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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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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九年,京城难得下雪。
冷雪压垮枝头,簌簌地往下掉,正好落了少女满头。
少女衣着单薄呈跪姿,眼睫嘴唇结了冰霜,嘴里呢喃着什么,听不真切。
渐渐地便再听不见,只偶尔风声中夹杂几道微弱气声。
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大殿。宫人进进出出,皆视少女如无物。
偶有人放缓脚步看向少女,皆被一旁的宫人快速拉走,好似多停留一刻,便会小命不保。
我周围空气仿佛被冰冻住,每吸进一口寒气,如生吞刀剑,直搅得五脏六腑翻腾,吐出的每口气都带着腥味。
我不知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多久,嘴里也不知念了几遍“奴婢知罪”。
就在疼痛都不能驱赶倦意时,一双白色流云纹式翘头靴映入眼帘。
萧萧寒风也因他靠近而带上暖意,下一刻厚重的氅衣盖在我身上,松木清香,弥久不散。
我抬头看他。
少年一袭白衣卷进漫天风雪,重重宫楼盖不住的风华。
“拉下去,找个人仔细照顾,别让她死了。”
那之后,我捡回一条小命,躺了半月方可下床行走。
管事嬷嬷拿不准上头对我的态度,不敢随意安排我的去处。索性叫我闭门不出,安心养病。
好日子没过几天,管事嬷嬷去碰了一鼻子灰后,自然也琢磨出其中门道,抿出我不过贵人一时怜悯所救。
财路断了,还搭上不少银钱,管事嬷嬷一改往日毕恭毕敬的态度,对我颐指气使,好不憋屈。
许是她心中憋着怨气,给我安排最累的活,宫廷洒扫。
我这一扫,早出晚归,日复一日,便是好几月,双手布满老茧,看尽宫中悲凉,人也愈发沉默。
很快朝堂动荡不断,边关蛮夷来势汹汹,边关前线吃紧,大楚连丢几座城池。
各党派系明争暗斗,人人自危,宫内谣言四起。
恰逢此时,沈将军独子沈恪大病一场,双目失明。
此消息一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沈皇后求请皇上许她接沈恪入宫养病。
沈恪幼年失恃,沈将军常年在外,极少待在自家儿子身边。
沈皇后疼爱侄子,不忍他年幼无长辈看管照料,便让他做太子伴读,经常出入宫廷。
这一请求实属情理之中,圣上怜惜,遂应沈皇后,将沈恪安置在朝阳宫。
但仔细一琢磨,在这个节骨眼入宫,颇有些耐人寻味。
这日,我照常沿路扫雪,朝阳宫传来嘈杂人声。
有宫女被拖着出来。
我赶紧低头退在一边,一行人从我旁边经过。
所过之处,鲜血染地。
宫女耷拉着,生气全无,只怕是活不了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扫了去,这等污秽让贵人瞧见,你脑袋不够掉的!”
尖细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哆嗦,连忙动作起来,瞥了一眼朝阳宫,跪了不少人。
沈恪虽然瞎了双眼,但模样生得好,家世好,对于许多人来说,仍是香饽饽,自荐枕席,不乏其人。
当事宫女鞭笞而死,其余之人连坐问罪。
本以为此事就此平息,不料大楚帝听闻此事后,呵斥皇后行事狠辣,拂袖而去。
一夜之间,暗流涌动。
当夜,管事嬷嬷拦我,悄声领我到一偏僻之处。早有人等候,近前才看清样貌。
面白无须的公公溢出笑意,“好孩子,随我来。”
管事嬷嬷得了赏银,谄笑着推我一把,嘴边的黑痣额外醒目,“还不跟着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裴公公引着我向前走,恐慌如藤蔓攀上心头,走过转角,盈盈烛光,照亮一隅。
女子侧颜笼罩一层光晕,犹如珠玉蒙尘,朦胧却知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