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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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总想着踏遍山河万里，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个不切实际的屁话。
被踏平的泥土铺满在台阶之下，春日繁花正好。林夕坐在石阶上，只觉得鸡鸣声聒噪。
他叼住一根棒棒糖，与坐在他对面的老人讨价还价，“彭大爷，我补个鞋也就收你十块。你居然还给压价？那我干脆送你老得了。”
老人“哎呦”一声，笑呵呵地说道：“小夕啊，我可是看着你奶奶将你带大的。就我们俩这交情，怎么还要十块？那隔壁老张家补鞋都是给我免费的。”
林夕嗤笑一声。他坐在小木凳上，听闻此话后双手放到皮衣的口袋中，撑着腿开口说道：“您就框我吧。就那这个鞋，老张给你补要三十都嫌少。要是他给你免费，你也犯不着来我这儿。”
那人佝偻着腰，叹息一声，抬头望天，试图打感情牌，“唉，老了……女儿半年才回来一次。现在我这个小老头弄得现在连小辈都能欺负了。”
林夕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没、用。十块，一分不能少。您可不能赖账，我相信您老也不是喜欢赖账的人。”
彭大爷“啧”了一声，他慢慢站起身来，指着林夕嘘嘘叨叨地抱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认死理呢。”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拿出十块钱递给林夕。
那人将他手里的钱抽走。鉴了一下真假，随后伸指弹了一下，笑道：“没办法。我就是靠各种钱拼凑着去活的人，不认死理儿早饿死了。”
彭大爷看到林夕手中的自己的钱越看越心痛，转而将视线移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说道：“哦，对。听说孟家那个小子回来了，你以前不是和他玩得不错？不打算去看看？”
老人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道：“穿个西装还开着一辆车，要是我儿子有那个本事就好了。”
林夕将钱放到口袋里的动作一顿，只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曾经那个一直在他记忆里的人。
他笑了一声，将口中的糖咬碎，低声嘟囔，“人家估计早忘了我。”
“还有，”林夕望向那老人，声音忽然变大。他再度笑道：“您那儿子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别想了，死心吧。”
彭大爷听到这话又气又急。拐杖狠狠敲在地面上，老人冷哼一声，觉得林夕这个小子十分碍眼。
那修好的布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想再看见林夕，于是愤怒地离开此地。
或许是觉得不够解气，他转过身，拐杖指向林夕一抖一抖，咬牙说道：“就你那张嘴啊。”
林夕笑了一声，挥手相送，“下次再过来记得还带着你那双陈年的破儿鞋。”
拿着拐杖的老头更气了。
院子喧闹后，再度寂静下来，或许说并非是寂静，因为鸡声和鹅叫混杂在一起，鸟儿也十分吵闹。
林夕望向院子，他忽然想到刚刚说的话，“噗嗤”一声笑起。院外风光正好，他起身走到台阶边缘，屈腿坐下。
午时的光照在台阶角落的青苔上，杂草在缝隙中疯狂向上生长。林夕将叼着口中的糖棍，看那群鸡鸭鹅互相掐架。
周围的气味并不好闻，但时间一长，也就成为习惯。
碎阴悄然照于他的双眸，那人长腿相叠，似是盘坐一般。黑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很新，可实际上这条裤子他已经穿了好些年。
眉毛与眼眸都像是钢笔着墨勾勒出的模样，有一张乖孩子的脸，如果没有那双和剑一般锋利的眼睛的话，
上身的棕色皮衣已经泛旧，里面的灰卫衣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上面印着英文他也不认识，只知道有一个字母“C”。
他的穿搭已经不知道被人吐槽过多少次。
那个过去的人也吐槽过他的衣品，但对此林夕只有一个态度：衣服嘛，能穿就行。
他一直其实觉得时间没有过多久，可细细去想，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十多年没有见那个人。
“上次见面还是在高考结束那会儿。”他回想起后，嘟哝一声。
都这么多年过去，该忘的事情早忘光了。记得与不记得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栅栏被推开的声音骤然响起，随那阵轻响而来的还有一人，那人自院外的栅栏门走过。他的脚步很深，皮鞋的声音在这片如同闹市一般的空间中无比突兀。
“在家门口吸烟，不怕奶奶抄扫帚打你？”那人似是调侃。
林夕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间就已愣住。
他抬眸那人，曾经的少年早已变成青年。那张面容虽然熟悉，却已经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那人仍然带着一副眼镜。只是西装革面，干练沉稳，不似从前的木讷。
回忆中的面容没有模糊，却只在透过那人的眼睛才浮现出几分。
看到孟辰的那一刻，林夕沉默下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似乎是他期待过很久的重逢，但它的来临不如幻想一般轰轰烈烈，像是平淡的清风拂过池塘，什么也没有留下
