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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伴 ...

  •   沈将军投敌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圣上雷霆大怒,软禁皇后和太子,圈禁沈将军独子沈恪于偏宫,禁止任何人探望。

      “滚!”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小内侍连滚带爬出了房间,额头的血顺着鼻尖滴落,甚是骇人,看见我急忙抹了血,如蒙大赦。

      “姑姑多费心。”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的东西不多,安顿好后显得房内空荡无比。更别提此处偏殿,门庭冷落,空旷冷清,连只小雀也不曾看见。

      天色尚早,我起灶烧了热水,往主房去伺候沈恪梳洗。

      屋内遍地狼藉,床帏垂落,不知其中情形。

      “谁?”

      我立马跪下,“奴婢是内务府派来伺候……”

      “我不用人伺候,出去。”

      “可是…”

      不等我说完,便有器物破空而来,砸翻我身旁的铜盆,热水四溅开来。

      “滚,听不懂吗?”

      我狼狈离开,掩上门候立在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充当门神。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我不假思索,推门而入,就见沈恪跌倒在地。

      昔日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披头散发,形销骨立,再无半分傲气。

      我难免有些不可置信,呆立在原地。

      “谁叫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他扶着床沿站起身,四下摸索能丢出去的东西。

      眼见他就要撞到桌子,我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他察觉到我的触碰,就像是遇到洪水猛兽,猛力将我推开。他也因失去重心,与我跌在一起。

      所幸春日衣衫不薄,我并无大碍,沈恪则较为严重,一只手掌扎进几块碎瓷片,鲜血淌了一地。

      我拉过他的手掌,细细查看伤势。

      他迅速抽回手,从腰间抽出小刀,咬牙切齿道:“再碰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不想死就快滚!”

      “奴婢不滚。”我抓起他手里的刀,放在我的颈间,“杀人不过头点地,奴婢不怕的,世子爷给个痛快罢!”

      沈恪双眼空洞无神,却看向我的方向。最终他手里泄力,小刀叮啷掉在地上。

      “你疯了不成?”

      我趁势扶他起身,取来药箱替他处理伤势,还打来温水替他洁面净手,为他穿衣束发。

      “世子爷既不杀我,还请以后莫再为难奴婢。”

      沈恪蹙眉,有些无语,“你死都不怕,还怕我故意刁难?”

      自从知道沈恪不过虚张声势后,任他如何山呼海啸,我自泰然处之。

      好几回下来,他见我不为所动,干脆鸣金收兵,不再对我发难。

      某日,我收拾好碗筷,正要出去,沈恪唤住我。

      “你识字吗?”

      “会一些。”

      “那你念书与我听。”

      “奴婢只是略微识些常用字,并不精通,难担此任。”

      “我教你便是。”他又补充一句,“不准拒绝。”

      于是沈恪常坐在屋内,等我给他念书。

      遇到生僻字,他便伸出手掌,让我用毛笔在他掌心写写画画。

      若有人在,便总能听见沈恪阴阳怪气。

      “阁下墨宝,实乃人间不俗之物,有幸得见,在下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备受鼓舞,愈发来劲,屏息又写一字,一本正经道:“世子爷过誉,奴婢定加倍练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

      —————————————————————————————————————————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冬。

      边关战事吃紧,大楚帝下令削减宫中开销,其余还能接受,只是炭火不够,天寒地冻,未免难捱。

      半夜按例去给沈恪添炭。

      我推门而入那刻,电闪雷鸣,他于床中惊坐起,嘴里叫喊着什么。

      我急忙移灯凑近查看,他缩到墙边,望向虚空。

      “离我远一点!”

