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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住院要穿病号服 ...

  •   轮胎在医院楼下停转,三人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是所公立二甲医院,鲜有人知,这所医院有一栋综合大楼,其中两层专门招收隐秘的病人。
      或许是自觉自己目前没干什么事,易陈玄主动申请去当接洽人与医院方面联系,其余两人便直接上了楼。
      谢不聿来过这里,他作为执行使偶尔也会接到现实世界的任务,有时受了伤,便会被送到这里来。
      好巧不巧,风南和他说自己小时候也住过,那时他身子有点弱,隔三差五就进医院。
      “哥,说不定我以前就在这里见过你。”坐电梯上楼的时候,风南摸着下巴对谢不聿说。
      谢不聿:“我来这里的大多数时刻都是昏迷状态,和你应该撞不到一起去。”
      “那出院呢?”
      “出院基本没见到活人。”
      电梯快开门的前几秒,风南愤愤地小声尖叫:“哥你安慰我一句我们今生有缘很难吗?!”
      谢不聿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话很油嘴滑舌,你年龄还不到。”
      “……那,陈玄哥对你说过类似的话?”
      谢不聿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扭头走出电梯。
      风南:呵呵。

      把他们安置在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占用资源。这层楼没什么人,零星的几个看上去也像是普通病人,被临时安排到了这里借住。整个走廊都空空荡荡,有点吓人。
      病房里一共三张床,都用帘子隔开,常用的医疗器械被收去一些,显得有点像普通的酒店套房,舒适度明显比普通病房高一些。
      三人的名牌放在窗边的小桌上,等着他们分配完床后自己插进床头卡槽里。
      谢不聿看了眼风南,意思是你先选。
      “我哪儿都可以。”风南口上答着,实际腹诽。他也只能睡在中间吧,难道还指望这两位睡一起。
      闻言谢不聿点点头,捏起名牌想了想。曾经易陈玄跟他说过习惯睡外面,虽说现在是仇人,但对于没额外影响的事情,他仍会考虑照顾所有人的感受。
      名牌放好了,谢不聿靠窗,最外面是易陈玄。

      谢不聿的手挺好看的,跟他人一样,苍白,瘦削的指节莫名让人觉得冷淡。风南看他捏着名片的手,目光又落到他左手金属小指上。
      曾经的他听到那个传闻后,一度以为谢不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还带点黑老大气质,否则怎么做派这么狠毒。
      没想到本人居然是这个画风。风南不合时宜地想到,就算是手起刀落,谢不聿的脸色也绝对是冷淡的。
      血从断裂的指节断口处淌下,他的眼里闪着血光,却还是冷淡异常。
      想到这个他又想起易陈玄,这两天和研究所的人打的交道不少,他主动被动听到很多传闻,也知道以前他们还没谈上时有多不合。
      但从局外人的角度看,易陈玄收起笑容时,垂下眼眸的神情明明和谢不聿别无二致。

      不多时易陈玄也上来了,手臂挽起,携着三套密封好的病号服。
      谢不聿看到他脸色瞬间一僵,这次倒不是因为他本人,是因为他手上的衣服。
      忘了这茬子事了,住院要穿病号服来着。
      猜也猜得到,他这种人多半都有点强迫症的。
      但谢不聿也没说什么,只走上前接过易陈玄手上的衣服。衣料滑落手臂时,对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神情,谢不聿一抬眼,用眼神扇了易陈玄一巴掌。
      易陈玄在他转过身去后无声地笑了半天。