林夕低笑一声，将口中叼的东西拿出来，“就是糖而已。你们一家不是早搬走了吗？怎么又想回来了？”
孟辰望着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的人，大步向前走去，直到站在离林夕一步之遥的位置才猛然停下，“来看看你，顺便来拿些东西。”
林夕低眸时，才看见他旁边的黑色行李箱。
他指了指那箱子，再度笑出声，也不去回答孟辰的那声来看他，“你拿东西该去你家，而不是来这里。这儿可没你能带走的东西。”
孟辰握在把手上的手掌逐渐攥紧。他笑了笑，抬手敲了一下，说道：“那栋楼里都已经快搬空。我来的时候和那管事的说我要进去，结果他说我是外地的，死活不让我进。他还说钥匙在一个老头手里，他让我先去找那个老头。”
林夕听到这话，笑得有些岔气，“你已经十几年没回来，那管事的记性又不好，你指望他记得你？还不如指望村里刚过九十大寿的老人实在。”
孟辰面露苦色，语气甚是无奈，“我现在可是无处可去，还没饭吃，只能来你家寻求帮助。”
当初的那栋楼，林夕自然知道。那楼里的住户原本有很多，但后来大多都已经往外地去，只剩下零星的老人还住在那里。
但，这不是林夕收留他的理由。。
“我家可就两双筷子，你来我家照样要喝西北风。”林夕抬手比划，试图婉拒，可拒绝的话刚说完，就见里面有一个老人从房间内走出。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嘶哑的喊声，夹杂着沙砾与岁月，“小夕来吃饭了。”
老人头发花白，眼睛朦胧，乍一看像是蒙上一团雾气。皱纹堆积她的眼角，她抬头望向那个站在林夕面前的人。
即使眼睛已经老花，却还是认出。
“你是……孟家的那个小辰？你怎么回来了？哎呀，小夕你真是的，客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佝偻着腰，拄着拐杖，语气有些急切。
在她走来时，两人就已停下了说话。
林夕听到她的话，觉得冤枉，“奶奶您可就错怪我了。他刚站在这儿，您就过来了。”
“放屁。”奶奶眯眼看他，“我刚刚可听见你在赶人家出去。这都什么年头，还兴赶客人？这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就叫忘恩负义。”
“词儿用错了。”林夕拖长音，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
然后很顺利地被踢了一脚。
而一旁的孟辰看到这一幕，默默收回目光。
孟辰点点头，和奶奶打招呼，“奶奶，好久不见。这次也劳烦了。”
奶奶摆摆手，眉眼弯弯，心中很是高兴，“多双筷子的事儿，我巴不得多来几个人陪陪我这个老太太呢。”
她说完这话后，就转头看向林夕，呵斥道：“小夕！帮人家搬行李！”
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扯着嗓子说话，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给林夕震得一跳。
林夕不情不愿地答道：“知道了。”
而获胜者孟辰望着他的眼睛挑了挑眉。
狡诈还阴险的小人。林夕在心中吐槽道。
他抬手将孟辰手中的箱子接过去。
小时候孟辰总是来林夕的家里，那时候奶奶总是很稀罕孟辰，如今依旧是这样。
奶奶笑容慈祥，她拉住孟辰，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开心。
“我们也是很久没过面了。吃饭了吗？没吃正好，这饭还热乎。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们搬家的时候可真是连个信儿都没留。如果是要住好几天，也就别住酒店了，直接住我们这里，住酒店往返多不方便。”
老太太拉他坐到桌旁，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后来问道：“这次要留几天？”
此话一出，正在搬行李的林夕停住动作。
孟辰顿住片刻，随后笑了一声，轻柔地对老太太说道：“这次回来会待上一段时间。”
奶奶听到这话低下头。她看向虚空，眼神没有定处，“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似是在感慨。
林夕抬眼望向她们，随后在沉默中将行李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奶奶，孟辰今天在这里睡。我把房间给他，跟您一块儿睡。”
他的这番话让奶奶成功收回思绪来。她眼睛瞥向林夕，语气变得严厉，“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我一起睡。你和小辰关系不是很好吗？还委屈了你不成？”
老太太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林夕没有反驳。
他耸耸肩，走上前来，在餐桌旁坐下。他虽然说是在问奶奶，但实际上心里也没多大期许。
“明天我带你拿钥匙去。”林夕将筷子拿起来，开口说道。
孟辰抬头望向他，应了一声。
午饭是一菜一汤再加上米饭。简单，但味道却还是老样子。
孟辰依旧是小时候那份讨人喜欢的样子，三言两语就逗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而林夕自他们谈话时就没怎么出声。有时候林夕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这么大。
明明之前是那么木讷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