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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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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玥一夜退了烧,但还有些咳嗽,唐中给他熬了药,之后用热水将入雪留在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草草消掉后,才一个人出了门。
他当初跟着楚玥作为随军大夫去往长沙,班师回朝后得了不少赏赐,这次来北离更是带了全副身家。昨日走得急,他忘了去问柳巷的妈妈给入雪赎身要花多少银子,所以就把手头的银票全都拿上了。
柳巷白天没人,老鸨在院里调教尚未破瓜的姑娘们,教习她们歌舞,见了唐中,忙迎上去询问对方来意。
唐中先拿出了怀里的银票,然后道:“我是来给入雪赎身的,不知这些够吗?”
老鸨拿起团扇,一张俏丽的脸躲在扇后,眼角笑出纹路:“公子怕是误会了,入雪公子是楼里聘请的琴师,并非卖身的小倌,何谈给他赎身呢?”
唐中心中一愣,想起前夜入雪明明双目含泪,说自己与双亲失散,辗转多地卖身至此,故事说得情真意切,句句锥心。难道那些悲惨身世皆是编造出的谎话?
“那入雪如今何在?”唐中急切地问,“他今夜可还会过来?”
老鸨摇头:“入雪公子昨夜来过,说家中有事,怕是不日便回西域去了。”
唐中瞬间感到了天旋地转,这与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他忽然觉得入雪此人无比陌生。唐中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怕是被对方欺骗了。
“那他如今在哪里下榻?”唐中又问。
“这我便不清楚了。”老鸨也看出唐中是被对方戏弄,朝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他们波斯人来长安大多就是捞些银子就走,公子还是多防备着些,别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田地。”
唐中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柳巷,在朱雀街上撞到了一个男人,他恹恹地抬头,发现是那日柳巷一别后就再没见过的谢公子。
“唐公子怎么这副样子走在街上?”谢长歌问。唐中向来精神,难得像今日这般萎靡不振,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唐中看见谢长歌就来气,气他拐走了自家师弟,更恨他好死不死带自己去什么柳巷,害得自己被入雪骗。
谢长歌见唐中不理自己,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便又问了一遍。
唐中又觉得怨谢故之没什么意思,跟入雪一夜的恩情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也不关谢公子的事。
唐中于是开口道:“我昨晚没睡好,走在路上方才打了个盹。”
谢长歌也并不太在意唐中到底怎样,应尽的客套结束后他就把话题带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身上:“在骊山春猎前,我每日傍晚都会在茶馆等子钰,只求见他一面,亲自向他赔罪。希望唐公子代为转告。”
唐中蹙眉,他很讨厌谢长歌在打楚玥主意的样子。可他又想起来昨日师弟误会自己跟谢公子时的反应,对方显然是对谢故之有意的。
说到底谢长歌也没做过什么讨厌的事情,唐中把自己看他的不爽归因于对师弟的占有欲。
但楚玥喜欢,唐中也没有一直为难对方的意思,便朝他问道:“谢公子可是心里有我师弟?”
谢长歌没料到唐中的问题如此直白,脸上一红,但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道:“清风小筑初见子钰,惊鸿一眼,如月下广寒,我心许之。”
“你是国朝王爷,我师兄弟不过江湖草莽,怕是高攀不起。”唐中心中有气,说话难免冷嘲热讽。
谢长歌急了,解释道:“子钰虽然并非出身名门,但相貌才华,哪一样不是一等一的?如若日后我不能以正妃之位给他,我便不娶正妃,今生今世府里皆以他为尊。”
“你最好记得今日所言,无论我师弟到底出身如何,是何种身份,你都敬他护他,绝不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谢长歌点头立誓,保证自己定然不忘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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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中回去后就将谢故之傍晚在茶馆等候的事情告诉了楚玥,但绝口不提关于入雪的事情以及谢长歌朝自己保证的那些话。
听到谢公子约自己见面,楚玥眼睛立刻亮了,忍不住不停去看日头,似乎在期盼快些到黄昏。
煎熬了许久,太阳终于偏西,楚玥理好衣裳,急着想要出门。
“你病尚未好全,夜里风凉,出去时多加件衣服。”唐中嘱咐道。
楚玥点头,让青松多给自己拿了件衣服,然后问:“师哥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唐中见楚玥这幅样子,为他开心,但旋即想起入雪,忍不住心里难过,他强颜欢笑道,“晚上记得要回来,还不是过夜的时候。”
楚玥的脸瞬间红透了:“师哥……你别瞎说。”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小院。
茶馆外,谢长歌正在与准备离开的快嘴李闲聊,楚玥快步上去,喊了声“李先生、谢公子”。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唤我故之的吗?”谢长歌问。
楚玥再度红了脸,极其小声地说道:“……故之。”似乎唯恐被快嘴李听到。
快嘴李看出了气氛,笑了笑,朝两人告辞。
无关的人刚走,谢长歌立刻撤步朝楚玥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拱手道:“谢某并不知子钰如此厌恶花柳之地,平白触了霉头,惹得子钰不快。某甘愿领罚。”
楚玥见他一个王爷,却如此正式恭敬地朝自己致歉,当即手足无措了起来:“我本答应了要去帮你,却半路落荒而逃,险些误了你的正事,该道歉的应是我才对。”
“那子钰不怪我吧?”谢长歌问道。
楚玥摇了摇头,不知者无罪,他怎么能怪谢公子呢?
“作为赔罪,我带你去个极好的地方。”
楚玥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他对于谢长歌口中的“好地方”依旧心有余悸。
谢长歌失笑:“不是的,不是柳巷,去个赏景儿的好地方。”
楚玥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人莞尔一笑,似春风含露,百花盛开。谢长歌自诩见识过很多的美景和美人,但跟眼前人比起,往日里的那些竟都失了风采。
二人一起爬上了城楼。
长安城城楼有重兵把守,寻常人是上不去的。
当年在金陵,楚玥也曾登上过金陵城楼。
那时意气风发,把酒临风,看着石头城绵延千里的城墙,只觉得神清气爽,天下美景似乎尽数收于眼底。
大报恩寺的九重佛塔如同巨大的长明灯,将半个金陵城包裹在其巨大的光芒当中。沿着城墙向下,十里秦淮灯红酒绿管弦嘈杂,借着万家灯火,隐约可见夫子庙集会的人群,当真是热闹非常。
长安城楼亦可看到长安的全景。
但西北建筑不似江南人家那般粉墙黛瓦,栋栋房屋皆透露着古朴雄壮之气。
立于城墙之上,缕缕春风拂面,身前是井然有序的长安一百零八坊,身后则是平旷的原野。楚玥靠着城墙,在春风的吹拂下忍不住闭起了双眼,任由晚风撩起发丝。
谢长歌站在楚玥的身侧,看着对方精致如画的侧颜,忍不住将手搭在了楚玥的腰间。
楚玥猛地睁眼,疑惑地看向谢长歌。谢长歌自觉失礼,立刻收回了手。
楚玥突然懂了,谢公子待自己,确实是跟师哥不一样的,和师哥在一处的时候,谢公子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谢长歌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低声笑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笑的,但大抵情人相接的四目,永远带有旁人无法明白的欢愉。
楚玥有些害羞,鬼使神差地再次闭上了眼,谢长歌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对方的唇上留下了一个轻柔且虔诚的吻。