      *

      金宁已经去联络观音堂了,接下来要在医院混几天掩人耳目。风南抓心挠肝不知道得心脏病的人要咋演,他高中有个同学明明也有心脏病,但跑步比他还快个十几秒。
      刚来第一天不敢造次,易陈玄出去溜达摸医院结构,隔壁谢不聿隔着帘子悄无声息,风南无聊透顶,鼓起勇气决定去骚扰房间里另外一个活人。
      他假装去看窗外风景,悄悄溜到谢不聿那边。
      他以为凭谢长官的气质,应该是在干看书一类的事,结果长官拿着手机,划来划去好像在刷短视频。
      穿着病号服的长官平添几分病气,仿佛如果平时他不假装,就是这副疲惫的样子。
      “长官,以后都要扮演兄弟了,我可以喊你哥吗?”风南大起胆子问。
      谢不聿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他脸上,看得风南有点怵,不知道自己的询问是否有点冒犯。
      他一直觉得谢不聿的眼神有点太静了,静得不起波澜,但又不像死水,更像深海,你知道那一切静只是在掩护其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惊涛骇浪。他的内心应当是有很多暗流的,但都被藏得很隐秘。
      “当然。”谢不聿点点头,一下子冲淡了那股骇人的冷意。
      他放下手机,风南才瞥到那不是短视频,长官好像是在查资料。
      风南:……是他小人之心了。

      今天天气依旧不错。春天已经快结束了,这座城市的夏天来得很早,也持续得很久,初夏独有的蓬勃鲜活气在窗外缭绕,不过这里楼层算高,看不到什么植物,也感受不到那点生命力。
      风南开始后悔没跟着易陈玄一起出去遛弯,一个人待着他又有点怕,经过同意后搬了个椅子,坐在谢不聿床边,戴着耳机埋头打游戏。
      少年还年轻,一专注起来就忘了自己在哪里,表情几度变换,却很安静。
      谢不聿无意间瞥到,便默默看了一会儿,看不太懂,又收回目光。
      以前有个人也爱打游戏,但他现在不想提。
      当时他被某人拉着一起,两个人握着手柄,盘腿坐在投屏前。某人说你不就比我大两岁,怎么游戏都没打过;他答你还知道我大你两岁?没大没小的。
      屏幕里的小人往前,易陈玄又死了一次,谢不聿挑眉看他,那人略微懊恼着皱起眉,说我刚刚走神了。
      刚刚看你去了 。他微微笑着说。
      谢不聿闭上眼,强迫自己转换回忆。

      风南今年十八岁,也就是他的十年前。
      那时他还是个高中生,成绩一般,高考发挥正常,去了常人眼里还不错的大学,考研,毕业,本来就该这样按部就班,直到后来进了诡研所。
      他还记得那时的大学室友,人都还行,各有性情,后来进了研究所之后和几人的联系便都断了。
      他们现在应该过得不错,谢不聿知道他们都是能踏实生活的人。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想起那个沉默的室友,他总是一个人做着自己的事,被叫到名字时抬起头,露出一双平静的眼。
      怕是因为见到故人,近几日总思虑太多,想起些过去的事。谢不聿把进入研究所作为他一生的分界点,此前此后截然不同,过去恍如幻梦,他都记不清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上。
      此生遇到好多人,皆如过客。有些人已经面目全非,有些人已经天涯海角,有些人又贸然闯入,挟着当年的风要抚他的脸。
      谢不聿捏捏金属小指,又睁开眼。

      *

      当晚风南不想早睡,关了灯后开护眼模式熬夜看小说。他知道自己精神上没太多不痛快,身子也爽利绝不可能有什么病症,到时候叫那观世音瞧出不对可不好,便决定连熬几个大夜争取熬出点毛病。
      风南仗着自己还年轻,很下得去手。
      何况熬夜那么快乐。

      今晚他看的是本恐怖小说,情节恰好发生在医院,代入感拉满。
      小说主角被怪物追到了病房里,情急之下躲在张空病床上。那怪物拿着输液杆和针头缓步走来,发出嚯嚯的喘气声,主角浑身发抖,听见它把巨大的针头猛地扎进第一张床!
      主角躲在第二张床上,听着那令人牙酸的声音,浑身颤抖——
      ——易陈玄:「风小南同志,怎么还不睡?」
      消息弹窗突然蹦出来,风南浑身一抖,一头缩进被子,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觉醒了小时候偷玩手机被抓的悲惨经历。
      两秒后他反应过来,又猛地钻出被子,瞥了一眼时间。
      不是哥们,凌晨三点了?你不睡又是在干嘛??

