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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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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6日星期四阴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浑身湿透地蜷缩在荒草丛中,右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渗血。
9号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被电网缠住,像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般剧烈抽搐。最后一刻他还在嘶吼:“跑啊!别回头!”闪电劈下来的瞬间,他的身体在高压电中绷成一道惨白的弧光。
现在,我趴在距离戒同所两公里外的废弃水渠里。雨水混着血水在身下积成暗红色的小洼,每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怀里紧攥着的东西硌得胸口生疼——那是9号的学生证,我从他僵直的手指间硬掰出来的。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笑容明亮得刺眼。证件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地址,墨迹被雨水晕开大半。
“砰!”
远处传来枪声。探照灯的光柱像巨型镰刀扫过荒野,几条狼狗狂吠着逼近。我拼命往水渠深处爬,腐烂的老鼠尸体黏在脸上也顾不上抹。
九小时前,9号用那截铜线制造了短路。整个戒同所陷入黑暗的瞬间,警报声像厉鬼的尖叫划破夜空。我们按计划摸到东墙,9号却突然推开我:“有人来了!”
是37号。
那孩子满脸是血,囚服被撕得稀烂。他跌跌撞撞扑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们割了他的舌头。9号咬牙把他托上墙头,铁丝网却突然通电!37号瞬间变成一团火球,焦臭味混着皮肉爆裂的噼啪声,烫伤了所有人的视网膜。
“电路改过了!”9号把我推向另一侧,“去禁闭楼!地下有——”
探照灯扫过来时,他猛地把我踹进灌木丛。自己却迎着光柱跑去,像只扑火的飞蛾。
……
天快亮了。我拖着伤腿爬出水渠,在晨雾中一瘸一拐地走向公路。9号学生证上的地址只剩几个能辨认的字:“春熙路……诊所”。
有辆运泔水的三轮车经过,我钻进馊臭的桶堆里。司机哼着小调,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昨夜某民营康复中心遭遇雷击,引发小型火灾……无人员伤亡……院长王某表示将加强安全管理……”
我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泔水灌进伤口,疼得像被烙铁烫。但比起这个,怀里那张被血浸透的学生证更烫——照片上的9号在看着我,他的眼睛像两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卡车经过戒同所大门时,我透过桶缝看见几辆殡仪馆的黑车。穿防护服的人正往车上搬裹尸袋,有个袋子破了,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用马克笔写着“17”。
我死死咬住手背,把呜咽嚼碎了咽下去。指甲抠进学生证塑料封套,在9号的笑容上留下五道血痕。
远处传来晨祷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戒同所的升旗仪式照常举行。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在操场列队,像一群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而我将带着所有编号活着的证据,走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