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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中午饭点都过了,有个主演还没来,剧组只能先拍别人的单独戏份。饶是如此也都早早拍完了,剩下的人啥也不干了,只能在原地等着。徐织露跟卢广振都不在片场,顾梦竺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旁边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她看了眼光明正大在她身边坐下的男人,忍不住摇头惊叹:
      我要是有这种自来熟的勇气,早当销冠赚个十万八万了。
      “忙呢?”
      大哥,咱俩在一个剧组里干活,忙不忙你不知道啊?我看你挺闲。
      可惜人是傻的,瞧不出她的眼色,就这么大大方方坐下了。她挪了挪屁股,给他腾出点地方。没多久,男人“叭叭叭”地说起来,又是故事又是笑话,给她听得迷迷瞪瞪的。顾梦竺甩甩头稍微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我看你就跟我别讲了,对小织讲吧,专拿我练手呢你!来来来我教你一个,把鸡和稀饭放在一起炒会得到什么呢?”
      史刚傻眼,他那么大的一个脑袋只会复制粘贴,不会答题,再说了,这笑话他也没听过啊。他支吾了半天答不出来,她摇摇头给人解惑:
      “是炒鸡稀饭泥。咋样?”她扬了扬下巴,“贼锅不错吧。”
      话音刚落,她立马敛了笑容。
      哥呀,我又不是对着你表白,你脸红个蛋球!
      她板下脸打了个哈欠,目光微沉地看着他:
      “学会了吗?学会了就跟小织讲去,表别去,好吗?”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我又不是老能看见她,看见她我也不敢靠太近……”
      中午放的饭是拌面,因为新鲜顾梦竺多吃了几口,眼下正因晕碳犯着困。钻进耳朵的声音逐渐模糊,变成弯弯曲曲蚯蚓一样的嗡鸣,久一点就不知道在讲什么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得畅快,依旧“叭叭”个不停,完全感觉不到身旁的人已经把头埋着,悄悄打起瞌睡了。
      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史刚疑惑地回盯,粗眉下的眼睛不明所以。见他不为所动,齐耀光瞪大了眼珠,最后咬咬牙挤出一个笑,而后伸出右掌甩了个“走走走”的手势。他看了看埋着头的女人,再看了看一张脸憋得铁青的男人,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哦”了一身,赶紧起身给人让位置。
      齐耀光止不住地摇头,边摇还边叹气。
      宜家滴人真系蠢啊,成只番薯咁,都冇眼色嘅。(现在的人真是蠢啊,跟番薯一样,都不会看眼色的)
      顾梦竺感觉身旁好像空了个人,听到叹气声又有些疑惑,于是把头从胳膊弯里抬起来,眼睛因为逆光迫不得已微眯着:
      “怎么又是你?”
      他端着一个饭盒直直站着,没好气地笑了:
      “怎么,你不乐意?”
      “没有,只是觉得你太闲了,跨大半个剧组走过来。”
      “食饭冇你当笑点,我食唔饱嘛!”(吃饭没你当笑料,我吃不饱)
      “唔饱几好,反正你上镜要减肥。”(不饱多好)
      他才不管,厚着脸皮坐下挤了过去。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他手上的盒饭:
      “怎么这个点才吃?”
      “导演唔喊cut边个敢放饭啊?”(导演不喊cut哪个敢放饭)
      “huh,只导演都几大牌喔。”(这导演都挺大牌)
      “肯定啦。”
      他非常不经意地打开盒饭,再非常不经意地拆开筷子,最后非常不经意地问道:
      “你跟刚刚那个——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
      “我看你们聊得挺高兴的,还没什么。”
      “您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啊,没看见我人都睡着了么?”
      “是吗。没发现。”
      齐耀光心情不是很好,扒了一口饭面无表情地嚼着。她瞥了他一眼,松口:
      “他说,热带地区有一种树,见到活人会张开藤蔓抽过去将人抓住,然后把他活活吸干。”
      他放下筷子,按了下她的头:
      “为什么你那么好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喂你手上有没有油啊!”