      风南切出聊天软件邦邦敲字。
      fatigue疲劳:「哥你差点吓死我了!!」
      fatigue疲劳:「我在看恐怖小说QAQ」
      fatigue疲劳:「大半夜哥怎么还不睡?」
      易陈玄:「睡不着,看见你那边有光。」
      fatigue疲劳:「啊啊啊对不起啊哥,我以为不亮的QAQ」
      易陈玄:「不亮,我眼睛好而已。」
      易陈玄:「你叫我哥了那你怎么叫谢长官?」
      风南:?
      fatigue疲劳:「都叫哥啊……?」
      那边易陈玄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不一会下一条消息发过来:
      易陈玄:「不逗你了,早点睡,别仗着年轻硬熬。」
      说完对面就不回话了,风南听到易陈玄翻了个身,似乎的确是要睡了。

      他琢磨了半天易陈玄什么意思,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们的生活离自己还是太远了,思维也串不到一块去。
      大概是分手之后对前男友定位有些迷茫?
      他再次打开恐怖小说,主角很快误打误撞顺利逃脱了,后面剧情便有点没滋没味起来。
      风南想了想,把手机息屏塞到枕头下面,老老实实闭眼睡觉。
      三秒后他又摸出手机,把给易陈玄的备注从“易陈玄”改成了“陈玄哥”,“谢不聿”改成了“不聿哥”。
      这样总行了吧!

      *

      易陈玄听了半天动静,听出来风南似乎真的睡了,没想到还挺听话。
      他百无聊赖地敲指节,拇指一动一动挨个敲小六壬。
      失忆之后易陈玄精神状态不稳定,虚弱频发,不像是之前那样反映在生理上,更多只是精神疲乏。
      他时不时被突然涌上的记忆打得措手不及,又常常莫名其妙感到困倦,睡眠也时好时坏。今夜做了个记不清内容的梦,乍然猝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夜已经很深,半夜三点的医院静悄悄,床与床之间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他看不到窗外夜色,略有些压抑。

      病床位置大概是医院安排好的,不巧给他安排了靠门的位置。
      其实大多时候他对位置无感,但更倾向于睡靠窗的内侧。空间的敞开能让他感到一切尽在掌控,窗户也总是事故多发地,警醒与预备逃脱都很好用。
      不过现在靠窗的位置睡着另一个人。出于相似的思维模式,他估计谢不聿想法差不多也与他趋同。
      其实,有时易陈玄会突然意识到,即使他们在那么多方面都对立,却也算是类似的人。
      易陈玄翻了个身。
      他非常了解自己,在此之前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拥有“爱情”这种东西。对别人动心总有些玄学,他想象不到,便不去想。
      若那个人是谢不聿,便更难了。

      他不仅想象不到自己坠入爱河的模样,也想象不到谢不聿爱上某人的情态。
      他那仿佛性冷淡的长官,也会义无反顾地“爱”上某个人吗?他们当年也会拥抱、会接吻、会做更多亲密无间的事吗?
      他清楚自己一旦爱上便不会轻易松手,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陈玄开始掐小六壬,随意想三个数,六种结果,凭心而动。
      2,他失去的时间长度。
      1,他们相爱的岁月。
      4,他们记忆相隔的沟壑。
      指尖最后落在「大安」上,易陈玄却忽然哑然失笑。
      起卦前,他根本就没思考到底要算什么。

