却心甘情愿落在陆知安的脸上。
再然后他又发现陆知安的鼻子很挺,鼻梁中间有一点突出的骨节,程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不知道在哪儿听到的面相说,都说鼻骨突出的人一般都是晚婚,即使早婚也大多不顺利。
呃……
程陆作为当事人,心虚的低下了头,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没有骨节。
那早婚应该也不错吧。
就是不知道他和陆知安的哪个算数。
唉。
他的动作很小心,但挡不住陆知安离他这么近,听到他小声叹气,陆知安抬着他的下巴,问:“怎么了?”
程陆不想抬头,撇开下巴错开了陆知安的手,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很生气,还有点没来由的憋屈,但又很迷茫,本能的身子前倾,头顶在陆知安身上不动了。
他想干什么呢?程陆自己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陆知安抱住他的时候,程陆就知道了,紧接着就抬手搂住了陆知安的腰。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程陆这样想着,惯性的蹭了蹭脑袋,赖了很久才好奇的问:“我们之前是怎么在一起的?”
陆知安放下手里的毛巾,人那么温柔,说的话那么冷酷:“你死缠烂打。”
“…………”
程陆惊呆了,立刻抬头问:“这就行?”
他突然有了一股没来由的自信。
死缠烂打竟然就可以?!
他一点儿没觉得死缠烂打是否合适,脑子里全都是这都行?这也可以?就这么简单?!
他都不知道原来天鹅这么好追。
程陆感觉自己又来劲了,立刻撒手推开陆知安,认真的看着他的表情,又确认了一遍:“你没骗我吧?”
陆知安被他推的退了一步,也被他总是这么突然的反应整得很无奈,难道刚才的氛围不好吗?他很久没有抱过程陆了,陆知安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说什么死缠烂打了。
他语气不怎么好:“骗你你是小狗。”
“……”
程陆又想给他拉回来,但陆知安谢绝了,拿起毛巾说:“头擦完了。”
“……噢”
“服务怎么样?一天能给我多少?”
“……”
陆护工算旧账呢,程陆的认错态度特别好:“我挣得都给你。”
真会画饼。
陆知安哼笑一声:“你现在什么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挣?上哪儿挣?”
“……”
说的也对……
程陆不死心的问:“我这么大了就没积蓄吗?”
陆知安让他死心:“你没毕业就结婚了,离婚还净身出户,哪来的积蓄。”
净身出户……
程陆惊了:“那我也太喜欢你了吧!”
陆知安不为所动,还在下刀子:“是吗?我不这么觉得,毕竟你一分不要,夜不归宿就为了让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账也算不清楚,就你那仨瓜俩枣,我随便写三集剧本都够了。”
“……………………”
程陆脸热。
陆知安几句话把程陆震的不轻,自己拿着毛巾回了卫生间,等他洗好毛巾出来,程陆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劲儿使大了。
陆知安又开始后悔,拐回去拍了拍程陆:“洗漱去。”
程陆这会儿老实的很,让干什么干什么。
刚才他被打击到了,洗漱的时候还使劲凑在镜子前好好看了看自己的脸。
还是那个样子,程陆的长相不太棱角分明,但也是从小到大经常被人夸可爱漂亮的程度,只是因为车祸昏迷到现在瘦了很多,再加上长时间不晒太阳让他的皮肤很白,所以看着不太健康。
程陆甩了甩手上的水,捏着自己的脸往两边扯,想看看自己胖一点会不会就能告别癞蛤蟆的自我认知,可惜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疼的他‘嘶’了一声。
陆知安推开门,程陆赶紧放下揉脸的手,但脸上的印子很明显,幸亏陆知安没问。
程陆转移话题:“我能洗澡吗?”
“暂时不能。”
随便吧,他随便问问。
程陆擦了擦脸准备出去,陆知安伸腿把他拦下来,抬手从一个精致的罐子里舀出白色的东西点在他脸上。
程陆主动闭着眼抬脸,还拍马屁:“我说我皮肤怎么这么好,太到位了吧。”
他没觉得自己能动手了,陆知安也没提醒他,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又问:“这么到位,给工资吗?”
