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luminol7 ...
-
“范听澜，你放松点。”
“放不了……”范听澜咬牙切齿。
江昭叹了口气，几步上前把信号采集器摘了下来。这音乐听了半天，小人一直是黄色的，看来还是得进行外界干预。
这时，江昭口袋传来阵阵响声。
“嗯，好，我马上来。”
电话持续的短暂，听上去像是有事。
江昭一手将采集器挂回去，扭头说：“今天没什么事了，回去注意安全。”江昭本想顺便提听他吃药的，但现在说他可能会忘，还是晚上再说吧。
刚打电话的是精神科的护士，跟他说那个叫程雨的女孩想要见见他。
自从程雨醒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但精神一直处于麻木状态，几乎不与人交流，江昭每次也都是看看她不说话，这次居然主动提出要见，这当然是件好事。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江昭看见了两个憔悴的身影。
程雨的父母向往常一样，对他打了个没什么精气神的招呼，便径直走向拥挤的电梯口，接着消失在人堆里。
江昭驻足望了一会儿，而后转头打开了房门。
而范听澜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闲逛似的跟江昭来到了住院部。
走廊里空气很闷，将那些细细碎碎的杂音衬托得更明显。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着病号服，但比起他们，更多的是穿着正常衣物的人。
这么宽的走廊，居然塞满了人。
范听澜顿时觉得很不舒服，想赶快离开这里，但他前后走了走，发现每条路都很陌生。
靠了，这也能迷路……
他想起刚刚走廊里貌似放了张地图，就转头往回走，可走了没几步，范听澜就停了下来。
江昭停在病床前，从一旁拿了把椅子放下，坐下与女孩视线齐平。
从江昭推门的那一刻起，程雨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江昭坐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程雨也是，但她看着看着，视线就模糊了。
程雨用力地快速眨眼将视线躲开了，她用病号服的袖子在脸上蹭了蹭，模糊不清道：“江医生，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爸妈给我请了好久的假，学校出了钱要补偿我，说要送我去最好的高中，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住院费比我的学费贵好多，爸妈每天都很忙，眼泪都掉下来了还要问我饿不饿。”
“我突然觉得，我也挺幸福的。”
“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娇气什么，明明比我惨的人多了去了，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波浪就像是在无病呻吟。”
江昭静静地听她倾诉，察觉她后面的话逐渐变调，江昭从桌上抽了张纸递过去。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他语气轻缓细慢，每个音节融进了空气。
“顺便，我还要纠正你一个地方。”
“苦难就是苦难。你的苦难，不会因为比别人的轻就消失，它不应该被拿来攀比，以此来说教你的苦难微不足道，”江昭说：“每个人都有喊疼的权利，每个人。”
程雨垂眼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嗯，还有，你很勇敢。”
“勇敢吗？我面对压力选择了这种方式逃避，我很懦弱……”
“不，”江昭轻笑一声，肯定地说：“很勇敢，因为你现在就在这。”
“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他说。
……
江昭回到办公室时天已经昏了，从程雨那里走后又陆陆续续忙了很久，现在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他照常推开门，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范听澜趴在桌上，从臂弯里抬起头，嘴里嘟囔道：“慢死了你。”
重点不在于慢不慢，范听澜怎么会在这？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江昭回手关了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范听澜就懒散地站起身走过来。
直到已经站在他面前，范听澜脸上忽然多了几分严肃。
“江昭，给我办住院吧。”
范听澜没什么情绪地突出这几个字，以至于江昭根本没看懂他什么意思。之前江昭提过好几次住院，范听澜的表现一直都是明确拒绝，这回怎么就主动提出要住院了？
江昭犹豫着开口：“你不是说，你要是住院就没人……”
“这你管不着。”
江昭想了想，又问：“你真的考虑好了？”
“你烦不烦？”
江昭没再说话了。
虽然不知道范听澜为什么突然就想要住院，但这起码不是坏事，他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能有专业的人看着，放他一个人情况不可控。
范听澜也丝毫不犹豫，刚提出来转头就去办理手续了。
江昭坐在电脑前，一边用手指快速敲打着，一边说：“其实住院也挺难熬的，就别全封闭了，先待半个月，可以吗？”
“你看着弄吧，我没意见。”
办理好手续后，范听澜自己回了家，收拾东西明天就可以搬进来了，而江昭又因为事情在医院待到了一点多才回去。
江昭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了阵阵喵叫。
他一进去小缅因就扑上来抓他的裤子，江昭放下东西后把它拉开，去客厅一看，缅因的饭盆已经能反射灯光了。