      我将灯烛放在床脚,伸手为他盖被,“世子莫怕,奴婢在这。夜寒风冷,世子著单衣,怕是要受凉。”

      “你们辱我欺我,等爹回来,我要定你们的罪。”

      贵公子一朝落魄,双目失明,自然有仆逢高踩低,看人下菜碟。

      我哄他,“好好好,等将军回来,我自去请罪,五个板子起步,上不封顶。”

      我为他掖好被角后,才发觉自己披的单衣早已掉落。

      见他安静下来,我起身准备离开,衣角被死死攥住。

      “你不准跑,我还要等爹回来,治你的罪。”

      我无奈坐在床边,“奴婢不跑,世子爷安心睡吧。”

      炭火毕剥,寒意爬上我的腿,蔓延至全身。

      我脱身已是天色微亮,这一来一回,我受了凉。

      白日,病症才显现出来,我头脑昏沉,咳嗽不停。

      “好了,别念了,唾沫都要咳我脸上了。”

      我以为他在嫌弃我,放下书准备出去。

      “去哪?”

      “奴婢怕把病气过给世子爷,打算去外面待着,世子爷有事唤我便是。”

      “可看过太医了?”

      话一出口,沈恪便有些后悔。院外重兵把守,轻易不放外人进院,一介宫婢的生死,无足轻重。

      “奴婢忍几日便好,劳烦世子挂念。”

      沈恪未语,走向床,脱掉鞋子,蒙头盖上被子。

      我刻意维持屋内事物的位置不变,如今沈恪已经摸清布局,能独立在屋内来回走动。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瓮声瓮气道:“我身体不适,还不叫人去请太医来。”

      “何时的事?”

      “你方才过给我的。”

      我去门口向侍卫言明,侍卫不信我的说辞,非要进来一探究竟。

      “沈世子……”

      沈恪打断他说话,“你会看病?”

      “卑职并不精通医术。”

      “那你进来作甚?给我收尸还是给我添堵?

      侍卫擦擦脑门,“卑职…卑职不敢。”

      “还不滚去请太医!”

      说完,沈恪丁里咣啷砸东西。

      侍卫连忙请罪告退,临走前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不久,太医提着药箱赶来。

      “世子爷,何处不适?”

      沈恪翻身,用屁股对着太医,“我有些乏了,问她。”

      太医满脸疑惑地看向我。

      我这才明白沈恪的用意,眼眶当时就有些发酸。

      送走太医后,沈恪掀被下床,“亏我以为你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原来不过风寒而已。你身体这么弱,我房里的炭盆,你搬去用。”

      我自然不肯。

      “你倒是先矫情起来!我是主子,这是命令,你敢违抗?”

      这人最常做的便是,违抗他的命令,然后惹他生气。

      “世子若执意如此,奴婢不如冻死在外边。”

      一番好心还有人不领情,沈恪顿感有些挂不住脸面。

      沈恪拍桌,大怒道:“那你就冻死在外边,我再多说一句,我代替你死!”

      入宫这些年,我看遍人情悲凉,常把自己当作木石,冷眼旁观一切。

      沈恪为了替我看病,如此大费周章,而我不太会说话,三言两语,又惹他发气。

      感激与内疚交杂,我情难自禁,眼泪一泄而出,顾不得尊卑有别,跪着将头伏在他膝上。

      “世子,你别对奴婢这样好,奴婢不值得的。”

      “谁对你好了?我不过怕你病了,没人干活而已。”沈恪拉我起来,任由我坐着哭,“少卖惨,我不吃你这一套。”

      直到我哭到抽噎,他长叹一口气。

      “我气还没撒完,你倒先闹上了。”

      “世子…世子爷…对…对不起。”

      “再惹不惹我生气?”

      “不会…”

      “那你把炭盘搬去用。”

      “不!”

      “…”

      最后,我们采纳折中的办法。

      夜晚,我坐在炭盆前拨弄炭火,沈恪的脸忽明忽暗,口里滔滔不绝,自顾自颁布禁令。

      “不准磨牙,不准打呼,不准说梦话……”

      “咳咳。”

      “也不准咳出声。”

      “很难受,奴婢忍不住。”

      “那只准小声地咳,不准吵醒我。”

      我侧脸掩嘴咳嗽,眉头紧皱,唇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炭火烧得旺,身上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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