“……”
这茬算是过不去了。
程陆权当没听到,赶紧换了个话题:“沈辉说我住院都是你在照顾我。”
他有点得意,感觉天鹅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
天鹅没理他,不过本来程陆也不需要答案,他只顾着乐呢,突然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程陆倏的睁开眼,陆知安恰好站直,轻轻拍了拍程陆的脸,面无表情:“去睡觉。”
“……”
程陆对睡觉太有经验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精神还在因为刚才陆知安的举动兴奋,卫生间的流水声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慢慢的,他感觉到一整天收集到的信息压的他开始疲累,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夜色四散。
程陆越来越累,他感觉自己一直在被追赶,身后的什么东西看不清,为什么追也不知道,前面的路好像没有尽头,背后的阴影又紧追不停,他累的气喘吁吁,腿也越来越沉,前方骤然出现的悬崖让他根本来不及刹住脚步,整个人几乎是奔跑着跳了下去。
失重感夹带恐惧感席卷而来,程陆抽了一下腿,醒了。
是黑夜。
但尚有光亮。
程陆慢慢坐起身,沙发旁的落地灯透出微光,陆知安坐在沙发上,几乎要被灯光渗透了。
他在发呆,程陆叫了他两声才听到。
陆知安很快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程陆刚刚睡醒,视觉在昏暗的房间里还不太灵光,他揉了揉眼睛,问:“几点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陆知安靠近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后背。
他在检查程陆的体温,像他过去经常做的那样,但程陆已经醒了,他不好意思的错开脸,看到远处的灯,沙发,还有桌上没有打开的书。
沙发上随意的放着一个毯子,但没有睡过的痕迹。
程陆后知后觉,又想到了他还昏迷时的那些温柔的触感,温暖的体温。
夜色让人坦诚。
程陆突然往床边挪了挪,拨开陆知安的手拍了拍床,目的明确:“赶紧休息吧。”
什么都不记得,但胆子还挺大。
陆知安看着他让出来的位置没有动。
程陆感觉自己好像没良心还目的不纯的小流氓,脑子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我刚才好像做噩梦了,有什么东西一直追我,吓死我了,逼得我都跳崖了。”
多恐怖啊。
“你说如果我再睡着,发现追着我的那个东西跟着我一起跳崖了怎么办?”
他又默默挪了挪屁股,耳朵已经开始发热。
睡啊,总不能一直不睡觉吧。
程陆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陆知安突然弯腰凑近了,他抬手摸了摸程陆发烫的耳朵,问:“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睡过。”
“……”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程陆又直挺挺的躺回去了,特意翻身朝着外面,还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我真的困了。”
大病初愈后,他的身体也就这点好处了,说困就困,哪有时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识渐渐消失前,程陆感觉到身后有了动静,慢慢的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很放松,很困,还有点开心。
这点开心让他迟迟没有睡着。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身后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稳,程陆慢慢翻了个身,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陆知安,又缩回去闭上眼睛。
别兴奋了,睡觉吧。
程陆贴心的往后退了退,随即被陆知安揽住了:“别动。”
程陆不动了。
一切都是熟悉的,他终于又开始重新犯困,但他还记得刚才梦里的悬崖,还有点儿开始担心一会儿再做噩梦怎么办。
那什么东西不要再追他了,程陆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港湾。
夜色越来越深,程陆揣着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天在清醒和困倦中反复转换,梦里的东西让他感到害怕,悬崖,未知,追逐,通通都让他在夜色里发慌。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的不安稳如有实质,陆知安无奈睁开眼:“我去睡沙发。”
“别。”程陆眼疾手快按住了陆知安。
房间里面又安静下来,程陆搂着陆知安却开始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耳朵嗡嗡作响,喃喃自语。
陆知安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说什么?”
程陆又嗡嗡了一遍,苍蝇一样:“我们…能复婚吗?”
陆知安笑了,然后说:“不可以。”
“……”
程陆噎的重新低下头,陆知安在他头顶笑出声,过了一会才说:“我需要一个理由。”
程陆瞬间睁开眼,回的很快:“我不想离婚。”
这年头谁有了天鹅还离婚啊。
陆知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发茬,强调:“我说的是离婚的理由。”
“……”
程陆又闭上眼。
26岁的离婚理由,他现在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会知道呢?!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婚。
程陆泄气,他想翻身冲着外面,但陆知安阻止了他的动作。
行。
天鹅近在迟尺。
程陆坚信自己一定能把一切都想起来。
到时候别说一个理由,就是十个也能编。然后再以癞蛤蟆的身份认错,承认自己猪油蒙心,开启死缠烂打,回头的天鹅必定指日可待。
内心的声音振聋发聩,但程陆终于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