      顾梦竺不服气地捂着头,两眼瞪过去继续回道:
      “诶,他讲得信誓旦旦嘛!看起来挺真诚的。再说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我活了二十八年,知识面也是狭窄的,说不定真的有发生过什么呢?”
      “等你老咗啊,我干脆摞鸡蛋讹你嘅养老金。”(等你老了,我干脆拿鸡蛋骗你的养老金)
      “喂,像我这样的人,边(哪)会有养老金领啊?”
      饭不好吃,他收起筷子将盒饭盖上放在一旁。见他吃得那么少,想到以后人要是火了,这样的日子恐怕都得一直这么过,她忍不住叹气。
      “有间店最近开业大酬宾,我请客,去不去?”
      “你最近挺有钱的啊?能不能先还我个万八千?”
      “三四旧水可以,一千两千就冇啊。”(三四百可以,一两千就没)
      她再度把头埋起来,声音闷闷地说话:
      “那算咗,悭滴啦。”(那算了,省点吧)
      “得啦,我请啊,人哋打七点八折喔,牛腩煲喔,唔去?宜家牛肉几贵啊,七八十一斤喔,你几时可以赚得咁个便宜到?”(行啦,我请啊,人家打七点八折,牛腩煲诶,不去?现在牛肉多贵啊,七八十一斤,你什么时候能赚到这种便宜)
      “行(走)啦,求你啊,去啦。”
      她被缠得没办法,点头答应。
      这人最近怎么那么爱耍无赖啊?
      “都唔知你几时收工,一阵等你等到半夜三更,点算啊?”(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收工,待会儿等你等到半夜三更,怎么办)
      “唔会嘅(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最好系咁(是这样)。”
      如他所言,收工那阵,顾梦竺转身便看见了早早等在那里的人。眼下刚过黄昏,淡蓝的天幕混着日光的微黄,比金色的流沙还要祸人。看了眼天上挂着的一轮银色弯月,她感到不可思议。他的工作可比她多多了,怎么今天收工那么早?
      “喂,你点做到嘎(怎么做到的)?啊,我知(知道)啦,你偷偷溜出来!”
      齐耀光捂着嘴笑:
      “我下午都没上工。”
      “为什么?”
      “讲好请你食饭嘛,点可以失礼遮?”(说好请你吃饭,怎么可以失礼)
      “唔上工边有钱攒啊!冇咁啦,啊真系,返回食快餐面啦!”(不上工哪里有钱赚啊!别这样啦,啊真是,回去吃泡面啦)
      他一把将人拉住,天色正在暗下来,她仰着头却因阴暗看不清他的脸色。
      “最近我哋聚会滴时间越来越少喔,总觉得你偷偷计划咗咩事,宜家请你食饭都唔卑面。惊咩啊,食餐饭遮,钱又不会少咗嚟嘅。你唔愿嘅话,我即刻就走,换份工快快还你银纸。”(最近我们聚会的时间越来越少,总觉得你偷偷计划着什么事,现在请你吃饭都不赏脸。怕什么,吃饭而已,钱又不会少了你的。你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走,换一份工作马上还你钱)
      “咩(什么)啊,我只是担心你红了以后,有人搞你嘛!接触少点也好滴啊!”
      “多余。总之一句话,你去唔(不)去?”