      在医院的几天过得相当无聊,风南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扮演衰弱的心脏病患者对他来说太难。现在都混熟了,他常常撺掇易陈玄一起出去吹风。
      谢不聿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出去,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寡言的病人,他似乎能在不同的生活状态中自由切换。易陈玄说谢不聿其实也算个自然爱好者,不出来只是他太称职,而且这里还站了个前男友。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你哥是个太理智的人,他能完美把自己折成研究所喜欢的形状,安放进这个名为执行使的位置里。”
      易陈玄靠着墙,嗓音散漫,与刚刚念出“前男友”三字时的声调相比,没任何变化。
      他穿着病号服,却好像是少了一层伪装,平时着装修饰出的亲和褪去,在某些抬眸的瞬间,让人感觉那身病号服下关着的是个欣赏自己爪牙的野兽。

      医院楼下的花园没什么人,风南吊儿郎当坐在长椅上面对着易陈玄,实在不清楚这人为什么非要站着。
      “别人对不聿哥的评价是怎样的?”风南忽然好奇他对谢不聿的态度,但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问他别人的看法。
      “别人吗?”易陈玄漫不经心地回答,似乎根本懒得想,“大多说他对别人冷淡,但其实本质温柔,只是不擅长表露情绪。”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但凡和他多相处一下,就会发现我们亲爱的谢长官实际是最不近人情的人。”
      风南合理怀疑易陈玄有恶意造谣的成分,忍不住皱起眉,用怀疑的眼光看他。
      看出他的不认可,易陈玄觉得好笑地瞥了眼他,没在意这其实有些失礼的举动,继续往下说。
      “不近人情在研究所是良好品质,我可没说谢长官的坏话,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想了想,干脆举个例子:“风南,如果你考试考差了需要我们两个中的一个人伪装你父母签字,你会选择谁?”
      风南完全没有犹豫:“说实话我觉得你们都不会给我签。”
      易陈玄被噎了一下,没奈何继续补充:“……那如果现在有一份协议,签字后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但对大局来说是有益的,你会犹豫多久后写下名字?”
      风南开始犹豫了:“这……压力也太大了吧,没有谁会想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的,这不成了罪人吗?”他嘟囔着,“即使对大局有益,也……”
      易陈玄打了个响指:“虽然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你不适合当一位执行使。”
      问刚成年的小朋友这种问题其实很值得批评,但易陈玄选择忽视。

      “正常人遇到这种抉择多少都会犹豫,哪怕是我也会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声音放低,若有所思,“但谢不聿会毫不迟疑地签下他的大名。”
      风南:“不聿哥看上去确实像那种人,冷冷淡淡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易陈玄发自真心地笑出声来:“你原来对他是这种看法。那如果协议换成人头呢?如果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斩下好友的头颅,只是因为他随时可能给队伍带来威胁呢?”
      他眼神中多了几丝没控制好的冷意与狠厉,风南敏感地捕捉到,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发生过的事情,忙噤了声。
      但易陈玄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到平时散漫的神情。
      他低声:“是啊,亲爱的谢长官看上去明明就像那种人,但看到他真正暴露内心的时候,你还是会被吓一大跳呢。”
      谢不聿能够拥有执行使级别的精神力,究其根本还是他的理智带来的绝对自控。易陈玄清楚谢不聿并非全无人性,甚至在这个研究所,他已经是共情能力最强的那一批。
      但令人遗憾,他的理智总是淹没人性,只会让他觉得那是种彻头彻尾的残忍,比单纯的冷血更让人厌恶。
      在他过往亲眼见证的许多时刻里,谢不聿的理性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他能瞬间由富有人情味的活人变为决策机器。
      他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但感情并不会对他的行为撼动分毫。
      即使刀下是昔日好友的脖颈,即使周围都是劝阻与求饶,即使紧握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也会在认为时机成熟的第一刻果断挥刀。

      聊天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易陈玄抬手看了看时间。
      “放风时间该结束了,走吧,风小南同志。”
      他率先转身往回走,余下话语飘散在风里。
      “等着吧,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证他的独裁本性的。”
      “到时候,可别太惊讶。”
      风南慢他两步,还是不信。
      毕竟当初安排他这前男友和谢不聿一起行动的时候,长官也没强硬拒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住院要穿病号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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