看来给它饿够呛。
江昭第一时间给它倒了猫粮，粽子也不喵喵叫了，只是一味地把头埋进食盆。
看它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江昭突然不动了，就蹲在那看着它吃饭。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擅长对什么负责，小动物都是这样人就更别说了。
这个职业注定了他要早出晚归，所以一开始他是没打算养猫的，能养上粽子也纯粹是偶然。
他刚入职不久的时候，在回家路上碰到了这只猫，它当时很小眼睛也出了问题，看着像是被丢掉的，江昭不知怎么的就把它带到了宠物医院。
江昭出钱出精力治好了它的眼睛，转头原主人就过来要了，说猫只是走丢。
但江昭总觉得不对劲，就随口说让原主人补上给它治病的钱，没想到对方听完价格后居然又不要了，其实也没多少钱，江昭也不是真想让他们报销，只是事情的发展方向他没料到。
江昭也想过给猫找领养人，但因为太忙慢慢的也就忘了。
真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继续养了。
“当然要继续啊！你那工作室都开了多久了，你居然想卖股份养老？”
范听澜坐在陌生的沙发上被吵的脑壳疼，他抬手捂住耳朵不再听秦意说话，见没了声音后他才松手，说：“都说了只是随便聊聊，你干嘛这么激动，再说了，是我想卖股份，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着急？”
秦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语调平缓了些：“算了，那就换个话题。话说，你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闻言，范听澜全身顿了顿，他最近的事情好像都没有跟秦意提过。
……
“不是……”
秦意激动地站了起来，表情丰富，“你说那个医生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位？！关系特别不好的那个？那你还同意他给你治病？还有，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呢？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拿。”
“那你还不告诉我！我还纳闷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安静，没想到过得这么精彩。”
“也不是，”范听澜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啤，仰头往嘴里灌，任凉意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侵袭喉咙，“就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想着就不告诉你了。”
“什么叫撞了一下？车都快烂了啊大哥，”秦意叹了口气看看他，又说：“你这么喝没事儿吧？以前还好，自从那次……是得戒酒的吧？”
闻言，范听澜的手松了松，又攥紧，“不影响。”
秦意还想说，被范听澜一句话打断了。
“我今天去医院，碰到那个季隐江了。”
他这一说，空气立马陷入了静寂。
片刻后，秦意垂下了头，问：“那……他看到你了吗？”
范听澜没应，又灌了口酒。
这也算是应了。
范听澜没有待太久，走之前还告诉了秦意自己要去住院的事情，而秦意不出所料地又留他在门口嘱咐了一堆，范听澜全都敷衍地应了。
他打了个车，又回到了那个毫无生活气息的家。
因为有点累，范听澜连灯都懒得开，一路凭着肌肉记忆回了卧室，简单冲了个澡就陷到了床上。
他睡不着，但他想休息。
心悸的存在感太强，仿佛时钟指针一般在范听澜大脑里运作，不知疲倦。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现在，他都快习惯了。
突然，范听澜猛地睁开眼，他听到安静的空气中传入了一股音流。
是推门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又听到了。
范听澜躺不住了，一下子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在听见动静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蹦，全身就进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中。
他缓慢坐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卧室门口，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就拉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没人。
范听澜带着疑虑走到大门出，还是不是回头往屋里看。
他抬手在上面操作着，大门记录器显示，范听澜回来后再也没有别人进来，甚至是靠近，都没有。
他的手悬在半空毫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鸣声，紧接着，视线内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扭曲，毫无预兆。
都快要把仅存的意识盖住了……
就在这时，在范听澜快要跪倒地上的时候，客厅沙发处传来一阵铃声。
声音一阵阵地响，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听上去却有股莫名的急，响得范听澜恢复了些理智，在视线与意识的双重扭曲下走过去。
他胡乱地抓起手机。
来电显示，江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