      她心虚地低下头,沉默几秒后答应跟他去吃饭。计划得逞,他迈的步子一瞬间变得轻快,她差点就跟不上了。
      “今日都几(挺)热闹喔。”
      顾梦竺看着旁边走来走去的人流,加快脚步跟紧了一些。他回头答了一句:
      “肯定啦。今日系(是)周末嘛。”
      已经周末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她跟着人穿过一大片花坛。地面虽铺了瓷砖却仍旧高低不平,她一边走一边谨慎地看着路。大门两侧摆着三米多高的卡通雕塑,像是没摆多久的样子,她转过头去多看了两眼。
      有个人举着花束等在那里,甚至因为激动左右张望着。灯光、雕塑与花束,还有等待的人,一切似乎都太过恰当,让人很难忽视那份不安的动静。然而无论他怎么折腾,举着的花束始终没有落下,仿佛由于情谊太过珍重,连花也舍不得垂头似的。
      顾梦竺低头弯了弯嘴角,在心底默默祝他好运。
      新店人还挺多,恭贺的花架在门前摆了两行,沾了一点节日的余韵。牛杂的味道很重,柱候酱和萝卜鲜甜的味道混入其中,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人挺多的,要不换一家吧。”
      “惊咩,一早预定咗。”(担心什么,一早预定好了)
      齐耀光朝她晃晃亮着屏的手机,跟站在入口处的服务生说了两句,然后向她招手:
      “行(走)啦。”
      牛腩煲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橙褐色的汤汁被火烫得滚起,浸润着锅里安静的食材。落座以后她举着筷子,想起那束被人小心捧着的花,发起愣来。
      “做咩?傻咗啊,干嘛不吃?”(干什么,傻啦)
      她放下筷子,两条手臂环抱着放在桌上。
      “诶,问你个问题。”
      “咩啊,讲啦。”
      齐耀光夹起一块肥厚的牛腩丢进辣椒碟子,埋头一口塞进嘴里。
      “你,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啊?”
      “冇(没)啊。”
      “未谈过?唔(不)可能啊,唔现实喔。”
      她讶异地睁着双眼,半张着嘴摇摇头,因为太过离谱而不敢相信。他拿萝卜沾了沾锅里的汤汁然后放进碗碟,面对她坏心眼地笑了一下:
      “你都知唔现实啦。人哋讲咩你都信,仲非洲有吸血树添,吸血鬼又唔见你信,绑串蒜头搵只十字架戴啦天才。”(你都知道不现实啦。人家讲什么你都信,还非洲有吸血树,吸血鬼又不见你信,绑串蒜头找个十字架戴啦天才)
      他越讲越显得阴阳怪气,顾梦竺听着不对劲却又无从反驳,拿起筷子戳萝卜。他被她弄得心烦,开口解释道:
      “是,我确实谈过,一只手都数不清啊。但系谈来谈去,都唔知谈滴咩,总觉冇意思(都不知道在谈些什么,总觉得没意思),被拍到既要解释又要掩饰还得撒谎挨骂,麻烦得要死。处得无聊不如上机,一局未打完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仲(还)惨过做鸡啊,后面就几年没谈过咯。
      “好彩都系好聚好散,钱卑够面也卑够。”(好在都是好聚好散,钱给够面子也给够)
      “呵。”她双手抱胸“哼”出一句冷笑,“我看是你没钱谈还差不多。”
      “话卑你知啦,就算冇钱我也谈得。”(告诉你啦,就算没钱我也能谈)
      他扬起下巴,伸着腰把脸凑过去,牛腩煲的热气在他脸庞浮动,将那半张脸映得通红。
      “干嘛?”
      “脸在江山在,只要有江山,多的是女人养我。”
      “哇我第一次见你,你着人打得成只猪头咁喔,咩面咩江山啊?麻烦嚟清醒滴啊。”(你被人打得跟猪头一样,什么脸什么江山啊?麻烦你清醒点啊)
      “就算我着(被)人打成猪头,也系世界上最靓嘅(好看的)猪头啊。”
      “自恋。”
      她嫌弃地瞥他一眼,夹起牛腩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她又往嘴里塞了块被戳成两半的萝卜。
      “喂,别光聊我。呐,我原原本本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讲了喔,做人可不能不厚道。”
      他期待的眼神过于炽热,她看了两眼别过头去。
      “唔(不)讲就唔讲咯。人哋话(人家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滴老嘢(这些老东西)专门讹我!扫兴。”
      “我又没说不讲。”
      齐耀光立马放下筷子等听讲,姿态非常端正态度极其认真。
      “其实冇咩特别嘅(没什么特别的)。就,玩过暧昧咯。高中大学系暗恋,上班之后系暧昧。我同佢一齐食饭(跟他一起吃饭)、唱歌,有时候会你碰碰我,我碰碰你,肢体接触一下,就咁上下咯(差不多这样)。”
      “就咁(这样)?”
      “就咁啊,你想点遮(想怎样)?”
      顾梦竺说这话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跟别人讲这种感情上的事,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有些羞耻。她摸了摸发烫的面颊,慌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想里边刚烧滚不久的茶水烫得她龇牙咧嘴。她皱着眉将杯子放到一边。
      “暧昧咗几耐啊?”(暧昧了多久啊)
      “三个月咯。三个月之后我就走咗,揸人炒鱿鱼啊。”(被人炒了)
      “哇,咁蚀底都得?蠢啊嚟,蠢啊。”(这么吃亏都行?蠢啊你)
      “喂,麻烦你讲讲道理啦,我遇咗嚟至系真蚀底啊!食我嘅住我嘅用我嘅,最后仲要偷我嘅,嚟有冇搞错啊?”(我遇上你才是真吃亏!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最后还要偷我的,你有没有搞错啊)
      她摸着水杯叹出一口气:
      “人家起码还给我提供了情绪价值,我至少得到了属于暧昧的快乐与酸涩。你,请问我从你那里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被讲得一噎,心虚地别过头去道歉:
      “对唔住。我知道我讲咗好多次对唔住(对不起,我知道我讲了很多次对不起)。但我保证,钱我一定会还,唔(不)会赖账,你信我啊。”
      “嗯,我信你。”
      顾梦竺小鸡啄米式地点点头,情绪价值给得十足。他撇撇嘴,这态度,一看就很敷衍。
      “睇你咁样就系唔信啦,刚好啊,我唔卑咯!哇,好日子喔,过完年大吉利是!大吉利是啊!”(看你这样就知道不信啦,刚好啊,我不给了!哇好日子,过完年大吉大利!)
      “想死啊嚟!哈,我睇你真系冇着人打过,唔知死字点写啊!唔还钱?打到你冇声出,仲爆浆添!”(想死啊你!哈,我看你真是没被人打过,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不还钱?打到你说不出话来,还爆浆!)
      “认真食饭啦,别人望住啊,大庭广众之下,冇咁失礼啊。”(认真吃饭啦,别人在看啊,大庭广众之下,别这么失礼啊)
      “嚟!”(你)
      四十多分钟以后,两人吃饱喝足走出商场,再一次经过那个卡通雕塑。借着炽亮的灯光,顾梦竺终于看清了雕塑的面貌。
      原来是只熊。她之前路过,还以为它是只猫哩。
      那只安坐着的小熊披了一身榴莲壳似的外衣,胖乎乎的全是刺。外表可爱却充满了防备,像是提示着生人勿进。然而,然而,全身是刺的熊,却将柔软的腹部对准了失落的男人。她看着那个男人,发现原本举得高高的花束已经垂下,而主人正缩着身体倚靠在熊肚子上,颤抖着仿佛在啜泣。玫瑰花的花瓣,已经落了一地。
      花束会扬起也会落下,它在被摘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不会为了人的心情再开起来。不管是暗恋还是背弃,朋友亦或是情人,结局全然明了,一切都结束了。
      爱,该结束了。
      “咩啊?你想要花啊?我送你啊!”
      见人紧紧盯着不放,齐耀光插了一句嘴。
      “不是,你想多了。”
      她插着兜习惯性摇头,他把她脸上的神色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后坏笑着出声:
      “系啊,你系人比花娇、风情万种嘅石榴姐嘛!使咩花遮,照照镜都得啦。你睇你个样,哇塞,满面泛红,艳过吗喽屎忽兜啊!”(是啊,你是人比花娇、风情万种的石榴姐嘛!要什么花呢,照照镜子就行啦。你看你这幅样子,哇塞,满面泛红,比猴屁股还要艳丽啊)
      “我顶你条肺!”(骂人话)
      她简直要气笑了,追上去用力拍他的背,他一边躲一边往前跑,打闹声在长长的花坛路中回荡。迎春花一坛接一坛地相互连结着,似乎是为了春天,要将人的嬉闹传得极远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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